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来晚了。”
朝灵总算有了一点反应,散开的瞳孔慢慢聚拢, 最后落在了沉渊脸上。
“我终于梦见十四了。”她的声音很哑,目光里却染上几丝甜蜜的笑意, 沉渊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在被凌迟。
“不是梦……我在这里,在你身边,我来陪你。”他再一次低头,用唇角去碰朝灵的嘴唇,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朝灵才如梦初醒, 定定看着十四,半晌没说话。
她情绪不太稳定,他只能耐心地哄, 认真和对方对视, 告诉对方自己真实存在。
慢慢地, 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上逐渐显现出一点情绪,先是怔愣,再是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委屈。
她平时里跳脱, 但是哭的时候却很乖, 是带着委屈的乖, 不声不响地, 像是害怕被讨厌被抛弃, 所以只敢偷偷地哭,不敢放声。
十四看着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轻微的抽噎声,倒吸一口气,轻声道:“不要忍着,哭出来好不好?”
眼泪沾湿她的睫毛,也沾湿了他的心。
“你不要我……”她强忍的情绪,终于崩塌,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搂他的脖颈,像是濒死的人去抓水中的浮萍,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十四……不要赶我走,别不要我,我不要一个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可以默默离开,可以假装不在意,可一旦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忍受的可能。
十四搂着她,吻她的嘴唇和耳垂,吻她的眉心和眼角的泪珠,她哭地越来越大声,像是这辈子受过的委屈都堆在一起了,所有的眼泪都涌了出来。
“以后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伸手去抚朝灵的背,一寸一寸地安抚她。
他不该放人离开自己身边,不该没有提前准备好,她还那么小,就算在人类的光阴里都只算一个小姑娘,却要承受那么多。
被喜欢的人遗忘,被正道羞辱,被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折磨,被迫做出离开所有人后,独自等待死亡的选择。
他轻轻揉着朝灵的后脑勺,用怀抱拥住对方,怀里的人还在不停颤抖,呼吸时轻时重,身上血腥味很重,他想起季鸿羲之前说咒印,下意识看她伤口,对方却以为他要离开,只是紧紧搂着他。
他干脆弯腰把人抱起来,朝灵又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哭声低了下去,连呼吸也很微弱。
“让我看看伤口。”他意识到不妙,又没办法直接动手,朝灵却摇摇头,眼睛慢慢闭起来。
“不行,我要……睡觉了。”
她说完,就好像完全失去神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唤了几声都不醒。
温热液体慢慢渗出,沾湿他胸口的衣物,他原以为是对方的眼泪,此刻看见衣襟上晕开的血迹,脑子里都空白了一瞬。
朝灵伤得很重,比上次在无罪渊,封印被破开的时候还严重。
沉渊帝君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她满身湿透,雨水和血水交杂,气息微弱。
她体内灵力暴走乱窜,脖颈间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再晚一刻,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他封住整个苍云,上百个人质,季鸿羲也不得不那么多人命威胁下让步,解了朝灵身上的咒印,他便第一时间把人带回了无罪渊。
怀里的人就像一盏将碎的琉璃,随时随地都会消散,她身上的温度忽冷忽热,就连昏睡时的神情都很痛苦,通疗愈的属下和抓来的药修在大殿里不眠不休,目眦欲裂地围了三天三夜,病人却迟迟醒不过来,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沉渊帝君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还差点掐死了一个下属。
无罪渊上下人心惶惶。
苍云乃至整个仙门,都被阴云笼罩。
转机是在某日晚上,他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详细写了朝灵体内烈灼之炎的压制之法,他派人去查信件的来历,却意外扑了个空。
第五天的时候,朝灵终于醒过来了。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人。
十四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倒了一地的护卫药修,药撒了一地,杯盘狼藉,还有藏在角落里的半个人影。
强行压制烈灼之炎,对她的神智有所影响,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她身体还很虚弱,瞳孔散着,认不太清人,手里握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抢来的剑,背靠着角落,受了惊,一副谁敢上前就撕碎谁的神态。
他屏退众人,慢慢上前,时刻注意着她手里的剑,怕她刺伤自己。
“别害怕,我是十四。”
她像是认不出来,只是继续握着剑,像匹孤注一掷的小狼,想用爪子和牙齿把人吓跑。
“把剑放下来,我带你去看大猫。”
朝灵眼睛忽然睁大,呆了一下,像是好奇,又像是害怕,最后还是没理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放低下限:“过来,给你摸大猫的尾巴。”
于是朝灵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黑豹。
圆圆的耳朵在头顶,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长长的胡子张开,和猫一样,后面还拖着一条漂亮的尾巴,圆圆的尾巴末端还轻轻卷起来,像是在故意勾引。
她愣了一下,神情已经呆住了,黑豹却慢慢朝她靠过来,带着点试探意味,先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又蹭了蹭她的脸颊。
温暖柔软的触感,蹭得她脸颊有点痒,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小腿,低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卷上了她的小腿。
她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温暖,亲近,熟悉。
黑豹不停地蹭她,她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她一只手拿着剑,另一只手去揉黑豹的脑袋,没过多久就干脆把剑扔了,两只手一起揉。
黑豹幽蓝色的双眼闪过一道得逞的亮光,一爪子拍开她脚下的剑。
朝灵眼前蓝光一闪,黑豹原地消失不见,变成了刚才的那个男人。
尾巴和耳朵都没有了,朝灵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又要摆出刚才那副凶恶神情,谁知道她还没开始打人,十四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不会有人伤害你,乖一点,我带你去睡觉。”
对方指尖带着凉意,但是怀抱却很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还有熟悉的冷香味。
她记得这股香味,乍一闻的时候很淡很冷,可是再靠近一些,就会发现这股香味暖融融的。
她终于放下戒备,任由十四把自己抱在怀里,踏过满地的狼藉:“我乖一点,会有尾巴吗?”
她眼神盯着十四的发顶,像是在看一对不存在的耳朵,十四顿了顿,心道朝灵爱的果然只有他的尾巴。
“乖一点就有。”
朝灵变得很粘人。
她身体很虚弱,也更瘦了,抱在怀里的时候像是没有重量,因为神智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身上带着点孩子气。
她排斥十四以外的所有人,来送药和治病的人都被她凶过,还有几个差点被她用剑捅了。
“我不喜欢吃药,药是苦的。”朝灵和十四讨价还价。
“不吃药病就不会好。”十四认认真真地回答她。
朝灵有些气馁,下意识抽回手,却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给她行针的是前两天刚从药王谷逮回来的药修,医术远近闻名,可惜飞来横祸,他前脚刚听说无罪渊主侵扰仙盟大会的消息,后脚眼前一黑,再睁眼人已经到了无罪渊。
他已经被长街上那堆缺胳膊少腿的妖魔鬼怪吓了一顿,前两日沉渊大发雷霆,他们一群人差点脑袋不保。
他亲身体会过沉渊帝君发起怒来有多骇人,知道面前这个二傻子一样的小姑娘地位有多高。
顺便一说,这个病恹恹的二傻子,昨日还把大殿里半数以上的药修都打了一顿。
见她乱动,沉渊似乎不太认同,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一只手按住她乱动的手:“马上就好了。”
十四一靠近,朝灵就下意识蹭了过去,脑袋埋在十四怀里,大睁着一双眼睛看药修给自己行针,粘人得不行。
她神情认真,药修也被她看得紧张,刚把银针刺进她的手腕,却听对方小声道:“我乖乖扎针了,待会可以给我摸吗?”
药修:“……”
这么危险的对话,请务必不要在他面前展开谢谢,他不想知道任何无罪渊主的不可告人之秘密,他不想被事后灭口,更不想这辈子都活在害怕被灭口的恐惧之中。
然后他听见沉渊帝君不轻不重道:“先扎完。”
朝灵对他的尾巴有种执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清醒还是糊涂,只要他同意献出尾巴,那么所有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沉渊帝君无数次怀疑过,朝灵喜欢他可能只是因为自己长了尾巴。
没有得到肯定的承诺,朝灵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太过分了,赶紧解释:“我昨晚不是故意的……”
药修脑子里刚冒出一个问号,却又听朝灵道。
“我不是故意咬的,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药修:“?”
第1章 治病
沉渊没说话, 药修却听得直冒冷汗。
朝灵还在认真解释:“而且我只咬了一下就醒了,醒过来以后也好好认错了。”
沉渊按着她的手腕,指腹略过细白的皮肤:“那你还想咬多少下?”
况且尾巴根本就不是用来咬的。
“它那么硬, 我应该咬不痛才对。”
沉渊:“……”
药修:“……”
这边两个人还在因为尾巴对峙, 治病的药修却早已经神游天外, 脑袋里全都是不可描述的情节。
他看了眼人模狗样的沉渊帝君,又看一眼懵懂的朝灵, 对方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就算双修有益,她现在也根本就不适合做那种事。
他们累死累活给人治病,整日提心吊胆,沉渊帝君却这么对待病人,简直罪无可恕。
出于医者之心, 药修还是沉下了脸,严肃道:“沉渊帝君,病人身体虚弱, 宜多修养, 双修之事还是暂且克制些, 少做为好。”
朝灵听他说完,迷惑地眨了下眼,又问十四:“这也能算双修吗?”
摸个尾巴也算吗?
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