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布丁琉璃
时间:2022-07-05 06:44:15

  疼到极致,她甚至觉得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

  她趴在冰冷的地砖上,半截身子浸在血水里,艰难地扯动嘴角,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道:“……既然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阉奴又何须白费力气?”

  一句‘阉奴’戳到了刘英的痛处。他笑容淡去,怒气冲冲地挥手,示意候在殿外的内侍向前,又拔出配剑,阴声笑道:“长公主殿下这般嘴硬,又独自留下,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既是这样,拿你的首级前去投诚琅琊王,也是可以的!”

  刀刃折射出来的寒光映在李心玉眼中,她感觉到了浑身的凉意。她早料到会如此,并不害怕,可一张嘴,声音依旧有些颤抖,那是来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李心玉嘴角颤了颤,望着那悬在头顶的刀尖,说: “若是裴漠知道你们杀了我,会如何?”

  刘英阴声怪笑,道,“世人皆知,裴漠裴将军生平最恨的人就是长公主你了!老奴替他雪恨,自然是……大快人心!”

  ‘大快人心’四个字犹如尖刺,扎得李心玉的心生疼。她竟是不知裴漠恨她至此,连一介阉奴都知道要杀她雪恨。

  不错,她的父皇屠了裴家满门,她年少无知时又负了裴漠,所以裴漠恨到不惜举旗逼宫的地步。

  可她有那么一点儿伤感。至少,至少年少时与他欢好的那段短暂时光,她也是付出过真心的。只是那一点儿真心藏在玩世不恭的皮囊下,早已被命运的齿轮碾碎成泥了……

  悬而未决的刀尖下,她垂下眼,红唇弯出一个苍凉的弧度,笑道:“既是如此,本宫无话可说了,还请你看在往日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温柔些,莫要那脏血,玷污了本宫新画的红妆。”

  寒光一闪,刀刃落地,血溅七尺。她腕上的红绳崩裂,金铃坠地,滚了几圈,碎裂成片。

  与此同时,叛将王枭打开了最后一道宫门,跪拜迎接琅琊王和裴漠的兵马入宫。霎时,铁骑举着裴家军旗号令四方,疾声道:

  “裴将军有令,不得伤宫中妇孺及襄阳长公主一丝一毫!”

  可惜风雪潇潇,这枚令旗,终究是晚到了一步。

  午时三刻,宫城下。

  裴漠翻身下马,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竟是无法稳住身子。他身边的亲卫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

  他攥着马鞍子,几度深呼吸,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半晌,他抬起一张英俊的脸来,拉满血丝的眼睛定格在地上那具满是血污的、连草席都没有盖上的尸体上。

  他绷紧的下巴颤抖着,朝那尸首走了几步,似乎想确认那尸体的身份。可离那尸体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他又停了脚步,通红的双眼茫然四顾,像是在找寻,又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一开口,声音竟是暗哑难辨:“谁杀的?”

  刘英连忙向前一步,躬着身子邀功道:“李家兄妹恶贯满盈,老奴知裴将军向来恨透了她,故而手刃此人,带着这妖女首级来见将军,一则是为将军雪耻,二则聊表老奴投诚之心……呃!”

  话还未说完,裴漠长剑出鞘,横过刘英的脖颈。

  刘英瞪大眼,怔了怔,手下意识往脖子上摸,似乎在疑惑自己怎么就突然发不出声音来了。直到浓稠的鲜血一股一股的从自己脖颈处喷出,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颤抖着指向裴漠,想要谩骂,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扑身挣扎抽搐了一番,随即气绝而亡。

  风雪迷离,剑光映在裴漠赤红的眼中,宛如修罗恶鬼。

  “怎么回事,裴漠!”琅琊王李砚白闻讯赶来,看到了地上的尸首,随即呼吸一窒,视线落在李心玉那被乌发和血块糊住的脸上,怒斥道:“谁杀的?不是不许你们伤李心玉一根毫毛的吗!”

  半晌,有人弱声道:“回禀王爷,是前来投诚的大太监刘英杀的。”

  “刘英呢?”

  “……死了。”

  李砚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裴漠将血淋淋的剑扔在地上,随即缓慢而沉重地半跪在地上,颤抖着伸手,一点一点拨开盖在李心玉脸上的发丝,擦去她脸上的污血。

  裴漠垂着头,李砚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那只平日拿再重的剑也能四平八稳的手,此时却抖得厉害。一阵风卷积着碎雪吹来,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直到鲜血从他口鼻中溢出,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英挺的鼻尖和下巴滴落在地,汇成一滩。

  他还在咳着,胸腔中迸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攥着李心玉一只僵冷的手掌……

 

 

2章 归来

  “罪奴裴漠,从今往后便是公主的人了。”

  “公主,我裴漠是个认死理的人,你若无情,便不该来招惹我。”

  “李心玉,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从此不能再看世间别的男人一眼!”

  “李心玉,我给你两个选择:嫁给我,或是待我夺你江山后再逼着你嫁给我……”

  前尘往事犹如走马灯,漆黑的混沌中,传来阵阵清脆的金铃声,似乎在指引着什么。李心玉的意识顺着金铃声走去,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看见一片亮光,光团中影影绰绰,越来越清晰的吵闹声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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