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幽沉就算断了手脚,只徒留一颗头颅和身躯,漂泊至此,也能吸收那些魔物的魔气,慢慢将自己痊愈。
手脚重新被黑泥塑形出来,再把几近崩溃的灵府愈合,暗渊底下的魔物就少了半数。
等他休眠至痊愈,为了恢复修为,又把暗渊剩下半数的魔物全部吸收殆尽。
整条暗渊,此时已经成了他的温床。
“季川,”他终于可以从自己愈合的灵府内捏出这一团无形之物,是季川的魂魄,“你在那日所见所得,告诉我。”
季川告诉他幻阵里的一切。
尤其是云芝芝那个女人所起到的变数。
“那个女人的心法很特别?”季幽沉听季川讲,那女人心法似乎不简单,沉思了一下,“区区一个种下傀儡术的女人,逃不开的。”
季幽沉勾唇笑了,随手捏碎了季川的魂魄。
世间再无季川此人。
……
云芝芝正在绣坊挑选衣服。不仅要给珠珠挑,还得给家里那个大猪蹄子挑。
即使骆危看上去一点都不缺衣服穿,云芝芝还是挑挑拣拣,竟然买的都是给他穿的。
毕竟人家的身材跟衣架子一样,实在是有给他送衣服的欲望。
买了一堆衣服回到屋里,看到骆危闲躺在阳台处。
云芝芝走过去,揪起他的领子,“骆危,你这些衣服都是谁送你的呀?”
骆危看了她一眼。
云芝芝:“看我干嘛?回答我。”
骆危:“你这么喜欢我身上的料子?”想起之前在赤霞山的时候,云芝芝也对他身上的好料子爱不释手。
云芝芝则心想,是谁送的,还不肯告诉她?
“对,我很喜欢。”云芝芝还没把自己买的那些衣服送给他,“我看你整天穿着这些,一天变一个样,到现在终于看到我熟悉的了。”
骆危今天这件,就是她最初见到骆危身上穿的那件青绿色道袍。
骆危:“好啊,这好办。”
他从他的介子囊里忽然拿出来许多女式仙裙,还有许多女款外袍,样式眼花缭乱。
云芝芝:“……”
为什么他随身带了这么多女人的衣服?!
骆危:“都是应书凡当初送的。”
云芝芝:“他送这么多女款的?”
骆危:“不是,我穿的时候,有时候你会多看几眼,我就记下来了。”
云芝芝:“啊?”
骆危:“记下来了,然后送去改成了女款。”
云芝芝一瞧,果然是她曾经眼熟的一些花式。还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自赤霞山那晚后,骆危便在意起了云芝芝的喜好。他不在意什么花色和设计,只是有些花纹会让云芝芝多注意两眼,他便记下来,收入介子囊没有动过。
这段时间刚好有空,骆危便捎去让人裁成了女款。
昨日才做好送过来,本来就打算这几日送给她。
云芝芝很高兴:“天呐!这些花色我在绣坊里都没见过的!”
骆危语调慵懒:“有的是从凡尘界带过来的,做工粗糙了点,但我都让人打上法器,重新炼化了。”
云芝芝抱着骆危的脑袋,在他脸上吧唧一下,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去换衣服了。
看着云芝芝远去的背影,骆危摇摇头,抬手擦了擦脸。
等她出来,珠珠也穿着一身新衣服,一溜烟跑过来抱紧骆危的大腿:“珠珠好看吗?”
看着珠珠身上的新衣服,骆危沉下脸:“不好看,丑。”
珠珠哇的一声就哭着跑走了。
云芝芝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你吓孩子干什么?”
骆危挑眉:“孩子?”
云芝芝展了展新衣服的袖口:“咳,毕竟他没见过世面。”
骆危又说:“你给它买新衣服了。”
“嗯,还给你买了。”还没来得及看到骆危上扬的嘴角,云芝芝又道:“刚刚偷偷数了下你介子囊里剩下的衣服,发现竟然比我还要多好几倍!我决定不送你衣服了,我自己穿。”
骆危:“……”
算了,由她去吧。
到了晚上,云芝芝睡下后,骆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珠珠从他们的房间里拎了出去。
四周升起无形的禁制,隔绝了声音和灵力。
骆危看着最近一直黏着云芝芝的玄晶珠石,问:“明明都出了符阵,为什么总待在她身边?”
珠珠:“她多好玩啊。”
骆危声音低醇:“哦?那你看我好不好玩?”
珠珠缩了缩脖子:“你是无尘剑主,天道的利刃,谁敢说你好玩。”
玄晶珠石毕竟继承了魔域百年来的记忆,对无尘剑主和无尘剑的事迹,都了然于心。
无尘剑得益于天道的恩赐而诞生,诞生之初,就是为了灭魔域而生。
但只因当时魔域过于猖狂,威胁到了修真界的平衡。为了维持万物平衡,天道便降下天火,锻出了这把拥有无上力量的无尘剑。
然而修真界的正道大能,违背了天道常理,不顾一切地将魔域压在诡道境内。
天平总是倾斜的,令天道震怒。可惜由诡道境大阵往外分流的三百多个大小符阵,控制了整个修真界的灵气脉络,一次来制衡天道。
从此,修真界保持了数千年的和平。
但是天平岂能如此单纯的朝一侧倾斜许久?
无尘剑的剑灵感应着天道的神谕,开始渐渐吸引那些魔物。其中,便由季幽沉为首的魔君出世,他自出世以来,就心心念念计划着如何夺回无尘剑。
他操纵着凡尘界,从麒麟入手,逐渐将那些瑞兽转化为魔物。
并以相同的办法,去造化无尘剑。
他此举并非逆天而行,所以一直以来都十分顺利,即使代价惨重。
玄晶珠石由符阵诞生,又受魔气滋养,且没有逆天而行的勇气,但也没有与无尘剑主抗衡的实力。
所以他只得站在中立位置,瑟缩地看着眼前的剑主,等着他下一句话。
骆危知道他不肯说出真话:“你究竟在意她哪一点,我猜猜,是她的心法吗?”
珠珠撇撇嘴,不置可否。
云芝芝吸收灵石、玄晶里的灵气,天地之间的灵气她不能吸收,本身就不合常理。
作为玄晶珠石的化形,珠珠是知晓其中的奥义的。
骆危伸手摁在珠珠的小脑袋上,眼眸微眯:“你还知道什么?”
珠珠迫于骆危的威胁,不情不愿地继续说:“她跟我一样。”
只这一句,骆危就懂了。
“既然是你魔域诞生出的珠石,”骆危手没有动,依旧用灵压压制着珠石,“顺着地下的魔脉,找个叫季幽沉的人。”
玄晶珠石还想挣扎一下,但是骆危的灵压太强太猛,他挣扎两下就躺平了。
然后发出了咸鱼的声音:“好。”
……
云芝芝睡下后,就开始做连环噩梦。
自从芒树在她的灵府种下,又有骆危送她的芒树木珠戴在手上,这噩梦就再没来过。
但今天噩梦格外得多。
云芝芝觉察不对,想努力醒来,却如鬼压身一样一直没法起来。
她从迷迷糊糊做噩梦逐渐变成做清醒的噩梦,眼前一茬接着一茬换着光景。每一处光景都是曾经幻阵里发生的事情,她经历过的,或者没有经历过的。
做清醒梦的感觉很不好。
云芝芝挣扎在梦境的泥潭里,呼唤着骆危的名字,却没等来他叫醒他。
也是,梦里喊出声了,不代表梦外就可以。
眼前掠过自己灵府内的那棵芒树,云芝芝当机立断,冲了过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灵府,却发现,芒树根系已经被污泥侵蚀,周围本该消散的魔纹又再度重来。
云芝芝:“!!!”
终于是忍不住骂出声。
这么久压制快接近消失的魔纹,还是卷土重来。
芒树上空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云芝芝,来,过来。”
这声音妖里妖气,男女不辨,听上去很有魅惑的意味。
云芝芝心觉不妙,走到芒树前,努力将魔纹散去。如今她修为高超,灵力富足,魔纹也就如退潮般缓缓散去。
“即使是骆危也没有将你的‘印记’去除,怎么,还想逃?”
“区区一个从符阵中诞生的傀儡,你不可能脱离的。”
云芝芝仔细听了一下,这个人可能就是大boss季幽沉了。
不知道季幽沉为什么找上自己,也不知道他找来自己有何用。
若是别人,早已全身心被季幽沉控制,连清醒的意识都不存在。而云芝芝不同,她还保留着清醒的自我意识,只是……如今她的神识困在自己的灵府内,无法出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云芝芝的担心是对的,她自己的肉身,像是被操纵的人偶,已经离开自己的屋子,缓缓飞向诡道境中心的暗渊。
而与此同时,骆危已在暗渊找寻季幽沉的身影。
骆危:“你说他藏匿于此?”
珠珠笃定地说:“就在这里。沿着魔脉,刚好追到这里。他好像还在用魔气吞噬暗渊里的魔物,动静不小,估计此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家伙竟然还能再起。骆危冷哼一声,从灵府内抽出剑。
“该如何净化整条暗渊?”他问。
作为魔气灵气同源而生的珠珠,最为了解这条暗渊的秘密:“暗渊下有九根魔钉镇河,不解决它,你就算把无尘剑融进去都不可能净化。”
珠珠又说:“净化整条河不现实,还是到暗渊里去找他吧。”
“我就不下去了,大哥您请。”
骆危没说什么,执着剑跳入暗渊。
顺着玄晶珠石给的线索,骆危很快找到魔气的源头,季幽沉在暗渊下的茧巣。
一个由黑泥凝聚而成的外壳,周围下了数道禁制。
只不过这些禁制对骆危来讲,十分轻松。
一剑劈下,黑泥驱壳破碎散去,却是露出了云芝芝宁静的睡颜。
第五十八章
云芝芝周身被黑泥形成的禁制锢住,双眼紧闭,发丝在背后铺开,睡得浑然不觉。
更不妙的是,她灵台之上,内丹已经隐隐浮现出来。这是魂魄离身的表现。
骆危的手倏地攥紧了,抬手正要劈下将茧巣内侧的禁制砍断,季幽沉的声音传过来:“哼,骆危,你想她死你就试试!”
骆危的手便停住了。
他怒极时,面无表情,而灵府无尘剑的叮咛却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抖,浑身上下戾气横生。
神识瞬间像一张大网向四处散去,找寻季幽沉在暗渊里的意识。他如此行事也是为了迅速找到季幽沉,一点都没考虑到在魔气潮生的暗渊里,他这样做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暴露。
果不其然,那些在暗渊内还未孵化出的魔物,被这具有强大力量的神识唤醒,纷纷破壳而出。
骆危不以为意,体内灵压再度释放,那些刚破壳的魔物又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只是这么做,还是没找到季幽沉在哪。
徒听到他的声音:“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有用,为了她甚至不惜被无尘剑反噬!”
无尘剑一次性解决的魔物越多,就越躁动。已经在疯魔边缘的剑灵,无时无刻想要冲破骆危的压制,转而投入魔道。
季幽沉语气十分愉悦:“这个女人是符阵玄晶的化形!我可真是走运,哈哈哈哈哈哈!”
季幽沉也是吞噬了暗渊下所有魔物之后,继承暗渊的记忆,意识到骆危身边这个女人的不同之处。季川的幻阵中,也有诸多提示,让他明白这个女人可以利用。
果不其然,当他控制着云芝芝来到暗渊底下时,就发现了她的秘密。
为此欣喜若狂。
他每时每刻都在用魔脉化解诡道境大阵,将四周的符阵一个接一个的污染同化,都不如同化一个化形成人形的玄晶来的轻巧。
云芝芝的存在可真是天助他也!
季幽沉的语气因仇恨而变得尖利,又多了好几分炫耀:“骆危,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的女人,已经成为整条暗渊的阵心了,等时机成熟,诡道境终将破裂!”
如果骆危想要救下云芝芝,必须要将整个暗渊净化。
现在暗渊已经跟云芝芝连为一体,她同那九根魔钉一样,镇在了暗渊河床之上。
骆危冷笑:“你忘了,她灵府内还有一棵我给她的树,你不可能完全控制她。”
他没有过分担心他会失去云芝芝,愤怒只来自于季幽沉带给云芝芝的痛苦。
就算云芝芝的肉身镇在了这里,她的神魂肯定在芒树的保护下,是自由的。
大不了带着她的神魂离去。
季幽沉久久没有回音,骆危也不跟他耗时间,决定先把云芝芝的神魂带走。
暗渊外边的那个玄晶珠石说了,净化整条暗渊不现实,骆危也没想过,先带走云芝芝,把她藏起来,保护起来,让她的神魂不受损害,再过来想办法取她的肉身。
修真界想让一个人彻底死亡,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想彻底控制一个人,在他的保护下,更不可能。
骆危将手伸进云芝芝的灵台内,想从中将云芝芝的神魂带离出来。
四周的禁制化为利刃想要阻止他!
骆危回身一转,剑光出鞘,一剑劈在了他面前突然出现的季幽沉身上。
这一次是向着他的灵府劈去,朝着内丹正中心落下,季幽沉扭曲的面容定格在苍白的脸上。
季幽沉吐出一口黑血:“你怎么会……”
骆危漫不经心地抽回了剑:“你以为我会为情所蒙,顾此失彼,没注意到你背后的小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