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危抱起双臂,惫懒地往身后一靠:“是,就等你摆摊摆出一个江山来。”
云芝芝嗔怒:“你不信是吧。”
骆危回答很快:“我信。”
云芝芝一噎,决定从菜单上叫几个包子给骆危吃,让他闭上嘴。
骆危的目光仍然在云芝芝身上。
这一回是他难得从躁郁中恢复最快的一次,灵府内是不同以往的平静。
但,只相对于杀意来讲,他是平静了。
云芝芝几句话轻易勾起了他不该回想的几幕画面。
明明犯了罪,她却显得十分无辜,在一旁因为被云吞烫到而吐了吐舌尖。
骆危将凉茶给她推了过去:“吃得这么急,不烫你烫谁。”
云芝芝瞪他。
行,真可爱。
第三十三章
云芝芝本来决定今日启程,回到客房把海星抱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海星不会胖到她都抱不动,所以头晕了吧?
云芝芝才不会傻到真这么想。
她立刻冥想进入自己的灵府,果不其然,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似乎在季幽沉出现在离泱城后又复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原本是季幽沉手下的缘故,总之季幽沉的出现,让她又回到了往日每天早起清一遍垃圾箱的时光。
真是草了。
她对骆危说:“我得去趟集市。”
骆危狐疑地看她,云芝芝眨了眨眼:“等我一会。”
获麟仙都也有像离泱城那样的集市,其他小街巷的商铺就已经很多了,到了真正贸易聚集的街巷,琳琅满目,看都看不过来。
这里还有符箓一条街,卖各种各样的灵符。
云芝芝捏着手里的收妖符和避雷符,找着一家收符的店家,决定把手头刚写的全卖了。
她不太可能再卖先前那些只会吹风的小灵符了,在青衍山,功能性强一点的会更好卖。
揣着满满一袋灵石,得意洋洋地回来,发现骆危开了客房的门,就杵在门口抱臂看着她。
骆危:“缺钱的话找我就好。”
云芝芝扬手把钱袋甩了个弧线,见骆危稳稳地单手接住,她说:“拿去,想买什么,随便花。”
仿佛见到云芝芝背后的狐狸尾巴都摇起来了。
骆危弯了弯唇:“你舍得?”
手上忽地一空,云芝芝拎回那袋灵石,好好地揣回了自己腰间:“不舍得,但我就想这么跟你说一次。”
走近他,她笑眯眯道:“享受一下当霸总的快感。”
骆危:“……”
就在他要问出‘罢总’是什么的时候,云芝芝忽地从芥子囊中掏出一枚玉吊坠。吊坠后面挂着流苏,是个别致的、只具有装饰意义的剑穗。
云芝芝将吊坠交予他手上:“街边看到的,我觉得真好看,买来送给你。”
骆危看着雕刻着青衍花的玉佩,“送我?”
云芝芝点头:“是呀。”
她知不知道,青衍花的玉佩,是修士间结为道侣,也就是定亲时的互相赠送的礼物?
骆危摸着玉佩的花纹,深深浅浅,仿佛他此时的心跳。
云芝芝毫不知情道:“我以为青衍花精致内敛,颇为柔情,没想到还有如此锋利的画风画出来的花,这么别致,我一眼就相中了。”
云芝芝自觉眼光真好。
柔花本该配美人。
而这枚玉佩上的花,轮廓锋利,花柄有剑的锋利感,又刻在这温润瓷白的玉上面。
云芝芝第一眼,就觉得它配骆危。
华丽,却不张扬。内敛,却又锋利。
连尾部的流苏,在阳光下泛着淡淡柔和的橙调,极配他的眼。
骆危收起剑穗,流苏柔顺的触感在他掌心瘙痒,他看着云芝芝,觉得心里有一块被侵占了。
攻城掠地一般,轻易地,就这么占领了一块。
甚至画圈为牢,在上面树立起她胜利的旗帜。
“眼光不错。”骆危淡淡道。
云芝芝:“……”
要不是看到他满眼笑意,云芝芝都能因为这句话而打他。
真是不坦率。
……
赤霞谷到获麟仙都,两日一夜的路程,闻西海他们日夜不停地赶到了都城。
他们有的人便决定在这座都城内安居下来,大家都是修士,生活上没有任何门槛,属于随遇而安的类型。
其他人既然安定,剩下要前往各宗门的青衍山弟子,就还得继续往前走。这些人准备驿站去借飞鸢,几个人的钱可以凑两三只,会省不少脚力。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驿站后,为首的秦空瞧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素白衣裙,垂腰长发,身边站着一位比她高一头的低阶剑修。
秦空还未出声,身后的闻西海朗声喊道:“前辈!”
被喊到熟悉的称呼,云芝芝立刻转过身来。
三三两两的修士站在后排,闻西海站在最前面,笑得十分显眼,正朝云芝芝走过来。
身后跟着另一位熟人,秦空。
之前骆危晕过去的时候,云芝芝便与他们道别,提前启程了。
如今看来,骆危没有什么事,自己贪玩,在都城耽搁了两天,竟又碰上了他们。
闻西海:“前辈,原来你们也不比我们快多少。”
云芝芝:“都城多好玩啊,就多呆了一阵。”
闻西海是个不会读气氛的:“也是,你和骆兄难得有这样的时光。”
“……”
云芝芝迅速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参加尘选么,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闻西海闻言叹了口气:“错过了,本来那日就该启程的,结果……”
结果离泱城这般遭难,闻西海也就没了去尘选的心思。
云芝芝:“那你这不是……”
云芝芝和闻西海两个人,叽叽咕咕凑到一起聊天。
余下的二人,云芝芝身后的骆危,和,闻西海身后的秦空,都默默看着他们俩。
秦空本就目中无人,原本没想把骆危放在眼里,但身为男人,他不得不去注意起骆危的举动。
这个少年很自然地站在云芝芝身侧,挨得极近,别人瞧一眼,就知他们关系不俗。
闻西海虽然没有多少眼力见,但为人爽朗,如今已经跟秦空称兄道弟了。
谈话间,他一把拉过秦空,说:“秦兄,你不是还要找前辈有事要问么?”
云芝芝:?
骆危:?
秦空见状,无奈地从袖里翻出半张符纸,明知故问道:“云小姐,这符是我在赤霞谷发现的,我记得你那日也写了一模一样的符。”
云芝芝看着那半张符纸,心道这麒麟终归是被秦空遇上了,点点头:“这张就是我写的。”
秦空笑了:“我想请云小姐多写几张卖给我们,收妖符对我们来说,可有大用。”
他们一路去往宗门,路上总会碰到些难缠的妖怪。
秦空倒是不惧,只是为毫不相干的人拔剑数次,也不妥。
云芝芝正想从袖里掏出笔来,秦空说:“不着急的话,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坐下再写。”
请你,而不是请你们。
话说的随意,似是无心。
云芝芝有些尴尬,心里嘀咕,秦空果然是火葬场前期的狗男主,柳融雪跟着他一路,他们俩就没因此产生点什么吗?
云芝芝礼貌地笑了下:“吃饭就不必了,一张收妖符,一颗五级灵石。”
收了灵石,写了符,递给秦空的时候,眼看秦空还想要说什么。
云芝芝身后忽然一声鸟叫,原来是骆危接过驭灵修的绳子,一不小心勒住了它。
骆危说:“走吧,我们的飞鸢已经牵来了。”
云芝芝看着口吐白沫的飞鸢:……等会,它好像快被你勒死了。
他们坐在飞鸢上,掠过繁华都城,骆危盯着她的眼,许久,哑着嗓子问:“那日,是哪一日?”
“你早就认识他?”
云芝芝想起自己破坏柳融雪和秦空初遇的那一日,不免有些尴尬,只好简单把那日的经历告诉了骆危。
骆危挑眉,默不吭声地听她说完。
云芝芝:“所以他原来是看上了我写的符,难怪那天一直盯着我的符看。”
骆危一字一顿:“一直,盯着,你。”
云芝芝好意补全了后文:“的符。”
骆危没说话,安静得有点冷。
云芝芝没由来的心虚,怎么了,自己说谎的时候,是这样心虚,现在如此坦诚,怎么也这样心虚。
奇也怪也。
第三十四章
飞鸢飞过碧绿湖泊,夏季的湖水满是荷花,从天上望下去,一朵一朵开得灿烂怡人。周围有飞鸟路过,小小的雀鸟,成群结队,一同与他们朝着日落的方向飞去。
云芝芝瞧着从刚刚便没在出声的骆危,忽然发现,一直萦绕他周身的竹叶香没了。
转而染上了些许,像清晨浓雾森林里,混着阳光和晨露的清新味道。
而且他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强迫症,又换了一身衣服。比起云芝芝,眼前这个百变小公子,芥子囊里可能全放的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最开始,云芝芝觉得这是个冷淡的房东,是需要自己主动去打好关系的那种。
他冷淡疏离,她礼貌客气,生活过的应该挺和谐。
如今他俩还算熟了,但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多了份茫然和不知所措。
云芝芝心里叹道,果然是因为穿书么。
……
从离泱城一路而来,不知飞了多远。每天晚上都要找地方睡觉,云芝芝以为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没想到飞鸢的路线非常好,每晚上都能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停下。
飞鸢就这样飞飞停停,终于是落在了青衍山内围,这里数十座宗门数峰,以晖月峰为中心,周围环绕着万剑峰。这里从上往下看,不同宗门有着独立的峰头,峰头上立着宗门大柱,每座山峰的生态也不太一样,区别很大。
刚落地,云芝芝听到灵府里海星不满的声音,于是把它放出来,抱在怀里。
飞鸢把他们送到了玄箓门峰门下方,就扑扇翅膀飞走了。
远处宗门大柱旁站着几位弟子,均是白衣飘飘的小仙做派,正等着云芝芝上前去找他们。
万剑山的宗门石柱又高又尖,十分气派。
云芝芝看着骆危,指了指周围好几座万剑峰,“你应该去哪个峰头报道啊?”
骆危扫了眼:“随便吧。”
云芝芝:“……”他有报道的心思吗?
云芝芝:“你知道怎么去吗。”
骆危:“知道。”
云芝芝:“那你怎么去?”
骆危看了眼从这到最近的万剑峰的距离,山高水远,密林丛生,更何况万剑峰头还要比玄箓门峰头高很多,基本隐没在云雾里了。
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御剑飞行的剑修,在各峰之间飞翔。
骆危很平静:“走过去。”
云芝芝:“……”
云芝芝将骆危拽过来,盯着这位非常不争气的散漫剑修,说:“你陪我报完道,我再陪你去万剑山。”
骆危顿了一秒,随即慢吞吞笑道:“好啊。”
来报道的时候,云芝芝其实心情比较忐忑。穿过来后第一次见了这么大的世面,即使原书对青衍山各宗门介绍的十分详细,云芝芝还是觉得紧张。
她把传音符交给门口的一位师哥。
师哥名叫姜才升,见到云芝芝笑盈盈的,但看到骆危,便冷下了脸。
玄箓门和万剑山其实不太对付。
就像一个班里最厉害的两个偏科尖子生,互相嫌弃,互相瞧不起,互相戳人痛脚一样。
青衍山的符修,个个都是人精,精于符阵套路,精于符文的微妙变化,对大咧咧在符阵内横冲直撞,遇事只会一剑斩的剑修其实是有些瞧不上的。
剑修亦是如此,对他们那些爱算计的小心思嗤之以鼻。
姜才升初见云芝芝,便知道她在符道上绝对有天赋,连应长老给的传音符都是用金砂字写的,足见其重视。
然而如此优秀的师妹身旁,站着却是一个如此普通毫无天赋的低阶剑修。
令他有些微妙的不爽。
姜才升一路上都在给云芝芝详尽地介绍玄箓门的概况,讲得专注,偶尔挨得近了,也没有拉开距离。
二人身后,骆危不紧不慢地跟着。
从宗门石柱走到宗门大殿这一路,姜才升越走越觉得周围冷。
他觉得奇怪,明明周围绿意葱葱,玄箓峰四季常青,不会有感觉冷的时候。
直到看着云芝芝进入大殿,周围才暖起来。
云芝芝以为自己能见到应长老。
结果只是一位姓袁的大师兄收了她的传音符。
袁师兄似乎很熟悉她,自然地说:“云师妹,你从离泱城一路过来也十分辛苦,不如先回自己的住所休息一晚。”
云芝芝:“那明日我再来?”
袁师兄:“不急,这里每日早晨宗门大殿有长老授课,但这课你想来便来,都是基础,对于你来讲不如去藏书阁多看点。应长老有事不在,等他回来后,我再通知你,安排你其他上课的时间。”
云芝芝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作为金丹期来玄箓门确实比其他人要晚。如果是筑基期的话,那还好说,起码一进来就能跟大家一起听课。
袁师兄把她住所的方位用符箓显示出来,云芝芝跟着这枚符就能找到自己的院子。
结果这枚符,引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背后的宗门大殿越来越远,这枚灵符还是指着前方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