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房门,扯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来。
他屈腿躺在床榻上,从怀中摸出一只银香囊,借着清冷的夜色摩挲了许久,目光温柔眷恋。许久,他将银香囊放在唇畔一吻,又将其贴在心口处,如同护着一个稀世珍宝。
半晌,他起身,拉开床头的柜子,将银香囊珍视地轻放进去,又细心锁好,这才满足地闭上眼。
第二日,李心玉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惊道:“昨夜贺知秋遇刺?”
“是的,公主。”两个侍卫惶惶然跪在阶下,道:“那黑衣刺客武功极高,我等还未反应过来,就……”
就被揍趴在地上。
李心玉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问:“贺知秋呢?死了还是伤了?”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支吾道:“贺大人毫发无损,只是被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公主恩赐的银香囊。”
“什么,连个不值钱的香囊都要抢去?天子眼皮之下,皇宫之中,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世风日下,贺大人也真是可怜。”李心玉感慨之余,百思不得其解,自语道,“你说这刺客图甚?莫非是先向贺知秋立个威,表示取他首级如取香囊一般容易?”
一旁的裴漠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开了。
第28章 除夕
今日除夕,一向肃穆庄严的皇宫一反常态,从天还未亮开始就充满了欢声笑语。清欢殿为了应景,也挂上了排排鲜艳的红灯笼,窗棂地砖都擦得锃亮,嫣红的灯笼映着白雪,焕然一新。
因是团圆吉日,李心玉今日穿了一身嫣红绣金的袄子,着血色团花罗裙,系珍珠色兔绒斗篷,搓了搓手立在廊下,仰首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碎雪,呼出一口白气。
她接过雪琴递来的手炉,这才朝长廊另一端招招手,笑吟吟道:“小裴漠,我们要走了。”
每年除夕、上元和中秋等日,皇帝都会在兴庆宫举行宴会,其中以除夕夜的国宴最为隆重,届时各国在长安的使臣、驻守封地的皇室宗亲都会汇聚于此,饮酒作乐,欣赏歌舞,热闹得紧。
此时已是申时,宴会即将开始,是时候该动身了。白灵自祭坛一案后重伤,现在还不能下榻,李心玉的贴身安全一直是裴漠负责,她去兴庆宫,裴漠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暮色朦胧,嫣红的灯笼镀亮了方寸之地,染暖了纷纷暮雪。橙红的光线朦胧,长身挺立的少年持剑回眸,眸若星辰,嘴角轻勾,露出一个蓬勃朝气的笑来。
裴漠穿了身簇新的武袍,玄色护腕,踏黑布靴,乌发束了一半在头顶,另一半自肩头垂下,挺拔俊逸如同苍松修竹。他朝她走来,李心玉竟有些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仿佛这个少年天生就是为雪天而生,漂亮得不像话。
在裴漠面前,李心玉总是定力不够的。
“哎呀,好看好看。”李心玉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裴漠,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忍不住赞叹道,“你很适合在下雪天出现,裴漠。”
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碧落宫惊艳的初见。
裴漠垂下眼,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道:“走罢,殿下。”
辇车到了兴庆宫门口,老远便听见了梨园乐师的丝竹之声,间或伴随着几声喝彩,热闹的气氛即便是深宫大门也阻挡不住。
雪琴撑了伞遮雪,李心玉搭着她的手臂下了辇车,转身时看到裴漠一路步行跟来,发顶和肩头都积了薄薄一层雪,不由有些心疼,对他道:“这场宫宴少不得要闹上一两个时辰呢,外头冷,你去偏殿避避风雪,戌时再来接我。”
裴漠自知以他的身份,是没资格进到大殿中陪饮的,便点头道:“好。”顿了顿,他又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叮嘱道,“殿下多吃些菜,少喝酒。若是喝了酒发热,被寒风一吹,易染风寒。”
闻言,李心玉轻笑了声。
裴漠疑惑看她,李心玉便捧着手炉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平日一副孤标傲世的模样,却不料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浓烈的夜色中,灯火如炬,裴漠的眼中倒映着她的笑颜,轻声道:“也不是对谁都这般心细的。”
这句话很轻,风一吹就散,李心玉并未听得清楚。她正要追问,裴漠却是提醒道:“该赴宴了,殿下。”
李心玉恍然,恋恋不舍地看了裴漠一眼,转身走进了一场极尽奢靡的热闹当中。
裴漠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良久。
“心儿,你怎么才来?”李瑨越过一群放浪形骸的官员和外族使臣,穿过婀娜起舞的舞姬,阴柔的脸上红扑扑的,满身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嘟囔道:“你不在,我只能对太傅和言官们耳提面命,硬谈什么治国安邦之道,好生无聊。”
大殿金碧辉煌,灯火如昼,各色珠宝杯盏在灯火下折射出华美的光芒。李心玉笑着解下斗篷,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道:“既然怕太傅怕成这样,怎么不多读些书?”
“我哪里是怕他,只是嫌烦罢了。”
“现在就开始嫌烦,将来父皇将朝政交给你打理后,你岂不是要烦死啦?”
“打理朝政?”李瑨亲手给李心玉温了一杯酒,不以为意道,“这不还有父皇在么,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