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忽然回头怒瞪着他,伸出食指压在嘴唇,示意亚瑟安静一些。
亚瑟耸耸肩,满脸无辜。
安妮在周围找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脚印!
但凡踩在地面的动物都会在药水上留下脚印,并且带走一般动物闻不到的气味,她只需要放出寻气味的蝴蝶就能找到幕后主使。
万万没想到,安妮大意了,这东西居然不是走来的?如果对方长翅膀,那就有点麻烦了,拉一张网会不会太明显?
或者,她可以放点‘昏迷’药水,但是这个药水只有当场洒出去才有用,难道得在门口蹲着等?
一阵抉择后,当晚,安妮不顾亚瑟的劝阻,执意要熬夜抓所谓的幕后主使。
亚瑟也不顾安妮的劝阻,执意同她一起熬夜。
他们一起坐在屋顶的天台上,兔子说在屋顶守,一定会让幕后主使无所遁形,她还塞给亚瑟一瓶‘昏迷’药水,嘱咐待会儿见到幕后主使就大力地挥出去。
亚瑟一般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但说到底还是自己搞的幺蛾子,只能乖乖配合。
他将厚实的帽子戴在安妮的头上,安妮扭开脖子,“我不戴,帽子挡着我视线了。”
“戴上,”亚瑟不容拒绝拉近与安妮的距离,亲手给她戴上帽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如果困了就回卧室睡吧。”
安妮推了推快要盖住眼睛的帽子,“不睡,我得亲自抓到那个人,你困了也可以回去睡一会儿,我们换着休息。”
安妮是雄心壮志,豪气干云,摩拳擦掌要见见幕后主使的真面目,可惜拜安妮及其规律的生物钟所赐,她在凉风习习的天台上渐渐有了难以抵抗的睡意。
最初打算来天台,安妮有一个不好意思说的原因,就是她晚上太容易犯困,吹着凉风说不定脑袋清醒一点。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穿得实在太暖和,亚瑟恨不得把他的衣服也裹在她身上,再将她一整个抱住箍在怀里,安妮现在动一下都很困难,动作笨拙的她只能将挥洒药水的重任交给亚瑟。
一暖和,安妮就困,她坚强地睁着眼睛,过了会儿,她说:“亚瑟,我唱歌给你听。”
唱歌,唱歌可以提神醒脑。
亚瑟见兔子都快闭着眼睛和他说话了,他无奈道:“好。”
兔子起初还声情并茂,感情充沛,唱完两首,她喃喃着得休息休息,小鸡啄米般一晃一晃,亚瑟被逗笑了。
“亚瑟,我休息一下,你要叫醒我……”兔子含含糊糊念叨,亚瑟感到肩膀一沉,偏头看去,是兔子的小脑瓜子。
他缓慢地拧开药水瓶盖,用指腹沾了一点‘昏迷’药水,轻柔地涂抹在兔子的嘴唇上,兔子彻底睡死过去,连自己被亚瑟扛回卧室,衣服被一件一件脱掉都毫无察觉。
熟睡的兔子脸粉扑扑的,发丝纠结在枕畔,亚瑟俯身久久凝视兔子的娇好容颜,他用指尖拨开贴在兔子唇角的秀发,指腹忍不住捻过她微张的朱唇,碰到了洁白的小小的牙齿,可能是力气有些大了,兔子不舒服地哼哼。
亚瑟收回手,指腹有些湿润,他小心翼翼地在安妮的额头落下一吻,忍了又忍,才关门离开。
安妮一觉睡到大天亮,她几乎是在意识回笼的一瞬就从床上弹起来,飞奔开窗探头往下看。
木屋门口空空如也。
?
安妮跑到天台,亚瑟还在那傻坐着。
?
“亚瑟!”
亚瑟循着兔子气呼呼的声音望去,她仅仅穿着昨晚睡觉时的单衣就跑出来了。
“回去穿上外套,”亚瑟眉头紧皱,语气很是严肃。
?
好样的,傻狗学得一手优秀的先发制人,安妮不肯服输,叉腰:“穿什么穿?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不是说好的一人守一会儿吗?”
“我叫了,你没醒。”亚瑟笃定。
安妮心虚,难道是她睡得太沉所以没听见?
亚瑟不等兔子想明白才回去穿衣服,直接大步上前抱起她,像昨天晚上那样扛下去。
第15章 忍辱负重
幕后主使并没有来。
比起找不出送匣子背后的真实原因,安妮更加懊悔让亚瑟白等了一个晚上。
出于兔子式关爱,她让亚瑟去卧室补觉,她去做饭。
但是亚瑟得洗碗,安妮最讨厌洗碗了。
之后是安妮熬制药水的时间,她用木棒搅拌锅里几乎蒸发过半的药水,又不死心地想去集市逛逛,看能不能买到‘强壮的雄性。’
“买不到就算了,我去给你抓一个回来。”
亚瑟说的好像他要去拔萝卜一样寻常。
安妮当然相信亚瑟可以轻松做到,但这样有很大的弊端。
‘强壮的雄性’往往有强壮的家人和强壮的朋友,他们后续极有可能找安妮寻仇,再者附近这一片大家都眼熟,知根知底的,安妮毫无缘由抓动物入药,引起其它动物的警惕和不满,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一旦让他们感到安妮的存在威胁到他们的生存,安妮根本活不过这个冬天。
亚瑟听了安妮的解释,笑了,语气凉凉:“既然考虑得这么周全,当初是怎么挑上我的?”
亚瑟自问长得不是好欺负的样子,兔子偏偏对他如此狠心,又找杀手又下药。
安妮干笑,心里暗暗吐槽他一个大男人也喜欢翻旧账,小家子气,嘴上却顺溜溜地拍起马屁,生怕说慢一会儿就不能表白自己无邪的心,导致受害人更加生气。
“我那不是有眼无珠,没衡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嘛。”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安妮放下手上的活,脸上又带着刚认识亚瑟时谄媚的笑,“但是你仔细想想,要不是我的坚持不懈,你那时候买了抑制药水就离开,我们的缘分不就断啦!”
亚瑟嗤笑一声,身姿闲适:“我还应该谢谢你?”
小嘴说的这么好听,下手的时候可不讲一点缘分。
其实这也是安妮很不理解的地方,既然亚瑟知道她多次计划杀死他,干嘛仍然对她好?
安妮自己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是她被人多次盘算着杀掉,她一定先下手为强,把对方干掉。
于是兔子幼小的心灵蓦然一惊,啊!她知道了!他不会是想用糖衣炮弹俘虏她,等到利用她度过发情期,再狠狠报复回来吧!
安妮顿时豁然开朗,这几天的温存劲儿全随着滋滋冒的冷汗跑掉了。
最初为什么要选择亚瑟呢?
因为他不是本地的。
很明显就不是本地的,就像白萝卜里夹了根胡萝卜,眼睛不瞎的都能发现。
安妮还记得他见面就甩一袋金币,一股冤大头气质,他的拽拽的表情,看起来也很讨打,综上,不选他选谁。
现在看来,冤大头竟是我自己!
可怜狼先生虽没多追究兔子想弄死他的心,甚至自觉地开始帮命定的伴侣搅拌这一锅黑乎乎的药水,完全不知道在他心爱的兔子那,他的形象已然变成一个为了睡她忍辱负重的复仇者。
下午,安妮在院子里荡秋千,秋千是亚瑟花了半天的时间,慢慢做出来的,结实美观。
亚瑟见兔子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用脚尖点地,浓密的睫毛微覆,遮住眼里的情绪。
“安妮?”
兔子受惊般看向他,“嗯?”
亚瑟阔步上前,单手拉住晃荡的秋千,安妮仰头,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安妮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按得后仰。
“你不舒服?”
“……没有……”
亚瑟不由分说地俯身将安妮一整个抱起来,“我带你去测测体温,昨天晚上就应该早些戴上帽子,你都生病了。”
也怪自己,不该惯着她。
安妮忙说:“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只是在想事情……”昨天晚上完全被裹成粽子,怎么可能生病!
亚瑟点点头,“想什么?”
安妮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一旦犹豫就显得很可疑,但是也不能说得太离谱,离谱了亚瑟肯定不信,于是她脱口而出:“药水,一直没有研制出来,我有点着急了。”
亚瑟觉得兔子小题大做,药水有什么好值得忧心的,他更加坚定去帮她抓一个雄性回来的决心,抓回来就扔锅里,等她发现了再告诉她。
安妮觑着亚瑟的脸,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怀疑,松了口气,这口气在亚瑟进屋翻她的‘不感冒’药水的时候又狠狠提起来,她才不要喝这么难喝的药水!
‘不感冒’药水是安妮取的名字,实际作用是一个月不感冒,她只是稍稍把定语删掉了。
按理说只需要在每个月的月末来上一瓶,就可以一直避免感冒,但安妮发誓,决不是她难伺候,即使是味觉迟钝的鳄鱼尝了一口都呕吐一地,可想有多难喝。
那次最后安妮不仅痛失一瓶药水,一枚金币没收到还差点挨打!
它真的真的真的很难喝!
“我不喝药水!我没生病!”安妮嚷着。
“没生病也要喝,”亚瑟冷酷回复。
安妮磨磨牙,她知道亚瑟一定会逼她喝,趁着亚瑟取药水的时候,脑袋一抽,飞快转身往外跑。
院子里有棵桃树,安妮窜上树,她自己都惊讶自己有这么好的身手。
追出来的亚瑟又好气又好笑,他看着挂在树上的兔子,“下来!”
“我不,除非你把药扔了!”
“你先下来!”
“你先把药扔了!”
亚瑟盯着安妮,将药水放在地上,朝安妮走过来。
“……你干嘛……我不喝!你别拽我!说不喝就不喝……亚瑟我讨厌你!”
……
今天晚上注定是不太平的一晚。
第16章 你离开吧
亚瑟逼迫安妮喝药的结果,就是安妮生气不理他了。
安妮抱臂坐在窗边,小脑袋固执地望着窗外。
“安妮?”亚瑟唤了声。
安妮干脆背过身去,眼风都不肯分给亚瑟一点。
亚瑟站在安妮三米远的地方,呆滞地像块石头,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或者挽回不理他的兔子。
如果可以,他想靠兔子近一点,可是每当他尝试靠近兔子,就像踩了她的尾巴,大声呵斥他。
安妮快被气傻了,她打又打不赢,跑又跑不掉,被傻狗硬生生灌了一整瓶‘不感冒’药水,她的口腔现在都还是麻木的,好似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嘴这种器官,那药水是从喉管里下去的,但是安妮觉得它已经流进了每个细胞,让她恨不得把肉一片片刮下一般难受。
安妮越想越气,越想越气,鼻尖一酸,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下,她这么坚强的兔子,因为傻狗哭了好多次,都怪傻狗。
亚瑟的心脏也闷闷的,“安妮……”
安妮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他说话,胡乱擦掉眼泪,起身去卧室。
她走得异常的快,说是跑也不为过,眨眼就从亚瑟身边掠过去。
亚瑟并没有打算拉住她,他想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房间只留下空荡荡的窗,和随风荡漾的窗纱。
留着青紫咬痕的手蜷了蜷,依旧无力地垂着。
晚上亚瑟做好晚饭,去敲兔子的卧室门,没有一点回应。
亚瑟有些担心,“你在吗,安妮,吃饭了?”
过了会儿,亚瑟想开门看看,他碰到门把手的时候,隔着门极近的声音立刻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就是还在生气。
“我把晚饭放在餐台上。”亚瑟又等了会儿,兔子不吱声,他只好离开了。
亚瑟很早就将卧室的小橘灯灭了,静坐在屋内全神贯注听兔子卧室方向的动静,他一动不动,内心却很焦灼,他不能再逼着兔子吃晚饭,兔子的眼泪是比她的毒药更致命的东西,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夜深,兔子还没有出来吃晚饭,亚瑟有些坐不住了。
对于怎么哄生气的女孩子,亚瑟没有一点经验,不仅没有经验,还自有一套越弄越糟糕的天赋。
亚瑟继续等着,忽然,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又听见兔子轻手轻脚走过客厅,下楼去厨房,他估摸着兔子已经进了厨房,才悄悄跟出去。
优秀的猎人是不会让猎物发现自己的痕迹的,所以安妮也根本没有察觉背后的亚瑟。
兔子一眼没看他做的芋泥奶酪和萝卜小粥,甚至嫌恶似绕开半圈。
亚瑟见过一些被拒绝求爱就要死要活的动物,一度将他们打上‘愚蠢’的标签,但是当他看见兔子是如此嫌弃他做的晚饭,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很难受,或许比兔子更难受。
安妮在厨房转了一圈,只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发芽的土豆。
她实在太饿了,本来打算睡醒后明天早上出去吃好的,结果被饿得睡不着,只能起来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为了尊严,她连鞋都不敢穿,生怕声音大了吵醒亚瑟,让他看笑话。
安妮在水槽里随便冲冲土豆表层的泥土,揪掉青芽,蹲在地上小小声声地啃。
啃下第一口时,安妮咬住嘴唇,才忍住没把它一口吐出去。
苦辣的口感在嘴里爆开,安妮好脾气地想,至少比“不感冒”药水好吃。
但是她也没有咀嚼,直接吞下去。
亚瑟已经顾不上她生不生气,上去抢过安妮的土豆,扔进闪着零星火花的火堆里。
安妮傻蹲了会儿, 不敢置信:“你居然一直跟着我?”
“你不必拿身体和我赌气,饿了就好好吃饭!”
亚瑟又看见安妮的睡裙下光秃秃的小脚,已经冻得发红了,他的火气瞬间窜到头顶,“你没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