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是?”
“现在在找吃人鬼的位置,它的位置十分难寻,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在拍卖时多争取点时间,让我们有更多余裕去找吃人鬼。”
花浅似懂非懂,忽然又道:“陈师兄,我又被灌了停息水,你可带有解药在身?”
“在这里,”陈子游掏出一枚药丸往花浅手里塞,接着又站起身往外走,“你吃下去后,记得多争取时间。”
说完便戴上兜帽匆匆走了。
周围回归寂静,花浅听到宁三一句:“你师兄师姐可真多。”
花浅并不意外宁三醒着,将解药塞到宁三手里:“你快吃。”
宁三一怔,不明白此番举动。
“我才结丹期,吃了也闹不出什么水花,但宁三你不一样。”花浅坦坦荡荡地说出心中所想,“既然你是妖族嫡系,说明实力肯定很强,要是有你相助,陈师兄他们定会更快找到吃人鬼所在地。”
“你不怕吃了就跑?”
“跑了我也没办法。”花浅笑笑,“就当热心助人太多,总会遇到几个白眼狼。”
宁三看着她,忽然一仰头吞下解药。
丝丝金色灵息散发出来,宁三越发美艳旖旎,灰尘一粒粒从发肤散去,一条雍容华贵的赤色凤裙展现眼前。
随着光芒骤亮,花浅望见一抹凤纹出现在宁三额间,如火如灼,潋滟四射。
熟悉的力量回来,原先捆绑宁三的铁链寸寸碎裂,化为齑粉飘了一地。
宁三长睫一抬,嗓音如晨曦鸟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乃三界通用之言。”
她望向花浅,对方眼里满是歆羡,由衷地开口:“宁三,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
先前宁三被尘埃和肮脏掩埋,像只灰不溜秋的小雏鸟,
现在的宁三就是浴火重生的凤凰,全身充斥着华贵之气。
如果说千若水美的世间罕有,那宁三就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化身,叫人不敢抬头直视。
宁三眉心微蹙,总觉得对方的重点错了。
好在她不介意,直奔重点:“你不用拖时间了。”
“为什么?”
宁三手一抬,一个灰不溜秋的身影出现在角落,和花浅初见时相差无几。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吃人鬼被藏在哪里。”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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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三离开没多久,几个黑衣人呼啸而至,看不清的面容下散发出一股阴郁气息,不由分说地将花浅从囚笼里拽出,三道锁链分别锁住双手、脚踝和脖颈,拖着她往外走。
地下拍卖场设计并不复杂,从储物室一路直行,拐个弯便到了拍卖场。
花浅双眼被黑布遮挡,仍能感受到不少赤/裸/裸的目光在身上流连,蕴含的贪婪几乎要将她剥/个精光。
才被强行按在地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来:“我出三百万上品灵石。”
浓浓的暴发户气息,毫无疑问是陈元。
数额庞大的数字震慑全场,一时竟无人抢拍。
不会吧不会吧,花浅暗自惨叫,她不会只值三百万吧?
很快,一道不急不慢的声音在另外一边响起:“我出三百零一万上品灵石。”
是千羽飞的声音。
“千小姐,货物主人不可自行拍下。”有第三个人的声音提醒。
只是这个声音……似乎似曾相识?
在花浅看不到的地方,千羽飞被人提醒规矩后,忽然做了个手势,一直站在身后沉默不语的护卫走上前,只见两人耳语几句,那黑衣护卫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我以个人名义出三百零二万上品灵石。”
李浮白!
花浅内心泪流满面,失去视野之后的每一刻都过得十分缓慢,让人心生怀疑时间是否真的流逝。
陈元似乎早有准备拍卖不会顺利举行,继续加价:“三百零三万上品灵石。”
“三百零四万上品灵石。”
“三百零五万上品灵石。”
……
一万一万的叠加,叠加到花浅都麻木了,一心只想两人快些结束,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来捣乱拖延时间!
直到灵石加到四百万以上,陈元终于扛不住价格,转而提议:“我出三件高阶护身法宝,即刻交货还能附赠十张高阶符箓。”
啊,下一个应该还是李浮白。
就在花浅这么想的时候,从未听过的陌生女声响起:“我出一千万上品灵石和五十件高阶护身法宝,即刻交货还能附赠一百张高阶符箓。”
花浅:?
她已经这么值钱了吗?
全场似乎都被豪爽价格震慑住,真真寂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那女声并未察觉到凝滞气氛,轻笑道:“我见渊则宗和千机阁都在抢,想必此货定有过人之处,觉得有趣,便来争一争,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这、这浓浓的绿茶味扑面而来,花浅几乎能感受到陈元的气急败坏。
原以为只有千机阁阻挠,现在连不知名人士都要出来参一脚,实在是太可怜了。
花浅极力控制嘴角,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然而接下来的声音,却让刚刚翘起的嘴唇角又垮下去。
李浮白的声音罕见迟疑:“我出一千零一万上品灵石和五十一件高阶护体法宝,即刻交货附赠一百零一张高阶符箓。”
声音之迟疑、音色之痛苦,让花浅怀疑李浮白是咬着牙才说出的话。
怎会如此?天下第一宗不应该这么穷吧?
但拍卖并未戛然而至,先前的陌生女声再度响起:“哎呀,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值钱,我真是出不起了。”
花浅悬起的心垂下,看样子陌生女子似乎打算放弃了,然而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花浅如坠冰窟。
“我出魔尊一个承诺,只要你们把这小姑娘让给我,我回去立刻撺掇舅舅,帮你们完成一件事如何?”
——好家伙,宁就是正月剃头第一人,不坑舅舅心不死?
陌生女音持续加价:“自然,刚刚说的会照旧付给你们。”
一个魔尊的承诺,就要高出身外物千百倍。
短短两句话中蕴含的信息极其简单却又极其沉重,不仅价格翻倍碾压,还能把魔尊称为舅舅,想必也是三界中不可小觑的人物。
从旁人角度来看,被拍卖的花浅似乎也被价格震慑,被吓傻了一般呆滞在地,然而心里却在想——
腿麻了。
被两人长时间按压在地,花浅双腿略一动弹似有万蚁攀高,又酸又涩又沉重。
不管谁都好,赶快把这场面解决了吧!
震撼心扉的静寂过后,先前提醒过千羽飞的男声再度响起,他也被巨额拍价吓到,结结巴巴地说话: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话音刚落,花浅几乎能听见鄙夷声四起,无声斥责这说的是的人话吗?
陌生女音继续:“灵石和符箓现场交货,魔尊承诺稍后奉上。”
登时,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夹杂着搬运重物的声音,接二连三地摆在身边,花浅还能听见石块摩擦的窸窣声。
交易达成了?
她的心顿时缩成一团,虽然知道自己价值很高很有成就感,但灵石诚可贵,符箓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翕翕簌簌声逐渐放缓,花浅终于忍不下去,猛地站起来——
“我出李浮白三个承诺,现场交易。”
嗓音温和清冽,却掷地有声,如同没入水面的惊雷,惊起一片倒吸冷气声。
陌生女音淡然发问:“你是谁?凭什么代替李浮白承诺?”
紧接着,花浅听见那道声音不紧不慢地回答:“就凭我是李浮白。”
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花浅先是感受到满场静寂,接着是响起宛若十万只鸭子的嚎叫声。
“李浮白?可是那位出生结丹、十岁元婴、五十载未至就渡劫圆满的大神?”
“卧槽卧槽,我这是见到活的李浮白了吗?”
“有没有万事镜?快给我和李浮白拍张幻象!”
……
想起李浮白那俊美面容,花浅心中骄傲,自古剑修出美人,小说诚不欺我也。
有人见到心慕者疯狂尖叫,也有人被吓到心惊胆战。
强而有力的手飞快抓住花浅肩膀,寒气化作利刃般抵在咽喉:“都别动!再动我杀了她!”
花浅反应慢了一拍,被拉扯时将蒙眼布蹭落,短暂白芒过后,她看清了拍卖场地——
大堂宽阔华丽,数道结界区分开拍卖者,隔着一座戏台两两相望。
而这戏台却让人异常眼熟,正是软香阁一楼大堂所在!
此时已是寅时,本该热闹的戏台周遭安静如水,偶有夜巡小厮经过,却对在场之人视若无睹,看了一圈后径直离开,全当空无一物般。
挟持花浅的是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张红脸面具,菜刀离喉咙的距离仅有毫厘。
脑海里隐约串起一条线索,加上似曾相识的声音,花浅福至心灵:
“你是那个错认女儿的父亲?!”
已经归案的赵明理曾说,阿月父亲和她见过面,说她很像死去的女儿,而最近唯二说自己像某个人的,唯有前玄武楼大厨。
见被认出,男子用力扯下面具,露出一面之识的脸:“不错,正是我。”
“钱多来你疯了?!”
一声怒喝在不远处响起,正是其余几个黑衣人。
被称作钱多来的男子面色一沉,一抬手,那几个黑衣人脚下便出现金色阵法,不多会直接消失在眼前。
眼看同伙消失,花浅急切起来,转头看向李浮白的方向,才发现之前当作隔间的结界不知何时幻化,变成一道道传送阵法,径直将在场所有人送离软香阁大堂。
霎那间,大堂只剩下自己和钱多来。
接连不断施展传送阵法让钱多来脱力,一屁股坐在旁侧的木箱上,连带着花浅也瘫坐在地。
串联所有情报,在识海里汇聚成一张精妙的时间线,花浅轻而易举的得出前因后果。
她语气讥诮:“所以,是你养的妖魔混血吃掉了你的女儿?”
被人戳及痛处,钱多来猛地抬头,死死瞪了花浅好一会,忽地又泄下力道,瘫在装满灵石的木箱中,十分怅然:“你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我女儿。”
接着,不管花浅想不想听,钱多来都将一切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钱多来年轻时,并非玄武楼大厨,而是一个闲散修士,道侣诞下孩子不久便撒手人寰,他独自一人抚养钱月长大。
钱月是凡人,,自娘胎里带了病,一直药汤不能停,钱多来很快欠下一大笔债,走投无路时,他意外发现自己学习阵法速度飞快,年纪轻轻就掌握极为难学的障眼法和传送阵。
凭借着一手阵法,他迅速做起地下拍卖行当,从买卖两方赚取中间费,这一举动,自然引起别人虎视眈眈,为求自保,钱多来带着钱月来了正安,白天在玄武楼后厨打杂,晚上建立拍卖场赚差价。
拍卖场里,妖魔的金丹最值钱,不仅修士供不应求,就连妖魔同族也跃跃欲试,只要卖出一个足便够花销,还能给钱月吃上上等补品,钱多来心动了,和朋友一起干起蓄养妖魔的勾当。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钱月病治好后,钱多来又希望她能活得长久,便想着将金丹植入体内,让她从一个普通人变成金丹修士。
为此他千挑万选的找了一个强大妖魔,不曾想植入时出现意外,妖魔跑了,钱月身死,虽然很快就把妖魔捉了回来,但到底还是伤了人引起天机两宗注意。
钱月的心上人、千机阁弟子赵明理知道后,不知道从哪里得来起死回生阵的法子,誓要将钱月复活,钱多来被他的痴心打动,暗中协助不少。
前几日,赵明理忽然找到钱多来,说找到了阿月完美的躯体,就住在玄武楼里。
于是,钱多来找了个理由,和花浅打了第一次照面。
“真是太像了……”钱多来神色动容,几欲说不下话,“你和阿月简直就像是同胞姐妹。”
“所以你们就要把我弄死复活钱月?”花浅呵呵冷笑,“这是痴心妄想!”
“是啊,我确实是在做梦。”钱多来垂下头,“既然是梦,那么赵明理失败了,就该我这个当爹的上场试试了。”
钱多来双手掌心迸发血色阵法,纹路妖冶繁丽,诡谲怪诞,正是起死回生阵中的黑色符箓纹法。
室内刮起阵阵阴冷旋风,钱多来衣衫寸断,露出大面积赤..裸肌肤,肌肤之上赫然时同样的血色纹路。
他和赵明理一样,以身化阵,心甘情愿成为其中阵眼。
事到如今,花浅终于悟出了起死回生阵中的巧妙。
除了相似身躯和阵法辅佐之外,还必须血肉献祭,以血肉为引,带亡魂归家。
“你疯了!”花浅厉声痛斥,“死了这么久魂魄早就进入六道轮回,这还要如何复活?”
黑色浓雾不断从钱多来四肢散发,纹路漫上他的面容,道:“只要有机会,我总要试上一试。”
劝说无用,手脚又被锁链铐住,花浅只能拼命往别处躲去,凄凄切切的哭号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为无形利刃穿刺脑海和身躯。
渐渐地,花浅速度慢了下来,雾气宛若无数双手攀爬身躯、拉扯四肢,嬉笑着要魂魄从□□中出来。
慢慢地,花浅开始听不到声音,阴冷笼罩四周,冻得她不断哆嗦,只想往温热靠去。
温热在哪里?
在前方。
身体轻风般飘忽,朦胧间被气息带动。
花浅意识浑噩,正想沉沉睡去时,几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