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烈阳灼热，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片荷叶, 倒盖在他的脸上。
上官文慧端着甜水爬上山坡, 就见到季玉棠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似乎睡着了。
她抿了抿唇, 轻巧地坐在季玉棠身边, 没有打扰他。
一眼望去, 山丘下是聚集的矮小房屋, 两户对门而开, 呈两条狭长的圆弧线, 圆弧的内侧是绿汪汪的庄稼地。
圆弧之外, 仅仅一道透明的屏障所隔, 却是无边无际的荒地，漫天黄沙，千里赤贫。
想到这里，上官文慧收回远眺的目光，落在季玉棠的身上，心道：若是没有他与……
不知道是不是上官文慧的目光太过灼热，季玉棠从酣睡中醒来，脑袋一动，荷叶自动滑落，露出他俊秀白嫩的青涩脸庞，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小丫头，怎么又上来了？”
虽说上官文慧性格沉稳，处事有条不紊，说到底也是不满十岁的小姑娘。
对上季玉棠这样俊秀矜贵的人，她揉了揉满是补丁的衣裳，有些拘谨地笑了笑，转身端起甜水递了过去，“快喝甜水，井水冰过的！”
季玉棠一入凡尘，就经常换衣裳，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就是绫罗绸缎，与上官文慧等人沟通交流就是寻常衣衫，十分照顾大家的情绪。但是在极度贫乏的北方，大家都是一层补丁摞着一层补丁的旧衣裳，唯独他穿着干净清爽的新衣裳，依旧独特。
他没有多说什么，单手接过上官文慧递过来的甜水，抿了一口，“嗯，味道不错，甘爽可口。”
若是细品，他还能够尝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那是他姐姐制作的强身健体的药粉的味道，专门为凡人制作的，让他分给这些人，抵挡疾病等意外情况。
不是什么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仙丹，只是让这些贫穷的人身体更强壮些，能够硬扛住恶劣的环境。
毕竟□□凡胎可受不住浓郁的灵气。
上官文慧双手捧着脸，脸颊瘦得没有肉，唯独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盈盈笑意，比她自己喝了甜水还高兴。“你还喝吗？我去给你再倒一碗来。”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起身，季玉棠一把拉住她，皱眉道：“太甜了，牙齿都要甜掉了。”
又看了看上官文慧，强硬地将半碗甜水塞到她的手里，“我喝不完，不能浪费！”
上官文慧窘迫地端着碗，看了眼季玉棠，见他是认真的，才凑近另一边碗口，小口小口地喝着，直到一碗见底，不忍心洒落一滴。
其实，这样平凡无奇的村落还有很多，都是在乔絮霏和季玉棠两个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近两百年来，黎国的大地上基本是三五年一个天灾，不是北方干旱少粮，就是南方水浪滔天，轮流着来。奈何皇室上层不作为，底下的势力反抗过多次，总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阻挡。
因为忌惮这股势力，乔絮霏不敢明目张胆地帮助平民百姓，以免引来更大的报复，便转明为暗。
乔絮霏花费了两年多的时间，研究出一种繁复多变的阵法，由许多个小阵法组成。而眼前的小村庄就是小阵法覆盖之处，能够隐藏村庄的存在，瞒天过海。再加上小阵法组合起来，是一个循环的系统，能够引地下水供给诸多村庄。
最后，他们这些人也并非坐吃山空，由老人和孩子守在故乡，青壮年男女到南方赚钱买粮食买种子，等待旱灾过后再回来。
季玉棠此次下山入凡尘，就是去帝都找那些有钱的人忽悠弄钱，再去南方购买粮食等物品，往乾坤袋里一丢，跑到北边来，将所有的村落跑了一遍，给他们补充一下资源。
这个村庄是他和姐姐建立的第一个救济点，意义不同，做完事之后多停留了几天。
上官文慧舔了舔干枯的浅色嘴唇，翻了翻土瓦碗，道：“神仙哥哥，我喝完了。”
“慧慧，都说了几遍了，我不是神仙，别叫我神仙哥哥。”季玉棠听到这个称呼，嘴角撇撇，一点也不喜欢“神仙”这两个字。
若是天上神仙能够睁眼看看，黎国也不会有这么多乱象。他寻仙问道，问的不是长生之道，而是追求无上力量。
天上那群神仙？他是不屑的！
上官文慧不懂季玉棠的心思，只听夫子讲过天上的仙人很好看，她想季玉棠长得很好看，如仙人一般，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喜欢称他“神仙哥哥”。
顿了顿，她大着胆子道：“玉哥哥，乔姐姐有没有叫你帮我带什么东西？比如书？”
虽然她读书识字的时间不长，也就这两年跟着村里的唯一夫子学的，但是曾经乔絮霏告诉她要好好读书，才能够了解更多的东西，改变他们的现状。
她一直记在心里，一刻也没有忘记。
提到书，季玉棠眼神有点茫然，思考了片刻，一拍脑袋道：“你想看什么书？我给你找找看！”
好歹他亲爹是经世大儒，涉猎百家，藏书无数，要什么样的书没有。那些书籍全部单独放在一个乾坤袋中，随时可以取出来阅读。
上官文慧盯着外面广袤无垠的黄土，道：“我想要治水灌溉的书。”
季玉棠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埋头给她找了一本又一本，还送了一些笔墨纸砚。
刚刚还是骄阳当空，炙烤着北方大地，转瞬乌云蔽日，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叠加在一起，天空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