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隅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不,我要留在这。”
张青荑讶异地看着她,“我可以照顾小姑的,还有方姨在这里,桑小姐不用担心。”
虽然担心这两个字用在桑南隅的身上显得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她看起来并不像是担心的模样,倒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桑南隅静了一瞬,“那好吧。”
她今天看到的实在有些令人惊讶,“张文音”第一次醒的时候,那样震撼的神情显然不仅仅是看见她那么简单。
更何况,她的口癖实在太熟悉了。
不如以后再问。
这么想着,桑南隅出了医院,先给沈边舟打了个电话,对方接电话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推迟两天,两天后我再搬出去。”
沈边舟在什么极为吵闹的地方,他拿着手机往外走,渐渐远离身后的喧嚣。
“为什么?”沈边舟问她。
桑南隅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讲给了他听,“我觉得张文音有些不对劲。”
沈边舟倒是没坚持,这是对方的选择,他没有干涉的理由。
“可以,”沈边舟说道,“你准备好了可以直接联系我。”
“嗯,”桑南隅听到什么声音,“你在哪?”
好多人在笑,还有女人,就是笑得有些奇怪,软绵绵的,声音还会拐弯。
沈边舟回头看了眼朝他招手的傅作轩,他非说什么要庆祝庆祝他今天订婚,喊了几个朋友一起出来玩。
沈边舟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但是不喜欢也得来。
“销金窟。”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他不就是这么个败家子吗?
沈边舟自嘲地弯了下唇角。让桑南隅认清他的面目也挺好。
“哦?”桑南隅来了精神,“什么是销金窟?”
沈边舟站在路边吹风,跟她说话的功夫点了根烟,“……销金窟啊……”
忘了,桑南隅不懂这些。
“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富人集聚的地方,”沈边舟想了想说道,“金钱与欲望的无底洞。”
桑南隅点头,“挺好。”
听起来是很奢侈。
“好?”沈边舟沉沉地笑了两声,“这里的一切都跟钱挂钩,没什么事钱不能换到的,包括人。”
桑南隅讶异,“你们还卖人吗?”
沈边舟哑然,片刻之后无奈开口,“那不叫卖人,”他掐了烟,又道,“那叫卖/身。”
卖/身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要是连这个东西都听不懂,那沈边舟真的要怀疑一下桑南隅的智商了。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沈边舟就静静等待着,听着不远处喧嚣的笑声与吵闹。
“沈边舟,”桑南隅严肃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你可不要做这种事情。”
沈边舟嗤笑。
桑南隅又道,“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的零花钱可能也不多,我还要住你那里,到时肯定还要吃你的喝你的,我没考虑到你的压力。但是我们可以努力挣钱,这种方式不可取,你……”
沈边舟听明白了,“你觉得是我……???”
沈边舟被她生生气笑,觉得无比荒谬,“我的未婚妻小姐,我要跟你正式表明,像你这种手里没多少钱的富家小姐才是少数,大部分的富家子弟零花钱都比普通人一辈子的存款多。所以,我不需要来这里挣钱,明白了吗?”
桑南隅犹豫了下,想到另一种可能,“那你……?”
沈边舟沉下声音,“我嫌脏。”
“没别的事就挂了,”沈边舟懒洋洋地说,“还有人在等我去玩。”
“好吧,小心烂桃花。再见,沈边舟。”
电话挂断,沈边舟抓着手机,突然发现桑南隅每一次挂断电话前都喜欢郑重地叫一次他的全名。
什么毛病。
她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吗?
但手机随即叮咚一声响,是桑南隅的消息。
【我想吃冰激凌。】
沈边舟皱眉,【哪句?】
【烂桃花。】
烂桃花?在这里吗?
沈边舟看着她的消息,却不着调的又想她现在回消息倒是挺快的了,也不枉他特地教了一遍。
沈边舟回到喧嚣之中,立刻就有漂亮的女人往他身上靠,手都伸到胸膛前了,又被男人拨开。
沈边舟勾起唇角,“不好意思。我未婚妻不让我做这种事。”
女人还不死心,红唇凑近,“二少不说,我也不说,您的未婚妻不会知道的。”
“可是,”沈边舟抽出纸巾擦了擦她的红唇,“你嘴上别人的口水,还没擦干净呢”
另一边传来骚动,傅作轩抬头才发现沈边舟已经拿着外套往外去,立刻甩开莺莺燕燕跟了上来,“沈哥,这么快就走啊?”
沈边舟“嗯”了声,“累了。”
他拍拍傅作轩的肩膀,“你自己玩,”顿了顿,提醒道,“注意安全。”
傅作轩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笑嘻嘻地说,“你放心走吧!”
第24章 清醒
晚上的时候,桑南隅去了医院。
她到的时候张青荑不在,方姨则回去准备晚餐,所以病房里只有张文音一个人。
桑南隅去了个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经过黑洞洞的楼梯间。
像这种电梯等设施都极为完备的大医院中,不会有人专门走楼梯。
那这样地方倒是挺适合说悄悄话的。
桑南隅路过时透过玻璃看了眼,手机屏幕的荧光一闪而过,映照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桑南隅的脚步立刻顿住。
张青荑。
“嗯,她现在状况已经不太好了,”张青荑站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方姨没看见昨天晚上的情况,但我怀疑她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张青荑皱起了眉头,“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她的声音沉冷,“我从来都是做好万全准备才会动手。”
“她?”
张青荑冷笑一声。
此时此刻的她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优雅与温和,开口便透露着难言的刻薄与冷漠。
“如果不是我,”张青荑轻轻说道,“她怎么会成为桑夫人呢?”
“十年了,也够久了吧。”
张青荑没有和对方聊太多,挂断电话之后便走了出去。
楼下楼梯间的门动了动,如果的保洁惊讶地“咦”了声,“这门怎么没关?”
说着一把将门关上了。
张青荑回到病房,方姨也过来了,吃过晚饭,张青荑让方姨回去休息。
“小姑这里有我照顾,”张青荑对她说,“方姨回去照看桑先生吧。”
方姨也没多说什么,她毕竟还是要有桑家的事情为主。
说起来,张小姐在这里她也能放心。
方姨拎着食盒从医院出来就就碰见了桑南隅,她像个小孩子似地蹲在地上,旁边还蹲着一股七八岁的孩子,两人一起盯着地面。
“你觉得这个蜗牛往哪里走?”
“那边!”小男孩指指右边的大树。
他一转头,方姨便看见了小男孩脸上包扎着的纱布,几乎包住了整张脸。
天呐,这孩子是怎么了?
桑南隅哼了一声,指指左边,“是这边。”
小男孩还不服气,“不可能!它明明在往那边爬!”
“还不许它半路换方向了?”桑南隅站起来,“就往左爬!不信你就一直蹲着看,不到半个小时就爬这边来了。”
桑南隅一扭头,才发现方姨似的,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方姨摸了摸她的手臂,“小姐穿得太单薄了吧,”胳膊都有些凉,“小姐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也不可能是来看夫人的吧。
桑南隅笑了笑,“我来看看张文清。”
“咦?”方姨有些惊讶,但她一向觉得桑南隅是个善良的孩子,现下便更信了,“夫人没什么事,夫人的外甥女在上面照顾呢。”
“张青荑啊?”
“对呀,”方姨欣慰地说,“张小姐和夫人一直很亲近,人也细心,先生本想请个护工来着,张小姐一定要自己来。不过她来照顾夫人再好不过了。”
桑南隅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今年多大了?”
方姨愣了下,“张小姐快三十了吧。好像还不到,二十□□。”
“还没嫁人?”
“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这个,”方姨笑了笑,“张小姐还没结婚,不过有男朋友,听说是个精神科的医生,也是个青年才俊呐。”
精神科医生。
这个职业听起来有些古怪。桑南隅打算找个时间去问问沈边舟。
说起沈边舟,也不知道他那烂桃花躲没躲过。
张文音并没有昏迷太久,晚上的时候便醒了过来,一见着张青荑就忍不住掉眼泪。
“小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张文音抓着她的手,“你说我是不是也得了病?”
张文清的姐姐也就是张青荑的母亲,当初就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后来出了意外没有抢救回来。
张文音一想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后怕,生怕步了她姐姐的后尘。
张青荑拉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小姑别自己吓自己了,你是不是最近压力有点大,还是休息不太好,佑辰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
段佑辰便是张青荑的男朋友。
张青荑:“这样,我让佑辰明天过来看看你,行吗?”
张文音连连点头,“好,好。”
两个人又聊了聊当天夜里的事情,张文音突然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见到桑南隅,“她看见了!”
张文音激动起来,“她不仅没帮我,甚至就站在楼梯上面看我笑话!她一定是想我死了就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青荑,你说她要是在桑先生面前说我什么怎么办,”张文音对张青荑说道,“你替小姑看着她,不,她不是订婚了吗,把她赶出去!让她离开桑家!”
桑南隅在桑家一天,张文音就过得不痛快。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十年了。
她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张青荑看着激动的张文音,眼底闪过一丝冷嘲,迁怒到桑南隅身上……也挺好。
她伸手摁住张文音的肩膀,“小姑,你不要这么激动,桑小姐没想过害你的,她肯定不是故意不管你的!”
“她还小,万一被吓傻了呢?”
张文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她还小?她难道还小吗?”
张青荑哑然,一副难过的模样。
“小姑,我们都知道,姑父他……不愿意再有别的孩子了,桑小姐以后是他唯一的孩子,说起来这件事情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你这样,姑父只会觉得你在迁怒桑小姐。”
张文音的胸膛剧烈起伏,“你是我的外甥女,比她还大几岁,”她有些难过,“可桑先生甚至不愿意让她叫你一声姐姐。”
“他就是觉得我们不配,觉得我们低贱,觉得我们不能跟他女儿相提并论。”张文音脸上没了表情。
桑正文是不喜欢桑南隅。
但他这不妨碍他觉得其他人比不上她。
张青荑默然,片刻之后对她说,“小姑,这些话别让姑父知道了。”
张文音张了张嘴,最后“嗯”了声。
“小姑只有你,小姑只相信你。”
第25章 朱垣
“能醒吗?”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一开始像是随口再说,但很快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吵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他从那里救出来吗?!没有我们,他早死了!”
“我们已经少了一个人了,总不能再少一个!”
“要是在别的地方,带着他也就带着了。在这种地方,多一个没用的废物,那就是累赘。”
“草,怎么说话呢,你别忘了,你当初也是被我们扒出来的废物!”
“说得好听,桑南隅出事的时候,你还不是跑得比谁都快?”
“妈的你……”
这些人吵来吵去,吵得人头疼。
桑南隅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烦死了,你们没事干吗,食物囤了吗,周围地方搜了吗,晚上谁值夜讨论了吗?吵什么吵啊!”
“都给我闭嘴!”
“……”
四周的吵闹声不见了,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之中,仿佛刚刚的声音都是桑南隅的幻觉一般。
桑南隅睁开眼睛,才发现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楼梯间睡着了。
她本想今晚等张文音睡着之后去看看她,但张青荑这两天都在这里,直到今天晚上方姨说张青荑要的会议要去参加,但不知道为什么推迟了一会儿,张青荑不走,桑南隅便只好在这里等着,没想到等着等着睡着了。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声控灯亮起,桑南隅下意识伸手挡在自己的眼前,还没等她完全适应过来,一道挺拔身影就站在她面洽,将头顶直直照着她的灯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