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跑着,回过神来的裴漠反客为主,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反拉着她往前跑去。李心玉是锦绣堆里养大的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里能跟得上裴漠的长腿?
不到片刻她就气喘吁吁道:“慢、慢些!要死啦要死啦,我快喘不过气儿来了!”
裴漠闻言停了脚步。欲界仙都浓烈璀璨的灯火下,他回过头望着她,一只手里还攥着柳拂烟的帕子,神情在灯火的浸润下显得那么温柔。
“你看着我作甚?”李心玉叉着腰喘气,又往后看了一眼,惊道:“跑,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裴漠松开攥着她的手,眼里带着笑意,极低极低地说了句:“冒犯了,公主。”
“什么……啊!”
李心玉话还未说话,便见身子腾空而起——她,堂堂帝姬!竟然被裴漠轻轻松松地打横抱在怀里!
“喂,小裴漠!你要干什么?”
李心玉有些窘迫。想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二十好几的人,早已过了懵懂青涩的少女时期,如今却被十七岁的少年郎打横抱在怀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别乱动。”裴漠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胸腔中的心跳蓬勃且有力。他说:“公主跑得太慢了,我抱着你跑更快些。”
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如一只敏捷的黑隼,抱着李心玉跃上墙头,踩着洒满残月清辉的瓦砾,躲进了巷子转角的阴影里。
今夜的长安真美啊,天上漫天星斗,人间万家灯火,天上人间遥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李心玉躺在裴漠怀里,望着他精致而略显青涩的下巴,思绪纷杂。
若没记错,他们裴家,大多都是俊男俏女……
这条巷子离朝凤楼已经很远了,裴漠弯腰,小心地将李心玉放下来,又伸手扶稳了她的身子。
离开裴漠怀中的那一刻,李心玉竟然有些贪恋和不舍。前世今生,她已经太久没有尝过与他亲昵相处的滋味了。
她掀开兔子面具的一角,红唇轻翘,说:“小裴漠,你的心跳得好快。”
闻言,裴漠有些不自在地抬手,将脸上的狐狸面具压低了些许,垂下眼盖住眸中的波澜。
因在斗兽场受了内伤,方才又剧烈奔跑过,他的唇瓣有些发白,平添几分脆弱之美。
见他不语,李心玉伸手抽出他掌心的红绡软帕,笑着问:“还去朝凤楼么?与长安第一美人春风一度,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事,你看,郎情妾意,连上天都在帮你。”
“不去。”裴漠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他说,“柳拂烟这条帕子本该是给你的,风吹偏了,才落在了我身上。”
“我看未必,也许柳拂烟想见的就是你呢?”李心玉直视裴漠的眼睛,像是要深深望进他心里似的,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道,“只是拂烟娘子的年纪大了些,与你不像是情人,倒像是……姐弟。”
裴漠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看着她道:“公主此话何解?”
“没什么。”李心玉缓缓抬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是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略显苍白的唇瓣。
裴漠浑身肌肉一僵,那是来自身体本能的警戒。然而当李心玉的手抚上他的唇时,他所有的戒备又全都分崩离析。
她的指尖柔嫩且温暖,带着令人怀念的气息。奇怪,除了最开始被下药的那一次,这该是李心玉第一次如此亲昵地碰他,他却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似前世就该如此。
裴漠心跳如鼓,眸中仿佛有一片浓烈的夜色晕染开来。他受了蛊惑般握住她细软的手,低头朝她凑近了些许,淡色的唇微张,似乎下一刻就会吻上她俏皮的兔子面具。
然而在他靠近的那一瞬,李心玉却是想起什么似的,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些许,颇为不自在地说:“你受伤了。若是不想见柳拂烟,就随我回宫罢。”
她在顾忌。是顾忌自己裴家后人的身份吗?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那一刻,裴漠心中涌起了诸多复杂的情愫,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回腹中,最后变成轻飘飘的一个字:“好。”
出了欲界仙都的门,所有的浮华喧闹被冲淡了不少,李瑨的马车已经在街道旁候着了。
“心儿,你跑去哪儿了?”李瑨焦急地从车内探出一颗脑袋,见她和裴漠并肩走在一起,他眼中的阴郁更甚,冷声道,“你若再晚回来一刻,我非杀了你那不称职的女侍卫不可。”
白灵垂首跪在街边,一声不吭。
“和白灵没关系。”李心玉向前一步,与裴漠拉开距离,又伸手扶起白灵,道:“起来吧。”
李瑨命令:“上车,回宫。”
李心玉依言上了车,坐在李瑨身边,见他神情郁郁,便小声试探道:“皇兄,还在生气呢?”
李瑨撇撇嘴,哼了一声:“生气?你是小祖宗,我哪敢气你啊。”
李心玉将脑袋凑到他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模样,道:“还说没生气呢,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是,我就是生气!”李瑨破罐子破摔道,“你说那姓裴的有什么本事?也就是一张脸生的好看些罢了!倒让我疼了十五年的亲妹妹胳膊肘往外拐了,连朝凤楼的柳拂烟都要将帕子丢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