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一句,是对裴承夜说的。
晏明华见母亲没有反对,便起身和裴承夜走出正殿。
天气晴好,两人在王府里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对于魏王府,裴承夜当然是来过的,只是先前他都是以裴昭阳的身份过来的,不曾仔细参观过,此时被晏明华带着他四处参观,身份不同,心境更是天差地别。
冬日透过薄薄的云层落了下来,驱散了所有寒意,心情也随之惬意起来。
虽然才是第二次见面,可晏明华总觉得自己和裴承夜认识了很久,相处起来也是十分舒服,也就没有顾忌太多,言谈间很快随意起来。
“裴六哥,这些天你一直待在齐王府没出去?”
“我不时会进宫一趟,去见父皇还有二哥。”
“只是进宫,没有去别的地方?”
“没有。”
“这样啊!”晏明华点点头,看来他们兄妹俩还真是很像,一个两个都不喜欢出门,还总爱待在同一个地方。
两人在后园里逛了一圈,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刚从园子里出来,就听到有猫在叫。
“是绣球!”
晏明华循声而去,很快就从花架下面抱起一只小猫回来。
“裴六哥,你看,这就是大哥送给我的猫!你要摸摸看吗?”
“……不用了!”
晏明华打量着他的脸色,似有所悟,不由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猫整天爬上爬下的,容易沾一身灰?”
“难道不是?”裴承夜盯着她手里的狸花猫,眉头轻皱,似乎有些嫌弃。
晏明华抿嘴一笑:“原来你和姐姐一样,洁癖也这么重?”
“这样不好吗?”裴承夜侧首看着她,又刻意提醒一句,“我和她相似的地方可远不止这些。”
晏明华摇头笑道:“也没有哪里不好,这是你的习惯啊!”
裴承夜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奈。
其实他也不是一直都这么讲究,如果条件有限,他也不是不能克服这个毛病,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很乐意于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的。
怀里的绣球喵喵叫了两声,晏明华笑着给它顺了顺毛,安抚着它。
“昭阳姐姐也是这样,从小就爱干净,以前都不肯让绣球进她的屋子的。”
“她也是不想被猫弄乱地方。”裴承夜解释。
晏明华点点头:“不过有一次,我看到昭阳姐姐偷偷摸了绣球的脑袋。”
“……”他不是摸,只是看她整天抱着猫揉来揉去,就想知道亲自验证一下手感。
这时前面有人过来了,是她院子里的青虹,见到他们,青虹连忙上前行礼。
原来刚才绣球从院子里跑出来,青虹带着几个小丫头出来找,走到这边的时候,就遇到他们了。
晏明华把猫交给青虹,让她带回去好生照看着,然后和裴承夜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并肩走着,裴承夜想了想,便问:“明华,每年元宵夜,城里都有灯会,你想不想去看看?”
晏明华有些意动,转念想到什么:“我记得裴二哥说过,你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确实如此,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你还约我去看灯会?”
裴承夜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去聚鲜楼那边坐坐,那里的位置还不错,正好能看到附近的花灯。”
晏明华沉吟片刻,没有直接答应:“这事我得问一下爹娘他们。”
裴承夜会心一笑:“这是应该的。”
回到正殿,裴承夜便说,想在正月十五那天晚上,邀请他们一家去聚鲜楼赏灯。
郭存镜一听就知道,其实他是想约自家女儿出去,只是碍于礼数,不好直接开口,便说请他们一家都去。
元宵夜本来就是年轻男女出门相会的日子,晏振和郭存镜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父母,便说他们几个小辈自己去就好。晏英和钟令嘉闻言,也纷纷推说他们另有安排。
于是弄到最后,就只剩下裴承夜和晏明华两个人去。
眼看着午膳的时间也到了,郭存镜这便让人摆膳。
饭菜端上来,其中果然有几道羊肉做的菜,魏JSG王府用的羊都是西边来的滩羊,肉质细嫩,毫无一丝膻味,无论是炖煮还是炙烤,都不需要添加太多的香料就足够美味。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饭后又坐了一会,裴承夜起身向众人告辞。
晏振和郭存镜让晏英送他出去,又对他说有空就过来家里坐坐,裴承夜笑着应了下来。
回到齐王府,吕和连忙迎上前去:“殿下回来了!”
裴承夜从马车里下来,径直往府里走去,抬眼看到侧门那边有几个小厮正在搬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两担面条和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这是怎么回事?”
府里负责采买的,并不走这个门。
吕和忙道:“这些是柳家那边刚送过来的,只是比殿下来得早一些。他们说今天初七是人日,按照岷州那边的风俗,今天该吃面条,所以就给殿下送过来了。”
“他们这是在提醒我别忘了初九的事。罢了,也许是我总把他们往坏处想,东西都收起来。”
他刚从魏王府回来,未来岳山一家对他的观感都很不错,他正是心情愉快的时候,很愿意把人想得好一些。
“殿下,那这些东西……”吕和又问。
“晚膳的时候煮些上来,盛一碗供到母妃的灵前。”
“是!”
到了初九那天,由于裴承夜提前吩咐过了,柳荣一家来到齐王府的时候,就顺利地被请了进去。
第33章
柳荣一家也算是有些见识, 连皇宫也去过好几次,但每次进宫,他们能去的地方都很有限,也不敢东张西望。
如今来到齐王府, 柳荣和张氏想着这里可是自家外甥的住处, 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从门口进来,夫妻俩一路闲逛, 不时指着某处宫殿指指点点。
柳如妍默默跟在后面, 总觉得父母的举动有些丢脸。转眼看到王府的人并未露出鄙夷之意,反而向他们简单介绍了几句, 这才放下心来,也开始悄悄打量着这座王府。
由于是刚建成的, 宫殿楼阁处处都显得很新,这一路进来, 看到的侍从并不是很多, 但依然能感觉到王府里很有规矩。
领路的内侍将他们带到一处侧殿,便说他要进去通报一声,请他们先在侧殿这边坐坐。
“行,你去吧!”柳荣挥了挥手,自顾自找地方坐下, 见有人送来茶水点心,便拿起一块吃了起来,“这点心不错, 你们也尝尝看!”
柳如松也拿了一块, 一边吃着, 一边在屋里转来转去, 好奇地四处打量, 感慨道:“不愧是王府,看起来就是不一般!”
他转了一圈,又朝柳如妍挤眉弄眼:“怎么样,妹妹,这里是个好去处吧?”
“大哥!”柳如妍跺了跺脚,跑到张氏的身后,不想再搭理他了。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来齐王府,就算真有什么打算,也不好直接说出来。被人听去了,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张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便说了柳如松几句。
柳如松摸摸鼻子,这才不再多话。
片刻之后,领路的内侍回来了,说裴承夜传他们过去。一家四口连忙起身,跟着他出去。
内侍将他们带到一处花厅,裴承夜就在里面等着。
柳家几人抬脚迈过门槛进去,远远看到上首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
“外甥啊……”柳荣来不及仔细看,便欢喜地喊了一声。
待到跟前,这才看清了裴承夜的容貌,几人不由纷纷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身处何处,眼前之人究竟又是何人。
吕和干咳一声,几人依然愣愣望着裴承夜的脸。
“不必客气,坐。”裴承夜开口道。
听到他的声音,柳如妍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拉了爹娘一把,几人这才蓦然醒转。
柳荣打量着裴承夜的脸,柳丽妃离家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早就忘了自家二姐的长相,但是裴昭阳他是见过的。
看这长相,这兄妹俩长得也太像了!
柳荣暗自腹诽着,也不跟他客气:“我说外甥啊……”
“柳员外!”吕和略显尖细的嗓子突然响了起来,“在齐王殿下面前,不可如此无状!”
柳荣的官职是五品员外郎,吕和这么称呼他,当然没错,只是透着生疏。
按说他身为裴承夜跟前的人,大可以称呼他一声“柳大舅”或者“柳舅爷”。
用官职来称呼他,显然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柳荣连忙看向裴承夜,这种时候,倘若他肯随口说一句什么,哪怕只是让吕和退下,也能表明他对柳家还是颇有几分在意。
然而裴承夜始终一言不发,显然是认可了吕和的话。
柳荣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只好老老实实改口:“齐王殿下,我们一家总算是见到你了!”
说着,他简单介绍一下身后的家人,这便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不容易,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早逝的柳丽妃。
“我那苦命的二姐如果还活着,那该多好啊!如果她能看到殿下和昭阳都长这么大了,那该有多么高兴!”
“可不就是这样!”张氏在旁边也帮着补充几句,到最后夫妻俩都揉红了眼。
一听到他们开始哭柳丽妃,裴承夜的耐心瞬间告罄。
“你们难得来一趟,中午就留在王府用饭。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起身就要走人。
“外甥等等!……不!是殿下!殿下留步!”柳荣连忙叫住了他。
裴承夜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也不说话,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扫向柳家众人。
柳荣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身后的柳如妍拉出来,轻轻往裴承夜面前一推,“你如妍表妹,今年也十六了,还没有定过亲……”
柳如妍低着头,眉头微微拧着,总觉得父亲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冒失。
稳妥一些的做法,当然是今天只是互相认识一番,日后再慢慢图之。
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好躲开,只好柔顺地上前行礼,嗫嚅道:“……齐王表兄!”
她今年正值二八年华,恰是少女鲜妍的时候,只需稍微妆扮一下,轻而易举间便能显出玉软花柔的好相貌。
柳如妍低头行礼,起身的时候羞涩地缓缓抬起眼帘。
裴承夜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这边。
“表妹的婚事是该尽心挑选一番,待婚事定下来,派人来齐王府说一声,到时候我送表妹一副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柳荣听了,连连长叹起来:“殿下怕是不知道,如妍的婚事恐怕有些不容易啊!”
然后他和张氏一唱一搭地说着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一家始终被京中勋贵排斥在外,好一些的人家根本不屑于和他们联姻,想要找一个好女婿,根本不是已经容易的事。
两人说了半天,裴承夜始终一言不发。
柳荣腆着脸又道:“殿下,有道是‘外甥当女婿,亲上加着亲’。我看殿下的府里空空荡荡的,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不如……”
裴承夜忽然冷笑起来:“原来你们今天来齐王府见我,就是为了这事?”
“这……”柳荣连忙摆手,“殿下说笑了,我们这次来,当时是为了给殿下拜年的!”
裴承夜没理会他:“我府里确实没有什么人,因为我从来不养多余的人。你们是多余的人吗?”
他的语气始终都很平静,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柄刀子直直插在柳家几人的心口。
“……”柳荣不由支吾起来,他们是他的舅家,怎么能算是多余的人?
想说不是,可是一对上裴承夜冰冷的眼神,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
裴承夜一拂衣袖,随即扬长而去,留下柳家几人面面相觑。
经过这一遭,柳家几人没脸在齐王府继续待下去,便匆匆告辞了。
只有柳如松还有些可惜,齐王府明明留饭了,他却没能吃到,多少好酒好肉啊,就这么错过了!
一家四口默然踏上回家的马车,去时满心憧憬,回时却是一派闷闷不乐。
回到柳宅,下人们看到他们个个黑着脸,连忙放轻手脚,免得被迁怒了,还要挨上一顿骂。
柳如妍一回到家里,当即气呼呼地把手里的镯子戒指全都撸下来,这还不解气,又去摘头上的珠花金簪。
“妍儿,你这是做什么?”张氏连忙拉住了她。
柳如妍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还戴着这些做什么?再跑到别人府上,继续被人瞧不起吗?”
张氏一面安抚着她,一面又心疼她刚摘下来的首饰,她刚才那么粗鲁,也不知道有没有弄坏,都是好东西,弄坏了拿去修,又得是一笔花费呢!
她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承夜的脾气居然也这么大?!”
“他哪里只是脾气大,他简直就是没有把我这个舅舅放在眼里!”柳荣揣了一肚子的火,在齐王府不敢发作,到了家里,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不同意就算了,甩什么脸子?居然还问我们是不JSG是多余的人?有这么跟舅舅说话的吗?”
柳如松嘿嘿冷笑一声:“亏你们之前还说,‘齐王是在庙里长大的,性情温和’,依我看,他和昭阳根本没有两样,都是一样的冷血!”
张氏拉了他一下:“好了,你少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