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他踌躇满志,您却...”
此前失血过多,又耗尽气力,杨太后已然形容枯槁,她的胸腔起伏不断,喘得很急,“不必如此。”
“自你祖母去后...哀家也、也琐事、琐事缠身...咳咳!”
蔡嬷嬷在旁忍不住道:“娘娘,您的心意小娘子明白,老奴求求您了,莫要耗费心力可好?”
“老奴这就去请殿下来。”
“不许!”
杨太后厉声喝止,仅是两个字出口,就令她气若游丝,一口气没提上来,就两眼一翻,显出昏厥之兆。
陶满满吓得急声呼唤,“娘娘!”
“娘娘!”
那头蔡嬷嬷取来参片给杨太后含住,兵荒马乱之下,杨太后的体征再次平缓下来。
“娘娘,老奴有罪。”
蔡嬷嬷愧疚难当,退去一旁不再自作主张,惹徒杨太后动气。
杨太后抖索着手,张口难言,几番尝试,终是又能出声,“以七郎的..的秉性,哀家、哀家但凡有一息、一息尚存,他也要挖空...心思为、为哀家..保命。”
“死在万寿节前,不好吗?”
说完,她“呵呵”笑起来,笑容里透出几分恶作剧得逞的促狭,恍若回到闺中少女时一般。
陶满满忽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延庆帝棋高一着,逼死了当朝太后,使本就被动的和亲王父子更是如履薄冰,可对他二人而言何尝又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局呢?
血亲仇恨当前,不谈和亲王,至少秦瑛会撇去诸多顾忌。
陶满满抿着双唇,用力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掉,“我都知道,娘娘。”
杨太后目露欣慰,“满满,你、你与哀家好生...”
“说说话,算、算是送哀家、一程...”
她自是无有不应,哽着嗓抓紧杨太后的手,“您别开口,听我说可好?”
“我与您讲方才的马球赛吧?”
“秦瑛可厉害了!”她抬手抹了抹不自觉又泪凝于睫的眼,见杨太后神情认真,便接着道:“上半场山戎始终领先一分,到秦瑛上场后,瞬间扭转了局势。”
“他同韦二郎...”
*
不知何时,先前那零星半点的日光已消退不见,萧萧北风依旧,天阔云低,处处零落。
外界自然环境的变化却丝毫不影响宫宴上的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又有舞姬美婢相伴,与会朝臣谈笑风生,飘忽惬意。
众人只知太后驾临曲江池,却不知因何未在筵席上露面,各自虽有猜测,然延庆帝不提,他们也就装聋作哑,不去触当今的霉头。
延庆帝颇为自得的目光从座下扫过,各附属国的使臣时不时的向他举杯,表明自身忠贞臣服的立场;
膝下的三个皇子也和乐融融,皆有所长;
朝臣慑于他的威势,无不安分守己。
这天下大势,合该他秦壁握在手中翻云覆雨,而非任人觊觎。
思及此,延庆帝略过和亲王,视线在秦瑛身上停了一瞬。
少年锦衣玉冠,姿态雍容,面貌皎若明月,在莺歌燕舞的场合,总是如他的父亲一般,落落难合,仿若离群的孤雁,骄傲又矜持。
延庆帝心下微哂,示意近前内侍挥退殿中歌舞。
靡靡之音戛然而止,众人面有不解,纷纷看向延庆帝等他示意。
行宴过半,天子若是要祝酒实属寻常。
不想延庆帝并无此意,他笑眼温和,如普通长辈一般亲切询问坐于他右侧下首,正好与秦瑛相对的慕容奚,“朕观二王子郁郁不得展颜,莫非是认为我大启今日招待不周?”
“又或是为先前马球赛落败而耿耿于怀?”
慕容奚正暗戳戳的向秦瑛放眼刀,即使对方视若无睹,他也乐此不疲,乍闻延庆帝点名,他先是莫名而后回神直言不讳道:“本王子为何要耿耿于怀?”
“你大启的三个皇子力不胜任,难与本王子匹敌,便是清河郡王,也是趁本王子人困马乏而侥幸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