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因为早上没吃饭,害怕过度刺激胃粘膜,不敢如此造作。老老实实的往面条里面倒大骨汤,再舀一丢丢菌菇酱放入海碗里面调味。
别人家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水,偏偏桃夭搞出了一个一面两吃,杜羲瞧着眼馋,厚着脸皮凑了上来。白面是精细物,杜羲不好意思伸手,他就眼巴巴的看着香辣菌菇酱,充满期待的说道:“曜哥,我想蘸点酱。”
廉曜将菌菇酱的瓶子推到了杜羲的面前,杜羲有什么好吃的平日里都会给他们端碗送一点,廉曜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杜羲挑了一筷子的酱抹在野菜团子上,一口咬下去,又辣又香,好吃的舌头都快掉了,他夸张的朝着桃夭竖大拇指:“这酱口味真好,就是蘸石头怕是都好吃。”
桃夭本来正在小口小口的喝着面汤,听到杜羲的夸赞,眉眼弯着一直在笑。桃夭生的美,笑起来也好看,不少年轻男同志的目光都落在桃夭的身上。廉曜不想大家的视线都黏着桃夭,因此轻轻卷了杜羲一脚:“滚吧,让我们好好吃饭。”
杜羲圆润的滚开了,而廉曜的目光也冷而轻淡的扫视了一下周围。毕竟桃夭是廉曜的对象,大家立刻避开了目光,不再乱盯。
徐大娘又挖了一筷子辣酱,不加料不行,廉曜这醋劲整的她有点牙酸。
*
徐大娘和廉曜吃完拌面以后,又喝了一碗面汤,非常饱腹且舒畅。吃完饭后,廉曜带着桃夭去小溪边洗碗。
廉曜特意避开了其他人,带着桃夭去了小溪的上游。燥热的午后,上游的溪水清而凉,廉曜没让桃夭洗碗,桃夭就拨弄着水珠玩,突然桃夭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廉曜,这里有桑葚哎。”
桃夭指着紫黑色的桑葚果,一脸惊喜。
廉曜找了一个宽大的叶子摘了好些桑葚果以及一些野樱桃,又在小溪里面清洗浸泡了一下,才递给桃夭:“拿着吃。”
于是桃夭亦步亦趋的跟在廉曜后面,廉曜手里拿的是碗筷,桃夭手里拿的是树叶包裹好的小零食。
【靠我死了,杀了我给他俩助兴吧。】
【我的嘴都咧到耳朵根了,这感觉谁懂谁懂?】
【你舅宠她吧!!!!】
【爱情小坦克,谁撞谁休克~】
*
回去的路上,遇到不少洗东西的婶婶,看到廉曜和桃夭这样,她们心照不宣的打起了眉眼官司。沈萱不顾她娘的拉扯,硬是凑上前去。
“桃知青,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呀?”
梁琴叹了一口气,知道女儿是老毛病犯了。哪里是问人家有什么好吃的,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特意上前搭讪。要不是只喜欢搭讪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个女流氓。
看到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孩子上前和自己说话,桃夭竟然还有些慌张。毕竟她在青山村所有的关系都几乎围绕着廉曜展开,陡然有个陌生的女性同龄人来向自己释放善意,桃夭有些受宠若惊。
桃夭将树叶展开,露出里面带着水珠的桑葚果和野樱桃:“是桑葚和樱桃,很好吃很甜,你要不要尝尝看。”
沈萱不客气的捏起一根短枝,甜的眯起了眼:“好吃!”
“是吧。”
桃夭弯着眼睛笑。
廉曜淡淡的看了沈萱一眼,知道沈萱虽然花痴,但是心思浅,便没多管。但廉曜很快就有些后悔,沈萱多少有些自来熟,没过几天,就和桃夭形影不离,缠人的紧。
这天不上工,本来廉曜是准备带桃夭去百货大楼的,但直接被沈萱截了胡。直到桃夭起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准备出门,廉曜才知道,她和沈萱约好了一起去县里。
如果廉曜和桃夭两人真的正在处对象,廉曜自然不会给沈萱可乘之机,偏偏廉曜名不正言不顺。
桃夭走后,在徐大娘‘嚯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舍得让她跟别人走的’打趣眼神中,廉曜觉得有些气闷。
*
到了青山村以后,桃夭一次县里都没有去过。野山参已经由廉曜帮着桃夭卖掉了,换来了10张大团结和一些票据。桃夭本来也想找机会去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正巧沈萱攒了一些布票准备买衣服,两人一拍即合。
两人到了县里以后,沈萱拉着桃夭直奔百货大楼的成衣区。成衣区的售货员都鼻孔朝天,虽然里面的大多数衣服,她们自己一年也可能就买个一两件,可是售货员的职位本身给了她们趾高气扬的底气。
沈萱顺着柜台往里面望,之前早就看好的一套橄榄绿的上衣裤此时不见了踪影,她一脸疑惑的对着售货员说道:“同志,这里之前挂的衣服哪去了?”
售货员一边嗑瓜子,一边用眼神上下打量了沈萱一眼,声音不耐烦的说道:“有货的衣服都挂在这里呢,没挂就说明卖完了。”
攒了好久的布票,却没有买到心心念念的衣服,沈萱脸上写满了失望。桃夭宽慰她:“要不再找找其他衣服,说不定还有更适合的。”
眼看着沈萱提不起精神,桃夭就帮她拿了主意:“同志你好,能够将那套浅绿色的裙子拿给我们看看吗?”
售货员又捏了两颗瓜子,没动,声音懒洋洋的说道:“她穿不了那件衣服,那个她穿土气。”
沈萱也连连摆手拒绝:“我穿不来裙子的,我娘说我整天像个疯丫头一样,穿裙子怕不是要被村里人笑死。”
“试试嘛。”桃夭要鼓励她,“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
沈萱没法子,只好换了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沈萱扭扭捏捏的,都感觉不知道怎么走路。
看到沈萱这般形状,恰巧经过的吕妙筠毫不犹豫地嗤笑出声:“这可真是母猪戴红花,稀奇的很啊。”
吕妙筠身边还有几个小姐妹,捧场的哄笑出声,引来整层楼人的视线。
沈萱一刹那脸胀得通红,按道理说吕妙筠长得好看,沈萱应该和她谈的来。偏偏吕妙筠从小就和沈萱不对付,沈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自然是因为内心也有对美的追求,吕妙筠却总是肆无忌惮的诋毁她,打压她。
每次有男同志在的场合,吕妙筠总是突然提高嗓音的和她寒暄。
“萱萱,你最近是不是干农活的时候没有注意防晒呀,皮肤又黄又黑的。”
“萱萱,什么时候让婶子给你买一盒雪花膏,女孩子手指太糙不好看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以至于沈萱每次看到吕妙筠都恨不得绕道走。
衣服刚穿上的时候,沈萱还有些期待的。可眼下她眼睛红红的,甚至不想照镜子,只想赶快回试衣间将衣服换掉。
桃夭眉头微皱,因为薄怒,眼睛格外亮,对着吕妙筠疾言厉色的说道:“相由心生,身为女同志还是少点刻薄,多积点德。”
“你…”
吕妙筠气噎。
桃夭转头看向沈萱的时候,语气里面多了几分和软:“先照照镜子,不喜欢我们再将衣服换掉。”
其实是好看的,沈萱的小腿笔直修长,浅绿色虽然不是时下的人都钟爱的橄榄色,但因为低亮度,低饱和度,反而很抬皮肤。
桃夭将衣服的优点和沈萱自身的优点都说给她听,打消沈萱的不自信。因为桃夭说话时语速比较慢,声音又很平和,沈萱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连带着微耸的肩膀都挺直了很多。
沈萱的两根辫子扎得紧绷绷的,甚至有些勒头皮,桃夭问沈萱愿不愿意让她帮忙将辫子重扎一下,沈萱自然乐意至极。
桃夭帮沈萱扎了一个侧分的单马尾麻花辫,有意扎的松散了一些,还在她的颅顶额角揪出了一些碎发来修饰脸型。因为桃夭扎辫子的手法新颖,吸引了不少人来看,包括旁边卖布料的售货员。
桃夭就问那个售货员能不能给她找两个不用的浅绿色布头,售货员还真的给她找来了,桃夭就用浅绿色的布头在沈萱辫尾打了一个蝴蝶结。
虽然桃夭觉得只做了一些微小的改变,但沈萱却觉得自己宛若鸟枪换炮,美得很。她摸摸衣服,又摸摸头发,哪哪都喜欢,哪哪都爱不释手。
有顾客觉得沈萱这身衣服穿的好看,就问她:“小姑娘,这衣服你买不买,不买的话我就拿回家给我女儿穿。”
沈萱说了一连串的买买买,直接将票和钱递给售货员,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付完帐后沈萱想将衣服换下来,在她的心中好看的衣服要留到重要的场合穿,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却被桃夭劝住了。
“越是人多越要穿的漂漂亮亮的,你回村了以后穿给谁看?越是不习惯越要常穿,要不然什么时候能习惯?不要总是想着偶尔有一天让人眼前一亮,重要的是每天都要漂漂亮亮。”
【淦,桃夭这个口才,连我都要被说服了。】
果然,沈萱穿着新衣服轻飘飘的走出了门,每一步,都感觉踩在了棉花上。
回村的时候,不少青山村的村民将沈萱错认为吕妙筠,将吕妙筠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沈萱倒是乐得哈哈大笑。
毕竟,在桃夭来之前,吕妙筠可是青山村的村花,这是在夸她好看呢。
沈萱像个花蝴蝶一样,提着裙子转了一圈,实在克制不了内心的激动,拉着桃夭又蹦又跳,她用憧憬的语气对桃夭说道:“夭夭,你要不去我家住吧,和我睡一床。”
让等在路旁接桃夭回家的廉曜听的额头一跳一跳的,感受到廉曜的死亡视线,沈萱激动的心情才凉了半截。
晦气!
差点忘了,好白菜有主了,而且还护食的很!
第33章
桃夭又去了几次县里,买了一盒雪花膏,几件的确良的衬衫,还用白底碎花的布料做了一件裙子。桃夭自认为自己花钱还算克制,偏偏流言还是传的不像样子。
“你们知道吗?我在村口遇到桃知青的时候,又看到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东西。”
“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当然大手大脚。廉曜当兵的补贴,怕是都要被她败光咯。”
“我看廉曜平时为人处世挺聪明的,怎么处个对象这么怨种。真要将家底败光了,还怎么讨老婆?”
吴燕语气愤愤,就像桃夭在花她的钱,割她的肉。在她看来,桃夭和廉曜注定不会长久。她还等着两人分了以后,将自家侄女说给廉曜呢。
有关桃夭的流言碎语传到廉曜的耳朵当天,廉曜就去县里一趟,给桃夭买了一瓶珍珠霜,一盒谢馥春香粉和一双小皮鞋。
东西送到桃夭手里时,廉曜对桃夭的解释是:“不能白担了冤大头的名声。”
桃夭一边推却,一边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真的是你对象,你给我买这些,才真是冤大头呢。”
廉曜没吭声,只是视线沉沉地落在桃夭身上。在那无声的对视里,桃夭竟然体会出了廉曜并未诉诸于口的话语:我希望你是。
*
虽然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但桃夭和廉曜的关系确实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最直观感受出来的是沈萱,因为有好几次沈萱想要在农歇的时候和桃夭一起去县里,都被桃夭婉拒了,因为已经事先和廉曜约好了。
每次和廉曜去县里的时候,桃夭都会去一趟邮局。桃夭刚到青山村的时候,就已经给父母去了信,告知了他们自己所在的地址,按道理两周之前就应该有回信,可是桃夭每次到邮局,里面的同志都告诉她,没有她的信件。
桃夭去的勤,每次都满怀希望而来,满怀失望而归。一来二去,邮局的人都将她认的脸熟。
这天,还是没有桃夭的信件。正在当值的周觅文看不过眼,多嘴了一句:“同志,你要实在有什么急事,就拨个号码过去问问呢,现在拨号可比邮递方便多了。”
桃夭沮丧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边的电话,我只知道地址。”
“多大点事。”周觅文快人快语的说道,“只要有地址,我就能帮你打听到。”
桃夭目光惊喜的看向周觅文:“谢谢你,麻烦你了,同志。”
周觅文看着桃夭用铅笔头在废纸盒上写下,某省某市某县白水农庄的字样,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下有些了然。
之前几次接触的时候,周觅文有听到经过的人喊桃夭桃知青,再结合农庄两个字,看来这位知青家里人的成分不太好。这就怪不得,想联系都联系不上了。
好在周觅文也不是唯成分论的人,他先从邮政系统内部的通讯簿里面找到某省某市某县邮局的电话号码,又请对面的同志帮她找到了白水农庄的电话号码。
虽然经过波折了一些,但总算将电话号码搞到了手。接过周觅文递过来的通讯号码,桃夭激动得整个人手都在抖,她再三向周觅文道谢。
周觅文摆摆手,对于她们邮政系统的人来说,弄到电话号码不算难事,区别在于想不想做。周觅文觉得桃夭合她眼缘,能帮便就帮一把。
没有任何耽搁,桃夭当即就给对面拨了号,响到第5声的时候,对面有人接了电话。
“同志你好,这里是白水农庄,请问你找哪位?”
桃夭急忙开口:“桃成业,我找桃成业。”
电话那端出现一阵忙音,应该是去找人了,桃夭又紧张又期待,等待的时间一直用手拨指甲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等到对面终于有人重新接通的时候,桃夭一声爸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发现对面是一个年轻的嗓音。
桃夭半是犹豫半是疑惑地喊了一声:“是…苏炎哥吗?”
本来站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的廉曜,闻言眉梢微挑。在战场上练就的好听力,让廉曜听到了话筒对面男声亲昵的一句:“夭夭。”
“苏炎哥。”再开口,桃夭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爸我妈身体怎么样?怎么是你来接的电话?我爸他,我爸他……”
桃夭泣不成声,根本不敢做更多的设想。电话那一端,苏炎的眼眶也忍不住发红。他用大拇指和中指按了按两边的眼眶,再开口时声音一如既往的宽和。
“没事,夭夭,伯父就是搬石头的时候扭了腰,不方便过来接你电话。知道你打电话来,他不知道多高兴呢。”
虽然知道苏炎看不到,但桃夭仍然一边哭一边摇头。这是得伤的有多重啊,知道是她的电话,但凡能下得来床,她爸都会强撑着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