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你。”他说。
“你这不是已经抱了，先斩后奏哦？”
回应她的是腰间收得更紧的手臂。
第58章
施叶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而现在，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们来到虞起墨去世的姥姥生前居住的地方，打扫完卫生,还吃了碗面。
而现在的气氛，可以称之为诡异的温馨。
因为虞起墨此刻的表情太过温和，让她有了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毫无问题的假象，但不行，她还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是不是，被欺负了？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很难在脑中再抹去。这样优秀努力又被老天赏饭吃的人,性格却这么别扭,多半拥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童年。
施叶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觉得自己的假设十分有道理。
……抛开玩笑成分,她也很担心。
施叶抱着虞起墨的脖子揉了揉他的脑袋,感收到对方柔软的发丝在自己颈部不断磨蹭，像个爱撒娇的小朋友,她突然这么想。
就在不久前,虞起墨和撒娇两个字还不可能关联在一起，现在,她却觉得这才是最适合他的词汇。他不是一直在向她撒娇吗？
撒娇,说明他一直希望她能给他些什么，那是什么呢？
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向她索取的有爱意，但又好像，不只是爱意。
施叶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像个侦探,但她的推理进行不下去了,她还缺少太多关键性线索。
比如她现在尝试着问了一句：“虞哥,为什么这的碗柜里只有两只碗呀？”
怀中这只大型宠物懒洋洋地回答：“姥姥不做饭，她去外面吃。·”
就没下文了，如果他诚心想告诉她，就不会回答得这般模糊，他母亲家世不算富裕，从这间老房子就能看出来，就算演戏那几年攒下了些钱——何况他姥姥还搬回了这里住，生活用品也趋于简朴，而且显然都有些年月了，依然能看出是很节省的老年人，但偏偏不能做饭，这是不能细想的问题。
他在心里编辑了一个回答模板，只要她问到类似的问题，就会触发已经处理好的回答。
施叶幽幽地叹了口气，在他耳边低语：“不诚实的孩子，是吃不到糖果的。”
虞起墨的反应倒是很诚实，他条件反射地要直起身子，却被施叶搂着脖子又摁下去，他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僵住了，也不敢再动作。
“对粉丝有太多秘密的偶像，迟早也会失去粉丝的，”她很任性地说着，“我的名字也是很贵的，你要是不乖，就不能再叫我小叶子，只能叫我的大名，施叶。”
“……”
静默了一两分钟，虞起墨似乎恢复了冷静，又变得很受用地顺着她的动作搂住她，好像还抱得比之前更紧了，他开口，声音闷闷的：“不要。”
“不要什么？”
“谁都可以走，但你不行。”
“哦。”冷漠。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你只是不说人话。”
“……”
施叶转了转眼珠，决定循循善诱：“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意思吗？我现在在对你感到好奇。”
闷罐子的情绪似乎稳定一点了，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对你好奇，说明我想了解你，你也知道，我是个优质粉丝，对作为我的偶像的你是不会太刨根问底的，但是我现在粉丝失格啦，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她放开了他的脖子，双手托住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脑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红。
“你想继续玩这个游戏也可以，如果哪天不想了，你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吧？”她说着，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颇具反派作风的威胁，“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过期不候。”
可惜，她的表现却没有反派这么帅气，话音未落，她就在对方的绝对实力——主要是力气——下被逆转了攻势，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要被咬脖子了，手上刚有动作，眼前却突地一黑。
柔软转瞬即逝，伴随着横冲直撞的心绪，彻底传递给她。她很快重获光明，却觉得自己就在那一瞬间，脱胎换骨了。
再度完整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张脸，眼中是浓得看不清的雾霭，唇却有了血色，甚至可以说是鲜艳——她想这或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想舔舔自己的嘴唇，但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又实在做不出这个动作了，只得咽了咽口水，微微别过眼。
虞起墨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其事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施叶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外面，问道：“现在？”
虞起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夜色正浓，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夜晚了，随机眉头蹙成一团，似乎非常苦恼。
“是不好，不能这样……”他轻声呢喃着，在施叶茫然而关爱的眼神中，最后，他终于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可是我不想再等一天。”
对，是这样，这才是她熟悉的虞起墨。
施叶叹了口气，却没有觉得很为难，首先起身，侧头看着抬头望向她的虞起墨，微微一笑，道：“起来洗碗了，把这里收拾干净，就再也不用来了。”
这次，虞起墨没有继续那副茫然若失的表情，他乖乖地朝她点头：“好。”
二人很快收拾完，离开了虞起墨姥姥家。
施叶有些好奇虞起墨会带她去什么地方，开了五分钟，她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不出她所料，那个地方离她们刚离开的那个小区很近，如果从小区步行，走个半小时估计也就到了。
他们来到的，竟是那个墓园。
施叶对这里很熟悉，这就是葬着她父母的那个墓园，对虞起墨来说，这里也葬着他的母亲。
这大晚上的，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善解人意了。
“我们要进去吗？”她问。
虞起墨看向她，于是她补充道，“我们要两手空空进去吗？”
虞起墨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方向盘一转，他们就近买了些水果和糕点，他注意到她买的量有些不合常理。
“唔，来都来了，也顺便看看我爸妈。”她解释道。
他顿时抿了抿嘴，又带着她盘了一圈鲜花店，好不容易买到几束没有干瘪的菊花百合，他们终于载着一车花果食物再次奔向墓园。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墓园自然关了门，但周围没有围栏，他们把车挺好，提着大袋小袋，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保安瞅了一眼，也没有拦。
施叶已经可以想象保安心里在嘀咕什么了，她叹了口气。
第59章
大晚上勇闯墓园,还拎了这么多吃的，简直像要在坟头开趴体。
施叶心情复杂地跟着虞起墨，沿着纵横交错的墓碑七拐八绕——首先来到了她父母的墓碑前。
施叶：“……”
等等？
她仔细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确实是她的父母，于是她望向虞起墨，神情愈发复杂。
她可没给他带路，他是怎么知道的？
虞起墨此刻倒是格外诚实，老实交代了事情原委：“我调查过，也来过。”
“你来这干什么？”施叶惊愕，这个人居然背着她和她爸妈讲悄悄话！
虞起墨顿了顿,摇摇头,道：“不,我也只来过一次,那次是因为……”
“……你不要在这种关键地方喘气。”
“……”他蹙了蹙眉,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是来找你。”
“找我？”施叶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愈发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嘛来墓园找我，我很懒的,一年来不了这里几次,这我爸妈也知道，他们会原谅我的。”
虞起墨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施叶虽觉得他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但此处着实不适合刨根问底,她已经感觉自己浑身透心凉了,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二人麻利地布置了贡品花束,完成祭拜，在父母面前，施叶同样显得很诚实，她说：“妈，黑灯瞎火你可能看不清，我边上这位就是你特别喜欢的那个演员虞起墨哦，现在是影帝啦，脸蛋真的就像电视上播的那么光滑，我摸过了，你放心，不是我强人所难，他可喜欢被我摸了。”
“……”
察觉到虞起墨的目光，她解释道：“我家可不止我喜欢你，你也是我妈的偶像，可能类似那种妈妈粉吧。”
虞起墨眨眨眼，又把视线投到墓碑上，半晌说道：“谢谢妈，我确实非常喜欢她。”
施叶顿时瞪大了眼教训他：“对粉丝要一视同仁，怎么可以给我妈搞特殊呢！你等会儿就上微博at你的妈粉后援会谢罪。”
他乖乖低下头，一副很听话的模样，同时施叶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发凉，这种感觉，难道是……
她立刻端正姿态，和蔼可亲地对虞起墨说：“我开玩笑的嘛，毕竟我妈已经去世了，搞搞特殊也没什么，活人只和活人计较，饭圈鬼打架我们又看不到。”
施叶感觉自己背后更冷了，于是她识趣地换了个更戳父母心窝的话题，“说起来，我那个便宜老哥都没来过这里呢，你比他还早。”
虞起墨张了张嘴，却只说了一句：“应该的。”
“你不好奇吗？”
“我调查过了。”
“……”
哦，她怎么忘了，这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事情，他简直可以在胸口挂一个“施叶小灵通”的牌子了，她怀疑他连她小时候吃的是哪个牌子的奶粉都知道——说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为了防止此刻过于诚实的虞起墨继续说一些让父母疑心的话，施叶迅速地收拾好站起身，拉着他匆忙赶到第二个地点。
虞起墨的母亲，戚玟贞之墓。
这是施叶第二次来到这里，她突然心生感慨，这之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上次在这里遇到的那位老者，现在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
她转过头看着虞起墨，他也看着她，道：“姥姥平时，就来这里吃饭。”
“……啊？”
“她会当作我母亲还活着那样，每天过来和母亲一起吃饭，当然，实际上只有她自己。”
施叶惊诧地看向他，问道：“你母亲去世有十几年了吧，每天如此？”
“以前不是……”他低下头，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黑暗中，施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此刻他过分冷静的声音，冷静得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后来姥姥搬回老房子住，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搬回来住……原来这就是原因吗，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这或许，也是他和姥姥的关系恶化的原因？
加上虞起墨和母亲的关系也没有外界说得那般和谐——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关系差又能差到哪去。
但还是有股违和感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听见虞起墨继续说道：“你放心，用的不是我们刚才吃面那两个碗，我请了人每天给她准备三餐。”
施叶：“……”
她叹了叹气，双手合十，在墓前拜了拜。
虞起墨在她身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施叶转头看他，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倒是脸越逼越近，她心下一惊，连忙后退半步，却又被他揽住了腰。
“你干嘛？”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强硬起来，但演技还需磨练，尾音有些飘，看得出很紧张。
虞起墨看着她，蓦地一笑，倾身将她整个人裹住。
还是没有逃过坟前秀恩爱的命运啊，施叶惨然一笑，无可奈何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算了，看在他今天很诚实的份上。
“你至少比施途强，我哥他要是来这里，可能会过敏进医院。”她打算开个小玩笑打破一下此刻暧昧不明的气氛。
虞起墨却不如她的愿，不怎么开心地说：“不要提别的男人。”
“我哥怎么能算男人？”
“……”
过了半晌，他又开始斤斤计较：“可是这里是我母亲的坟，她会误会的。”
误会啥啊？
施叶很想不解风情地怼一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也抱住虞起墨，在他怀里暖了暖身子，然后问道：“你和你妈是那种早安午安晚安的关系吗？”
虞起墨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她这个问题本身是什么意思，最终，他说道：“是每个小时都需要问候。”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能聊天，原来是从小练就的本领啊！”
“……不是，那不一样。”
“明白，立场变了呗。”
“……”
过了半晌，头顶传来他略带郁闷的声音：“你内涵我像我妈。”
“不要这么说，大部分人都会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的，我也是。”
“……”他似乎放弃了，转而问道，“你最讨厌……什么？”
“和自己的偶像纠缠不清。”
“……”
“唔，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情况不一样，游戏结束了，你不是我的偶像了，我又可以光明正大唯爱曾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