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的病、病好不了…了。”
蔡嬷嬷忧她平白耗费体力,代为与陶满满道:“娘娘身中剧毒,已无力回天,她又不愿令王爷和殿下劳心,徒惹祸患。”
“只得时时用那烈性/药物假装无恙,惑人惑己。”
“娘娘强撑至今已是不易,哪想染了一场风寒便雪上加霜,若非想要见王爷和殿下最后一面,这长安,她再不回轻易返回的。”
她悲痛万分,言语间都顾不得尊卑,“早前老奴一再劝诫娘娘莫要一意孤行,将内情告知殿下或许还能求的良药,可娘娘非但不听,还一再重申不得为外人知晓。”
“娘娘年不及花甲,还未见到殿下娶妻生子,更未享过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好,实不该如此坎坷啊!”
“中…中毒?”
陶满满惊得双眼圆瞪,挂在眼角的泪也来不及拭去,“怎么会中毒呢?”
自然而然的,她随即就有了怀疑对象,为这猜想是既惊又怕,可是深宫禁苑,能给一国太后下毒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人,除了太极宫那位,还能是谁呢?
她蓄了满眶的泪珠子扑簌簌地落,泪眼朦胧间看到杨太后勉力抬了抬手,她不自觉的握上去,只觉掌中瘦骨嶙峋,鲜有生气。
她难过得厉害,泣不成声,“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杨太后缓缓摇头。
蔡嬷嬷心伤难抑,侧身以手抹泪。
陶满满心思明净,双眼澄亮也不掺任何杂质,杨太后那稍显的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似有所感道:“你是个好孩子。”
她心有宽慰,哪知情绪刚一动作,喉间又觉刺痒无比,绕是竭力忍耐也不过徒劳,躬身咳得天翻地覆,绢帕上也浸满大块血迹。
陶满满见状,更是泪流满面,抓着杨太后的手絮絮道:“娘娘您若是不在了,让秦瑛怎么办?”
“他与和亲王该如何自处?”
“我现下就去寻他来,他那般聪颖,定会求得解毒之法。”
“娘娘您振作些好不好?”
“求求您...”
延庆帝是从何时开始就下毒暗害杨太后呢?
犹记得三月里,草长莺飞时,她仍穿一身石青色的夹袄坐在内外命妇中,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难道在那之前就已经中毒了吗?
陶满满几乎可以想见,待杨太后去世,延庆帝便会迫不及待的向和亲王父子举起屠刀,毕竟,和亲王父子不除,陇右的数十万杨家军便是威胁皇权的大患。
他的帝位自当不稳。
杨太后又轻咳了两声,反手握住陶满满的手,眼含笑意道:“七郎与你...”
“相合,哀家...甚是放、放心。”
“咳咳。”
“你心中、心中...所忧,哀家、如何、如何不知?”
“陛下忌惮...”
她说着一口气喘不上来,陶满满立时倾身轻抚她的胸口顺气,缓了好一阵,只听杨太后又接着道:“忌惮杨家,意在扣下、扣下七郎不欲...”
“他出京。”
“而皇儿保守,不忍、不忍杨家扯进是、是非,同样不、不赞成...七郎奔赴陇右。”
“若哀家身死,七郎则可趁乱...”
又是好一阵停顿,“趁乱出京。”
她说话愈发艰难,陶满满不忍,止住话头道:“我明白,娘娘。”
“可是,秦瑛他更希望你康健无虞啊。”
杨太后面露无奈,“哀家又何、何曾不想、想呢?”
在她发觉自己中毒时,那毒早已深入肺腑。
倏然间,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陶满满满腔悲伤难耐,哭得花容失色。
不知何时,紫云楼内的丝竹管弦之声悠悠扬扬的飘过来,好似可以看到宫宴上轻歌曼舞、衣袖如云的景象。
“开宴了。”
陶满满垂眸低声喃喃,不自觉攥紧双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娘娘,我、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