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的时间计划表甚至会精确到每一分钟。
他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天都该做些什么。
可今天，他却是在一个今天才第二次见到的人身上花去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计划外时间。
而比这更反常的是，这些计划之外的事，让他感到了可以用愉悦这个词来描述的情绪。
那并不强烈，却是丝丝缕缕地萦绕着他。
在自己一个人这样坐了好一会儿之后，赵昊宇决定找个人问一问俞凌波对他说的那句话。
但在打开了手机联系人的列表后，他却是下意识地略过了他的弟弟骁远，点开了大哥赵博坤的头像。
赵博坤这会儿似乎正好没在忙。
他回得很快。
[如果对方自己打车回去很方便，也不需要额外等待很多时间，你为什么要多花那么多时间去送对方？]
赵昊宇：[因为绅士风度？]
赵博坤：[但就我看来，用来展现绅士风度的，都是一些举手之劳。那可能会让你用掉一点力气，但几乎不怎么会占用你的时间。]
赵昊宇：[所以我真的不需要送和我一起吃了松饼的女伴回家？]
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在赵博坤那里丢下了一枚重型鱼雷。
关心弟弟的哥哥在那里“正在输入……”了大约一分钟，而后就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你能和女孩一起面对面地吃甜品了？”
“嗯。”赵昊宇轻轻应了一声，说：“她很……特别。”
那并不是没有确切标准的特别。
对于赵昊宇来说，那个女孩的特别是客观意义上的。
“只要靠近她，我就不会看到那些不好的画面，也听不到电锯声、尖叫声，还有别的不该出现的声音。”
对于这个消息，赵博坤的惊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哥哥很快就向弟弟问道：“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是‘她’对你说的？”
“对。”
赵博坤：“她多大年纪？”
有关那个女孩的这一信息，其实没人和赵昊宇说过。
但下午的时候，赵昊宇有在帮对方捡起那些资料的时候曾一眼扫过对方落在地上的简历。
他只是稍稍一想，就回答道：“25岁。”
“就比你大两岁。”赵博坤稍稍一想道：“昊宇，这是个待人很真诚的女孩，而且对你很有善意。你可以试着和她多交往一些。”
“我会的。”
如果兄弟俩之间的对话只是到此为止，赵昊宇或许会带着笑意结束通话。
可，他的兄长却是在在那之后又提起了他曾见过的那位心理师。
赵博坤：“看起来，上次的咨询很有效果。昊宇，哥哥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
在赵昊宇这里出现的，是一阵极为突兀的沉默。
它同样也让赵昊宇回到了他的手机云备份上同步到了神秘文档的那个下午。
于是先前的温暖感，以及愉悦感就突然之前全都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它们从没到来过一样。
他当然还记得，那位已经帮助过了很多名来访者的心理师因为他的决定，由女人变为了男人。
而网上的所有资料，以及所有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人，也全都被修改了记忆。
就连他的大哥赵博坤也不意外。
那名心理师作为一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就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除了。
过去因现在的选择而改变。
这简直就是在赵昊宇的眼前大张旗鼓地上演了一出量子概念里的——“延迟选择”。
对于赵昊宇来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但这同样也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他高兴得太早了。
在彻底断开与“女主”之间的联系之前，哪怕再特殊的存在，都可能因为他的选择而变得不再安全。
对于他来说是如此。
对于那个女孩来说，更是如此。
第29章
俞凌波在家里的写字台前看起了她今天拍的松饼照片。
由于坐的位置光线很好, 她把今天份的松饼拍得尤其诱人。
而且，她今天还拍到了之前都没点过的枫糖培根酸奶油松饼！
往常她都觉得，自己最喜欢的百香果冰淇淋松饼就是这家店里颜值最高的一款甜品了。
可现在, 她居然觉得用上迷迭香来点缀的培根松饼也能和百香果松饼一战了？
瞧瞧, 铺得好像新雪一样的奶油上面放了两块培根。
它透露出的, 是一种中性而简洁的美感。
只可惜，她拍培根松饼的时候, 把坐在对面的招妹弟弟也拍进去了。
但……
她也没把招妹弟弟的脸给拍进去。
因为赵昊宇长得很高, 她还连对方的下巴都没拍出来, 只是让对方的隐隐约约地入了镜。
这样的照片就算她没法去征询对方的同意，发出去应该也……没关系？
对，没关系。
培根松饼那么好看, 怎么能因为后面还有个男的，就不发了呢？
这么想着，俞凌波就把那两份松饼的照片都给发了朋友圈了。
凌凌波：又去吃松饼咯！[开心][企鹅转圈]
发完这条，她就继续整理起了自己这回在南极的时候拍的那些照片。
她答应了别人，要写一篇关于南极企鹅的科普小短文。
主要是介绍一下在南极大陆的外圈比较常见的几种企鹅, 说说它们的习性，还有分布范围。
下颔处有着一条黑色细线的，好像顶上还该扎着一只帽子的, 是帽带企鹅。
整只脑袋都是漆黑漆黑的，就一圈眼白是白色的，看起来又呆又坏的，是奥黛丽企鹅。
俞凌波才看了没几张企鹅们在浮冰上排着队跳水的照片，就被萌得都要双手一起捧脸了！
而在她所没去关注的V信上, 她的好友圈留言则正在一条一条接着一条地往上叠。
[我把这张照片存下来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 图2里有个男人！一个男人, 他居然和你在一起吃松饼？]
[正点，手好看，衣品也好。]
[他是谁！是谁！]
[根据我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光看照片里的手还有穿着衣服的胸口下半部分，盲猜这位帅哥的身高应该在187上下（上下误差不超过2cm），体脂率优秀]
[男朋友……？]
[本人官宣？]
[25年了啊，25年了我终于见到我们凌波发的照片里有男人出镜了！5分钟！我需要有人在5分钟内告诉我这位帅哥的信息，还有他和我们凌波的信息！]
[还有5分钟。]
[还有4分钟。]
[还有3分钟。]
就这样，当俞凌波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候，她已经多出来了一大堆的朋友圈消息了！
在点进V信的时候，俞凌波还觉得有些疑惑。
她不就是……发了两张松饼的照片吗？
哪怕其中的一种的照片她以前还从没发过，但也大可不必……如此？
然后，抱着这种想法的俞凌波就在看到那么一长串的朋友圈消息之后陷入了沉默。
俞凌波：！！
而更让她突然一下陷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虑的，则是有好几个人都已经来单敲她，问她男朋友的事了！
身边没有男朋友的日子过得久了，哪怕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里只是露出了一只雄性生物的边边角角，都会让朋友们以为她脱单了，且迫不及待地发来贺电。
可事件的当事人对此却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俞凌波刚在留言框里打了一句[不是！我没男朋友！]，蒋颖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蒋颖：[难怪不愿意把骁远拉黑。呵。]
俞凌波：[？？？]
在把问号发出去了之后，俞凌波又急急忙忙地返回去朋友圈那里，把那句澄清事实的话又打了一遍，发出去。
虽然她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机而已，并且跨越的距离还都只在V信上，但这一刻的俞凌波却是有了分身乏术的焦急感，以及吃力感。
蒋颖：[这句话很难理解吗？都一起去你平时常去的店幽会了，也难怪之前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了。]
俞凌波：“……”
她她她！
她以为和自己一起去吃了松饼的是骁远！
不！！
她她她以为自己和一男的一起去那家松饼店吃松饼了，就是在和那个人约会了！
这一分钟的俞凌波简直要抓耳挠腮。
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
斟酌再三之后，俞凌波试探性地把重点消息发了出去：[那……那不是骁远……]
这下，就轮到蒋颖发出一连串的问号了。
蒋老师显然心中有很多疑问。
但她到底是一个对自己的这位朋友十分了解的好老师。
在弄清自己的疑问之前，她选择先是向对方提出一个十分具有建设性的问题。
蒋颖：[你的这条消息……对骁远设了不可见了吗？]
俞凌波：[我应该对骁远设置不可见……吗？]
蒋颖：[照片里的野男人都露出来了，你不对他设不可见，是想要骁远先动手拉黑你？]
“轰”的一下，俞凌波的脸都红了。
她她她，她好像知道蒋颖是什么意思了！
而蒋颖在那之后连着发出的几句话也确是证实了这一点。
[凌波，才开始谈恋爱，就玩欲情故纵？会翻车的。]
[还是我误会你了，你就是在一脚踏两船？]
[要是还在恋爱之前的接触和了解的阶段，你这样做，倒也没什么问题。不相处一下、再相互了解了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适合你？]
[但是这种模式，国内的男孩子好像还是不怎么接受得了。]
[你可别明明是才出海的小新人，就让人以为你已经是欺骗和伤害了无数少男心的老船长了。]
俞凌波那么大的一个人，就这么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
窗外的一阵风吹过来，都只能让她的发梢轻轻飘动。除了瞳孔地震之外，俞凌波竟是连表情都没带变化的。
蒋颖还在V信的聊天端里给她继续发来消息：[所以那位帅哥长什么样？有正脸照吗？你的大烦恼和大问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分钟后，因为身体僵直不动而自动进入闭气状态的俞凌波终于要窒息了。
她猛吸一口气，她想要给蒋颖发去消息，却是不知自己应当从何说起！
而在V信的朋友圈里，针对于俞凌波先前那条消息的回复也在快速增长着。
先前那位倒数了五分钟的朋友又开始了她的新倒数。
[俞凌波！我要这位帅哥的信息。五分钟之内给我好吗！]
[5……比心]
[4……我们凌波人美心善！]
[3……]
终于，俞凌波选择了一键删除那条朋友圈信息，然后再返回去和蒋老师慢慢解释。
都说有男友的女孩真甜蜜。
可母胎单身的俞凌波却是在“恋爱”俩字还没个一点的时候，就已经贷款感受到了恋爱女孩的烦恼。
这实在是让她觉得……特别特别的不好意思。
因为骁远弟弟也好，招妹弟弟也好，这两个里哪个都没和她朋友以上。
让两人被她的朋友这么误解，她其实觉得特别对不起这两个“弟弟”。
是，骁远是有和她说过那段近乎“表白”的话。
但在俞凌波的眼里，那其实只是说明了骁远待人认真。
对一个人有好感而已，想要达成这些实在是很容易，就好像她也能说她对骁远弟弟很有好感。
那和表白之后既成情侣的“喜欢”太不一样了。
俞凌波没有意识到一件事。
她之所以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就把背景里有一个男性的松饼照发出去，这是因为……她的V信联系人里，没有她喜欢的人。
在她的意识里，她似乎根本没有这么一个概念。
——我不希望骁远弟弟误会我和他哥乱搞男女关系。
但是闹了那么大一圈的乌龙，俞凌波是真的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了。
‘我没有！’
‘宝宝没有！’
‘朋友们，你们都高看我了！’
‘我现在还不配谈恋爱！’
俞凌波在心里高喊了起来。
她把电脑往前一推，苦恼地趴在桌子上。
胡思乱想、思绪乱飘。
她把自己的脑袋在手臂的臂弯里拱来拱去的，以此来发泄心里的那些情绪。
待到她又把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头发就已经乱糟糟的了。
但是俞凌波也不用手给顺一顺，而是直接用吹的，把落在了眼前的那些头发给吹劈叉了。
待到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了些，俞凌波就又拿起手机，翻上了ins。
她在做极地向导的时候认识的，法语圈的朋友都在ins上活跃着。
只要上去一看，就能知道南极结束之后大家这会儿都在做什么。
瑞秋是一个在加拿大的法语区长大的女孩。
她的皮划艇技术很好，也有独立带领小型探险队的经验，是个身高183，喜欢各种漂亮裙子的甜心宝贝。
桑德拉是研究动物行为学的博士，是一位真正的博物学家。
在她的面前，俞凌波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专业里也有海洋生物了。
对，她总是探险队里，专业对口的向导里学历最低的一个。
其他队员动不动就是双硕士，甚至有的人还有不止一个博士学位。
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有法国国家科考队队友的身份，也有不止一个都在极地当过越冬队员，在那里待了一整个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