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月出。
两人坐在花圃的石坎上,头顶是白玉盘,月光倾泻而下,轻纱一般的朦朦胧胧。
秦瑛默然打量陶满满,好似比先前在山里与他躲避刺杀时瘦了些。也对,侯府老太君去世,可不得劳心伤神。
那她方才哭是因为思念祖母的缘故?
“既不是来侯府做客,那你怎会出现在这里啊?”陶满满顺着猫背上的毛问他。
“找它。”秦瑛道。
“嗯?”陶满满有些不明白,然后又问,“你住在附近吗?”否则怎么会找猫找到别人家里去呢?
“嗯,隔壁。”
秦瑛是两日前搬到自己的郡王府时,听管家说起才知晓他的邻居就是景阳侯府的。
“哇。”陶满满刚想说以后去他俩串门,可瞬时想到这是古代呢,当即就止了话头,闷闷不乐的应了声,“哦。”
秦瑛又不懂了,前一瞬眼里都在发光,怎的又不高兴了呢?小姑娘的脸变得比夏日的天还快。
他清清嗓,不自在的,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后日我府上乔迁宴,邀请了相近的朋友,倘若你…”
“你若是得空,可以、可以…”
还没说完呢,就见陶满满摇头,“我不行的,还在孝期,他们不让我乱走。”
“可是,”秦瑛想到白日里他与好友相聚时,可是还看见景阳侯的妾室母女花枝招展的闲逛呢,他转而又忆起这两日才听来的传闻,真假千金的故事,他蓦然就沉了脸,“景阳侯府的人怠慢你?”
陶满满不想故作坚强的,可是满心凄苦她也不知道能向谁倾诉,所以自己私下哭一哭,将坏心情发泄出来也就算了,她不想同祥林嫂一般逢人就谈及自己的不幸的,可秦瑛就是要问,他一直问,让她怎么还忍得住?
心防一松,陶满满又跟卸了闸似的哗哗直掉眼泪,抽抽搭搭的跟秦瑛一五一十的说自己这些天有多委屈,侯府里的人有多现实,她因为怕吃亏所以都避免跟人起冲突,可他们还是要找她的麻烦,可惨可惨了。
“无关之人轻慢你,你也如此对待他们便是。”秦瑛横着眼看她,没料到她这般软性儿,他还记得她凶他的时候可不是这般面团儿似的软乎乎。
“以牙还牙,睚眦必报不好吗?与其偷偷抹眼泪,有仇当场就报,难道不是更痛快?”
“噗嗤,”陶满满为他的话失笑,拧着小眉毛瞪他,“我一穷二白,一无所有,怎么能跟你比。”
“那你就任由人拿捏吧,”秦瑛睨她,“无关身份地位,只有你自己立住了,让人以为你轻易招惹不得,日后再想磋磨你时,少不得要好生掂量。”
“可是我怕…”陶满满细声细气的,“怕惹了他们被身无分文的赶走流落街头。”
“如今这世道乱得很,即便是在天子脚下,那坑蒙拐骗之辈也层出不穷。我的小模样,想必正合了他们的要求吧,不论卖去哪儿都能换个好价钱。”
“ 杞人忧天,”秦瑛轻嗤,“你我好歹共患难一场,小爷名下产业甚多,便是有那一日…”
他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猛然反应过来,丑丫头是拿那日他蒙她的话堵他呢!
眼见秦瑛脸色变得难看,陶满满非但不觉害怕,反而还展颜笑得开怀,惹得他连连怒目而视,这才有所收敛。
许是方才丢了脸,秦瑛紧抿着唇,倨傲的扬着下巴再不肯说一个字。
陶满满偏头眼睛弯弯的盯着他笑。
这家伙一张芙蓉面,若非长眉斜飞,带出几分英气,等闲怕是难有女子能越过他的长相去。
虽说脾气坏了点,她想到此前与他相处的点滴细节,口是心非、外冷内热说的就是他!
瞧得久了,便愈发觉得秦瑛瘦高的鼻梁好好看,鼻尖那颗隐隐约约的小痣好可爱;脸型窄窄的,棱角分明,似乎也是她的菜;还有那双眼睛,眼尾似有多情的桃花惑人,眸子多数时候都是寒光逼人的,却星光细碎,让人沉溺。
嘻嘻,当真欢喜,不自觉她笑出了声。
秦瑛不是不知她在看自己,只是她又哭又笑的,不免让他奇怪,“你笑甚?”
瞧,连声音很有苏感,低沉中又杂着清朗的少年音,中合得恰如其分。
也不知是今晚的月色太好,还是秦瑛的美色太迷人,陶满满只觉得自己沉醉在当下的美好里,她轻声喃喃“我好喜欢你啊。”
!!!
秦瑛的耳力目力都很好,所以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瞬时背脊僵直,手脚也仿佛没了知觉,他愣怔着问道:“你说甚?”
陶满满当真重复了一遍,还是很专注的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的,“你很好,我挺喜欢你的。”
她少年不识情滋味,如果见到一个人便很开心,那应当是喜欢吧?
“别说胡话!”
秦瑛跟受了刺激似的,横眉鼓眼,语气还硬邦邦的,他斥了一声就飞也似的,同手同脚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