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绾在一旁看着眉心再次蹙起,等他终于撑起身退出殿去和澜清说话了,她一颗心才慢慢落回地,只见江寄视线落向正和澜清交谈的卫瞾,墨瞳幽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她眼皮又跳了跳。
“澜清似乎对这人特别在意,我就想着见一见。”顾绾把花放去矮桌上,作不经意的解释了一句。
这实际是她一早和澜清说好的,她需要建立一个让江寄和云栖宫往来的桥梁,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快捷便利,也不易引起怀疑。
毕竟上辈子澜清便是走了江寄的路子出的宫,皇帝也一直以为澜清是江寄看中的人。
“特别在意?”或许是顾绾的解释太过新奇,江寄不由转眸看向了她。
“嗯。”
顾绾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澜清虽才跟着我十来日,可我却觉十分投缘,对她便关注些。今早她回来说起这事,我见她提到帮她的人时,语气总不一样,一贯沉稳的脸上神情也不一样。”
“澜清今年也二十有二了,臣妾总得对她打算一番。”
顾绾说到这儿,顿了顿:“臣妾先前听说宫里不乏有太监宫里对食,先帝在世时,还甚为鼓励此事。”
“对食?”似乎这个字眼特别触动江寄,他看向顾绾的目光里添了几分别的神色。
“嗯,对食,陛下可知道这个?”
顾绾去边上矮柜上拿过迎瓶,转眸回望江寄一眼说:“臣妾没亲眼见过,也说不上这事好还是不好,只若澜清动了心思,臣妾总得确定下这人品行帮着把把关。”
“若澜清当真喜欢,你不反对?”江寄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问道。
“臣妾反对什么?”顾绾纳闷的转眸看向他:“这是澜清的私事,臣妾便是可以管着她,却不准备做那种跋扈人......”
“那你呢?”
江寄再次出声,他盯着顾绾,认真问道:“若有一日,你发现一个小太监喜欢你,你会怎样?”
会厌恶吗?会恶心吗?
他一双墨瞳深邃,此时凝着顾绾,似有千言要说,却又因什么尽数压抑向了深潭眸底。
顾绾却因江寄的问题脸色渐凝,抱着花瓶的手慢慢收紧。她突然发现,她在决定澜清和江寄这事上忽视了很重要一个东西——皇帝的态度。
她忘了,梦境里小太监吻喂沈柔被皇帝撞见并一见刺死的事,他现在,恐怕是极讨厌甚至厌恶这种事的。
顾绾心头坠大石般狠狠沉落下陷,她掐紧指节,好一会儿才出声:“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在怀疑臣妾不忠?有了陛下还去想那些勾当?”
似乎觉得受到侮辱,顾绾十几日来第一次冷了脸:“臣妾不管怎么说,家中也是诗礼之家,父亲是为治水救治百姓去的,便是为父亲英名,臣妾也不至于做出如此...如此龌龊事。”
龌龊!
似一把寒刃直刺心头,又似无数寒冰利刃漫天散下,击落向江寄身上各处脉门,痛得他失去一切力气和反应。
他嘴张了张,好半天才回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顾绾想打消皇帝怀疑,更不想皇帝乱七八糟想一堆牵连到她,她去了美人塌前坐下,咄咄逼人道。
“我......”江寄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他只是想知道她厌恶不厌恶被一个阉人喜欢?说他只是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他说不了,也不能说。
一旦说了,他连默默守护她都再不能。
他舍不得。
他卑劣的哪怕明知她厌恶,憎恨,他也想靠近她。
“我确实没那个意思。”最终,江寄凝着顾绾认真的重复了这么一句。
顾绾却没看他,扭过身冷脸送客:“陛下应该是刚下朝,还有政务要忙,臣妾累了,想歇歇,便不留陛下了。”
“那你好好歇息。”
看出顾绾不愿再谈,也不想再理人,江寄抿抿唇道,想了想又说:“我只随口一问,也不是怀疑你,是我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气坏身子。”
“臣妾没气,只若陛下都这样问臣妾,那这云栖宫今后怕是一个太监都不能留了,毕竟这宫中人多嘴杂,人言可畏。”顾绾淡淡道,神情不见和缓。
“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江寄垂下眼再次道。
这是第一次,他难受得压不住心头情绪,他蜷了蜷手指,又和顾绾说一句,让她好生歇息,他晚些来看她,离开了。
顾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许久没动,她不知怎么了,看着他就这样离开,心口忽然疼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