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年铺了宣纸,提笔在一旁练字,闻言温吞道:“回来挺好,是该常回来看看。”
李瑨在一旁酸溜溜道:“妹妹一回来,父皇眼里就没有我了。”
一家三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听见门外内侍禀告,“皇上,二位殿下,萧国公求见。”
李心玉眼睛亮了亮,但仍故作淡然,只是手下研墨的动作越发迅速,好似把砚台当做某个人的脸,要将它磨穿似的。
而李瑨一听裴漠来了,眉毛就自动拧成了一个结。在他眼里,裴漠永远是那个靠一张脸拐走了自己亲妹妹的混蛋,无论怎样,都没法说服自己给他好脸色看。
他换了个姿势,稍稍坐直了些,似乎想极力拿出一个兄长的威严来,对李心玉道:“你家这位还真是一刻也舍不得松手,这才回宫半日,就追上门来了。”
李常年倒是淡定,搁下笔吩咐道:“让他进来说话。”
裴漠今日穿的是一件松墨色的常服,袖口扎着玄色护腕,脚踏干净的皂靴,整个人透出锋利的美感,即便是站在帝王面前,也无一丝的局促不安,气场沉稳而强大。
他淡墨色的眼睛先是在李心玉身上长久驻足,这才微微垂首,抱拳单膝跪拜道:“臣裴漠,叩见陛下、太子殿下!”
“起来吧,驸马。”李常年打量着面前身量挺拔的青年,只见他眉目凌厉漂亮,但眼神却十分温柔,正一眨不眨地落在李心玉身上,爱意显而易见。
李常年心中宽慰了些许,淡然道:“驸马极少登门,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听到李常年发问,裴漠这才调回视线,“无事。臣来接公主殿下回府。”
李常年看了眼埋头研墨的女儿,微微一笑:“那要看心儿愿不愿意跟你走。”
空荡的大殿中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下一刻,李心玉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一尘不染的皂靴。她抬首,看见裴漠朝她伸出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来,轻声唤道:“殿下?”
那只手指节干净,握起剑来潇洒干练,修长而又充满了力度。李心玉情不自禁地伸手搭在他的掌心,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正与他置气呢,不到一日就认输了,公主威严何在?
想到此,她缩了缩手,却晚了。
裴漠收拢五指,将她紧紧攥在自己掌心,微笑着看她,轻声道:“我亲手做了糖炒栗子,配凉玉汤,等着殿下回府品尝呢。”
李心玉开始心旌动摇。
裴漠趁热打铁,微微俯下身恳求道:“回去了,好不好?”
李心玉掌心发烫,嘴角忍不住勾起,却偏要装作一副勉强的样子,嗔道:“你看你,黏糊糊的做什么?本宫才回宫探望父皇半日,你就离不了我啦?”
说着,她拍拍裙子起身,对李常年和李瑨道:“父皇,皇兄,那我回去啦!”又横眼看着裴漠,一副‘看在你这么需要本宫的份上本宫就不同你计较了,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裴漠只是笑。
李瑨惊悚地瞪大眼,指着裴漠道:“你这个鼻孔朝天的小子,居然也会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
说罢,他揉了揉满身的鸡皮疙瘩。
李常年起身,唤住小夫妻俩,“且慢。”
李心玉停下脚步,回首疑惑道:“父皇?”
“朕有几句话要对驸马说。”李常年的神色是难得的严肃认真,哑着嗓子道,“这里没有外人在场,朕就直说了。”
他望着裴漠,沧桑的眼中满是为人父的爱意,顿了顿方道:“一开始,朕是不赞同心儿和你在一起的,可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她喜欢。心儿从小是被惯着养大的,说是众心捧月也不为之过,难免单纯娇气些,你要多些耐心,像朕一样对她好,莫要欺负她。若是她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请驸马多多海涵包容。朕自己的女儿,朕心里最清楚,世人都道她金玉其外,实则并非败絮其中,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值得你对她好。小夫妻有什么话摊开来说,莫要闹脾气。”
这一刻,他褪去了一个帝王的尊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将自己女儿的未来全权交到另一个年轻男子的手中,既心酸又甜蜜,既威严又卑微。
李心玉原本笑着,此时却是微微湿红了眼眶,忍不住又往回走了几步,抱住李常年消瘦的肩。
裴漠也对他的这番话感到讶异,但很快恢复了淡然。他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此时一样尊敬李常年,不禁躬身抱拳,郑重道:“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爱护吾妻,九死而不悔。”
李心玉也笑了笑,拉着李常年带着药香的衣袖道:“父皇想多啦,裴漠对我很好,像您和哥哥一样对我好。”
李常年松了口气,温声道:“那便好。与他一同回去罢,糖炒栗子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回府的马车上,李心玉侧首望着车帘外,不怎么说话。
裴漠便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尾指,凑过去问道:“还生气呢?”
李心玉乜眼看他,朝旁边挪了挪身子,道:“我现在腰还是酸的,你离我远些。”
“别生气了殿下,是我不好,我已经反省过了,以后绝对不会再逼着你陪我一整夜,不会将你弄得浑身酸痛,也不会将你做到失控……”
“嘘!不要再说了!”
一想起新婚之夜的疯狂,李心玉便忍不住浑身发热、两腿发抖,横了裴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