褚卫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瞳孔一缩。
他的手下意识握住了放在自己脸侧的手,柔软的触感贴近,十指相握,铺在地面的裙摆如花一般盛开。
两人之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不再是之前的搁着衣服侍弄,在柔软相碰之后没一会儿就启开了嘴唇。
呼吸交错,近得好像神志都开始纠缠不清。
舌尖不经意间就缠在一起,暧昧的透明丝线牵扯不休,布料摩拭之间发出窸窣的隐秘声响。
温热的唇齿相依,舔舐过上颚,不同的气息与味道交织在一起。
褚卫手不自觉地托在了她的脖颈后,带着薄茧的手擦过细腻的皮肤让她不自觉“唔”了一声。
她的唇齿间是今年的春茶的味,不含半点苦涩,皆是沁人心脾的浅香。
安阳手放在身前少年太监的肩膀之上,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蜷起,将他肩上的布料抓得一褶。
他的嘴里是提神的浓茶,苦得安阳眉头一蹙。
但更多的是耳鬓厮磨之间的热意,让她脊背不知不觉挺了起来,抬着下巴的脖颈都有些酸涩。
似乎精神与知觉都集中到了交互之间,情热的酥麻感流窜过指尖,中和了两人初次试探的青涩,更多的是义无反顾的热烈。
一直到安阳都有些气喘吁吁地才松开嘴唇。
她手臂挂在褚公公的脖颈上,带着水渍的嘴唇微张,如坠着露珠的蔷薇浅绽,眼里还带着水意。
安阳盯着褚卫半晌。
就在褚卫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当然没有实践经验,但无论是见过的还是纸上谈兵都不少。
安阳抿了抿嘴唇,有些郁闷地说了声。
“你气好足。”
褚卫眼睛略睁大,而后笑了起来。
“殿下在亲吻的时候稍微用力些呼吸都会下意识害羞,自然气不够用。”
他本就敏锐,又熟知怀中的少女的身体,她稍微一动,就能判断出她是舒服还是不喜。
这般明显,褚卫怎会不知。
“要再试一试吗?”
像是头脑清醒了就和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褚公公垂着头,抵着安阳的额心,嘴角勾起,眼尾压下,声音带着些引诱。
安阳可不是那种禁不起诱惑的人。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被破除了禁锢,从而流露出几丝放纵的少年身上。
像是将熟未熟的青涩果实被剥开了表皮,显出了几分鲜嫩。
安阳露出了些许迟疑。
褚卫眼一眯,往下十指扣着她的手就吻了下去,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免得她下意识往后倾。
柔软唇舌蹭过贝齿,相比起方才亲得热烈而莽撞,此刻柔和了许多,多了几分缠绵悱恻。
浅浅的吞咽与水渍声在琴边响起。
直至金兽中的香料焚烧殆尽。
这份宫中云英未嫁的公主与身侧太监唇齿之间的背德情|事才悄然结束。
而忙碌严谨的崇雅宫的宫人们,还不知道今日殿内发生了多大的事。
……
近日,御史台弹劾李家欺压百姓,上行下效,家风不正。
皇帝下令彻查。
前朝的官员尚有人弹劾,那潜藏于后宫中的褚公公,这些时日也收受了不少贿赂。
花神节在即,为了自家女眷,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也足以让各大向来不耻于太监的世家们削尖了头想尽办法来赠礼。
在那后宫之中,褚卫能想的办法那可不止一点两点。
他都被放到安阳公主身侧多久了。
不知为何。
明明在朝堂和私下都对着人痛斥奸宦当道,却对于他即便被贬到后宫之中仍能如鱼得水、呼风唤雨的能力丝毫不怀疑。
这种迷之信任感,有时也是一种悲哀吧。
此刻的安阳喝着茶,坐在华阳公主的府上。
“每年这个时候真是忙啊。”
华阳公主一边吃着糖蒸酥酪,一边与坐在她对面的安阳唠叨。
“明明事多却一件都不想去做。”
她感慨着,而后一想到自己有什么事没看不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华阳公主每年也就花神节的时候忙那么一会儿。
所以她都不敢想,几乎全年没怎么休息的安阳过得究竟是什么牛马日子。
“开国皇帝真是会撂摊子。”
华阳公主小声地与她来了一句。
安阳笑着晃了晃茶杯。
“那也是祖宗的好心,不然你我今日也不会如此自由散漫。”
相比起几年一次的科举,花神节却是专为女子而设,年年都有,更不论是女学的开设,朝堂中女性为官。
少,但是有,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
西域与北地的外来小国在上次大败之后就一直偃旗息鼓,每年上贡。
过去不少朝代,和亲都是代价最小的外交手段,只不过在开国皇帝的强硬之下,鲜少用过这所谓的“代价最小”的手段。
相较于国与国之间是小,可落到被升为公主而后出降和亲的贵女们身上,就堪称天灾了。
即便是字面来看,也知道,这所谓的小代价,也不过是剥削女性的缩影罢了。
弱国无外交,开国皇帝信奉强权,平西军与镇北军两只军队名震四方。
或许是经历过乱世,她留下了许多的可考资料均不离兵。
华阳公主也不过抱怨两句,哪里会真的嫌恶。
坐在她背后的赫然是两位自带书卷气的男子,一位年龄较大些的在给华阳公主捏着肩,另一位在旁边打着扇。
模样说不上很出众,但都有点睛之笔,再加之有一技之长,才能得了华阳公主一时的宠爱。
“安阳你还是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吗?身边都没个可心人伺候,夏日这郁火可怎么消受得了。”
华阳公主的柔荑撑着脸,腕子上挂着金玉的手钏,顾盼生辉。
相比起看起来恬静娴雅的安阳,她更像是金尊玉贵富养长大的贵公主。
亦或是百姓眼中的富贵公主该有的模样。
“不然,姐姐给你送几个,给你拉一排,喜欢的任你挑。”
华阳公主一挥手,旁边给她执扇的男子一愣,假作不经意地望了坐在对面放下茶杯的安阳一眼。
“你可莫要给我添多一份麻烦了。”
安阳笑出声,而后抬起手比划了下,回绝了华阳公主的美意。
“诶呀,这俗话说得好,没有耕坏的田,只有耕死的牛,多备几个有备无患啊。”
华阳公主飘了个媚眼,不以为然地说着自己的大道理。
安阳:“好啦,喝你的饮子,今年的宴席上我俩的位置一换,你别以为你的事会少。”
华阳公主撇了撇嘴,将碗中的甜水一饮而尽。
她目光晃悠,忽地落到了一直安静地守在安阳背后的褚公公身上。
“我说着你今年怎么看着并无那般忙,父皇竟把小褚公公放到你身边去了?”
华阳公主一愣,上下打量着。
褚卫听到话题波及自己,先是抬起手扯起笑脸先行了个礼。
从方才起他就暗中咬着牙,阴恻恻地看着华阳公主身边的房内之人。
他不关心华阳公主烂漫的放浪形骸,只是这些人管不好自己的眼珠子可以让他挖了。
省得往他家殿下身上晃。
真是惹人厌。
华阳公主对褚卫的印象不算深——她见父皇的次数都不算多,完完全全是她的母妃养大的。
但她依稀的印象里,好像也是个爱挂着笑脸实际上冷冰冰的人。
华阳公主有些迷糊地回忆着。
总感觉,无论是她记忆里那个浑身冰碴子还硌手的小褚公公,还是百姓口中的大佞宦…
都与现在这个温和得有几分春风拂面之感,看着不过刚及冠的年轻太监好像……
很有点差距。
或许是远处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褚卫人在皇帝身侧的时候也没注意过。
现下近距离看,怎么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少年太监的眉眼精致如画,上挑的眼尾却分毫不显桀骜,衣着齐整而讲究。
相比起许多书生最初硬是和立牌坊似的不愿意涂脂抹粉,说是显得不够男子气概,褚卫竟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正常男人和太监之间差距这般大。
若不是少了个器物,是不是养个好看的太监会省事很多。
华阳公主突兀的开始思考起来。
想了一会儿放弃了。
咳。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她还挺喜欢的那种强迫的感觉。
她不过还是个俗人,毕竟已经习惯了人,可能就吃不太惯器物了。
华阳公主悻悻然的看向安阳。
安阳迷惑地眨了眨眼。
她眼睁睁地看着华阳公主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两位男侍先下去。
褚卫思忖了下,略微倾身示意,在安阳的点头下也快步退开了。
空荡荡的堂内,华阳公主像是密谋大事般冲着安阳小手一招。
安阳:“?”
她表情纯粹,像是真没意料到华阳公主会说些什么。
“咳,姐姐说的话可能不太中听啊。”
华阳公主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而后诚恳发问。
“你不愿意要我给你准备的雏子,可是因为面前杵着个貌美如花的小褚公公?”
安阳:“……”
她欲言又止地沉默了几秒钟。
本以为华阳公主会即可摆手说自己在开玩笑。
可放纵惯了的皇帝长女可是那般普通人。
华阳公主直接以挑眉,当安阳这诡异的沉默是默认了。
“真的?”
安阳叹了口气,扶起了额,这有些好笑的局面,竟让她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始解释起。
“不过太监也不错,即便不能真刀实枪地做,在你婚前也能松快松快,太监嘛不嫌麻烦多学些花样就是了。”
华阳公主说着又咬了半块绿豆糕,振振有词。
“殷勤些的,指不定比那群破事多还自视甚高,什么都不愿意学的自以为是大男人要好用。”
安阳其实不是很想听别人的房中事。
但不知为何,华阳公主越讲越有几分微妙的义愤填膺,显得有些好笑,反而让她顺着听了下去。
“本宫不骂他们几句,还真当自己个个都龙精虎猛。”
安阳“噗嗤”地笑出了声。
“这可都是事实,你婚后指不定会遇见呢,驸马不就是,他之前的通房一昧地奉承他,把他给能耐的,本宫气不过,一下给他踹下了床。”
安阳摇了摇头,笑着与华阳公主说道。
“你开心便好,怎么自由怎么来,小心莫要着别人的道。”
说着她又小口酌了口茶,有几分轻松的怡然自得在。
“本宫也就与你说。”
华阳公主轻哼了声。
“改日给你送些礼,就当我这个姐姐的一片心意了,你也莫要太忙忙坏了身子,就算太后那个老虔婆回来也出不了乱子的。”
私下说话时,华阳公主的可比谁都敢开这个口。
安阳:“好啊,你这嘴真也是,不得饶人。”
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此次来自然也带足了礼。
华阳公主眼界高,可不能拿只是看着奢侈的东西糊弄。
好在最近节日盛行,就连乐坊的花魁们都想争个花彩头,世家们出手阔绰得不行,褚卫又借花献佛了一波。
既然礼送到了,安阳收起华阳公主的回赠也不会意外。
只是此刻的安阳,还太过轻易,没有深思过在这个话口之下,华阳口中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花神节的当日已是赐印的宴席了,而考核却是提前一周开始。
玉京的街道早已提前为了争个喜庆布置了起来,每家每户的窗沿和门口都放着花卉。
走路的街道两边都支着木杆,杆上挂着长带,带上系着扎好的花束。
虽不是井然有序,也纷繁多样,引人瞩目。
不知是不是关心家中女眷的成绩,国子监里不少监生竟比自己参加科举还要来得焦急些。
连博士们都察觉到了书堂内的气氛,不由得有些乐呵。
“莫要焦急,无论是何等考试,皆是平时功夫。”
“这回似是安阳公主操持,她为人谨慎心细,眼里不容舞弊瑕疵,你们若是家中人有真材实料,大可放心,不必杞人忧天。”
话是这么说,表面上大家也都演了起来。
心里该操心还是操心。
甚至连茶馆里的说书人,最近的书目都从小姐与剑客,后宫逸闻直直地拐向了过去的节日故事。
要知晓,花神节流传至今已有百又余年,能说的故事那才是多哩。
就在浩浩汤汤的议论与呼声之中,花神节的倒计时一周,也就是考核的第一天,正式拉开了帷幕。
好消息是安阳只需要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正式露面。
坏消息是因为科目良多,她要同时与翰林院学士以及女学院长等人共同商议评分。
也因此,刚确立了关系还未来得及热络起来的两人,又马上要忙碌起来。
“许久不穿这公主服制都不习惯。”
安阳抱怨着,脖颈酸得发麻,宜春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侧扶着她,二人想尽快,又不得不缓步回的崇雅宫。
等她快步回了房,却发现自己房内放着一个古典的檀木箱。
安阳疑惑,就见宜春一边快速帮她拆着发鬓间的金冠与花里胡哨的钗环,一边解释道。
“那是华阳公主赠予您的礼物,褚公公视察过后让人锁着送进了您的房内。”
安阳:“……?”
所以,为什么不送库房。
此刻,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