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不想跟她在一起？不是说好了要结婚吗？
“林逾阳, 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姜璃没接过他满心欢喜递过来的游戏手柄，她丢到一边，闭住眼，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想要把胸腔里的郁结散开。
“还有一个多月，你大四就要毕业了，你到底怎么考虑的啊？不找工作吗？不要赚钱吗？”姜璃是真的急，“你看到你的朋友，你的同学，他们都找到了工作，你就不急吗？还是说你以为你现在有家里养，你就可以不去想那么多？”
问题又回到了家庭，他们上次就没能真正解决的问题。
林逾阳的父母反对他们在一起，林逾阳的父母在劝林逾阳分手，即使林逾阳说了父母的劝阻无法影响他的心意，但是只要林逾阳没有彻底地摆脱家庭的管控，没有绝对经济上的自由，他的想法都会成为空想。
“三年了，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姜璃不明白，“你怎么完全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们不能一辈子靠家里。”
“谁说我们会一辈子靠家里？”
林逾阳把手柄捏回手里，他垂着眸，又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重新对上。
“我不会一直靠家里，我说过会制作出一款很好的游戏，我在朝这方面努力。”
“你怎么朝这方面努力啊？玩游戏吗？就靠在家里玩游戏？”姜璃抿紧嘴唇，盯着屏幕上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新游戏，“是，你是说过你会开发出好的游戏，我相信你，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的情况啊？什么事情都要有地基才能往上垒砖头吧，我今天给你发的那些招聘信息哪一个不是游戏公司的，你是不是起码该看一下？去应聘？难道靠空想就能做出游戏？”
“我没有空想！”他捏着手柄的指节发白。
目光丧失了爱意，视线不再有所交集。
两个人沉默许久，林逾阳才说：“我答应过你的，我会给你一个好的生活，我不想让你失望，我只是……”
姜璃又把视线偏过去。
“我只是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他垂着眸，声音很轻，“我需要一点儿时间确定这不会是一场空欢喜。”
吵架这种事情，姜璃终究是有些不擅长，两个人的话题就停在了这里。晚上睡觉前，林逾阳以张开手臂为台阶，姜璃以旋转回抱为回应，她又扑进林逾阳的怀抱，走下了他准备的台阶。
可是有了这晚的吵架，姜璃觉得他们面临的问题比之前还要大。
先前为了和好，她主观地将现实里很多因素都抛出，她忽视了林逾阳的爱玩，忽视了林逾阳长久以来有今日就不想明日的惰性。对于生活，林逾阳一直秉持了及时行乐的态度，不爱居人之下，讨厌规则束缚。
她埋头抱着林逾阳，去想如果他真的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没有人会在职场上迁就对方，林逾阳会早起，会加班，会受委屈，他天马行空的念头都会被现实敲打。
当姜璃想到林逾阳会提着公文包，垂头丧气的进出他们的出租屋，她的眉头居然比林逾阳不去找实习皱得更紧。
事情结束后，姜璃没再跟林逾阳提过找实习的事情，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忘记。
姜璃不再关心林逾阳最近到底做什么，有没有往各个公司投简历，也不再询问他到底对未来做什么打算。他们的生活重新被柴米油盐占据，几点回家、回家以后吃什么、吃外卖还是自己做，这些将曾经聊起的未来幻想统统覆盖。
五月底，姜璃答应了林逾阳，等他答辩结束，她会请两天的假期，他们一块儿去旅游，看他们那场未完成的海。
林逾阳收到消息，连连回复了好几个感叹号。
六月初，公司的实习生们陆续回学校答辩，准备毕业事宜。有些同事知道姜璃谈了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推断出最近也该是林逾阳的毕业季，他们想八卦姜璃男朋友的工作，但又跟她实在不熟悉，只能悄悄躲起来瞎猜想。
“你不知道她男朋友比她小三岁啊？”其中一个同事吃惊地说，“听说她男朋友是个富二代，还挺有钱的。”
另一个同事冷哼一声：“富二代就怎么了？玩够了毕业就分手了。”
“对啊，这种富二代的家里不一般都给他们安排好了，要么出国，要么乖乖结婚继承家业，又不是还在学生时代，他们想乱玩就乱玩。”
姜璃打开卫生间隔板的手一顿，连她的同事都知道的道理，光是相爱没有用，他们没有经济的基础，要是林逾阳真的因为她跟家里决裂，等到要钱没钱的时候，爱情就是最不值钱惹人嫌的东西，他们会产生更大的争吵，这没有争议。
“那她岂不是就......”
姜璃听到门口传来啧啧的声音，开了门。
她没有特意反驳她们的话语，没有说她和林逾阳打算的以后，就现实而言，她都觉得曾经的幻想有一点儿幼稚，她只是面容寡淡，在她们边上洗手，其余人的脊梁骨都感觉到发凉，一个两个不讲话，低着头悄悄递着目光。
把手洗干净，姜璃出了洗手间。
回到工位上，她收到了林逾阳的消息，他的答辩很顺利，甚至意外地评选为了当年的优秀论文。
【G’sun】：姜璃璃！姜璃璃！我厉害吧！
【G’sun】：你几点下班？
【G’sun】：下班我去接你！
最近公司没了实习生，原本的事情有点儿多，姜璃的下班时间推迟了，林逾阳也没有介意，说好了就在楼下等她加完班。
姜璃没再反驳，她只是把手中的活干的更快了些。
提前十五分钟，姜璃打了卡，下了楼，站在门口，她却没在公司楼下发现林逾阳的身影。
“林逾阳？”她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消息才转出去，她听见了前边摁喇叭的声音。
姜璃还以为她是碍到了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车，朝四周看，就想躲开，没想到边上的豪华小轿车又再摁喇叭。
车窗降了下去，姜璃愣了下，看到了驾驶座上的林逾阳。
“你……你哪儿来的车？”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逾阳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她的问题：“帅不帅？”
他从驾驶座上下来，小跑到她旁边，帮她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姜璃坐上车。
他的眼睛里满是亮光，几乎要把她脸上的暗淡冲刷。
“这辆车的位子是真皮的，你坐上去试试，对你的颈椎也好，以后副驾驶就是你的专属位置，我谁也不让上。”
姜璃望着他帮忙系安全带的脸，又回到他的驾驶证：“以后？林逾阳？这是你的车？”
“嗯，这不是毕业了吗？”林逾阳的声音骤然变小，似乎担心姜璃会生气，“我爸妈……就说送我个毕业礼物。”
姜璃陷入了沉默。
“你放心，这个车很省油的，我专门看过。”林逾阳在一边跟姜璃解释，“它的性能啊，功率啊，在同等价位里都是最合适的，性价比也最高……”
林逾阳的解释越多，车厢里的气氛越沉闷。
姜璃盯着车窗玻璃的虚影，瞥到它的边角，车真的好新，连玻璃塑料膜都没揭下来。
后视镜里，是她的脸。
姜璃看着那张脸，紧紧地皱着眉头，眼底说不上到底是羡慕还是不满。
雨一滴一滴落在后视镜面，贴在她的脸上。
她本来应该为他收到这样的礼物开心的，可姜璃垂着眸，怎么都扯不出一个笑容。
耳边有雨声。
她抬起手，揉揉眼，看到的是窗外的一片好天气。
阳光明媚，她的喉咙却憋了一口气，这口气成为郁结压在她的心口，让一个又一个不该出现的字母组成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她必须说的话，这是她早该说的话。
他和她一点儿都不一样。
嗓子里的涩意加重，姜璃转过头，没想到一下子对上了林逾阳的视线。
二十出头的少年，有好看的眉眼，有弯弯的唇角，有呼作白玉盘的意气。
他的脸红得要炸开，耳根都烧了起来。
“我们……”
又一次，他们异口同声。
可姜璃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辆平稳行驶的轿车就加快了油门。
雨，不再停留在后视镜里。
它包围了四周，几乎要把他们淹溺在这里，眼前的场景忽然暗沉，飞驰而过的树影让她心情慌乱，她的视线昏白，双耳作响。
雨声好大，似乎在提醒她眼前的虚假。
她睁大眼，强忍住晕厥，在雨落的声音里寻找到林逾阳的话语。
“姜璃璃。”
她听到了那天见面他想说的话，一直要说的话。
“姜璃璃，我们结婚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再甜一下：）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只狗
====================
......等等, 等等。
结婚？不是分手？
姜璃重新睁开双眼，她还在车上。
车窗外的光线暗淡，下了好大的雨, 车里的气氛低沉，没有人讲话。
曾经在出租屋许下的壮志豪言，说过的未来梦想, 在顷刻间不见, 姜璃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 看到一张怎么挤都挤不出笑容的脸。
记忆交叠，暗色之下, 这一次才是真实。
“林逾阳。”
姜璃听见她的声音, 陌生得让自己害怕。
林逾阳转过头, 嗯了一声：“怎么了？”
她低垂下眼, 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胸前憋了一口闷气, 大脑操控不了话语，她张口, 却又静了好久。
她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姜璃才真的说出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林逾阳明显地愣了下：“什么？”
“我是说，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再在一起了。”
“为什么？”
她没有抬起头，也不敢看向他。
“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林逾阳回过头, 皱着眉头，看向一边的姜璃，“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啊。”
姜璃的视线落在她的鞋尖, 普通的帆布鞋, 因为雨水湿答答，鞋带脏掉了, 和崭新又香喷喷的昂贵轿车一点儿都不一样。
就像她和林逾阳。
其实，姜璃很早就知道她和林逾阳不一样。
“你知道这辆车要多少钱吗？”她看似提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林逾阳的眉头果然蹙得更紧了，没理解她说的话：“什么多少钱啊？是我爸妈送我的，我又没花钱。”
“是啊。”姜璃笑了下，“你又没花钱，一辆车而已，你不必要知道它到底需要多少钱。”
林逾阳不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所以你现在到底不高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这辆车多少钱？还是因为我爸妈送了我一辆车？”
姜璃没有说话，车厢内的气压更低，这也让林逾阳更加烦躁，他想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辆车都不是我问他们要的，是他们知道我大学毕业了，最近又有想出去旅游的打算，想着有一辆车方便一点儿，车都提出来了，钥匙都放我手里了，我总不能说不要吧？”
“我没说你不能要。”
“可你的表现就是在告诉我不该要啊！”
林逾阳觉得她的表现与内心的真实想法完全不一样。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开这辆车，我不是真的想靠家里给我什么，但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到以后能方便接你上下班才收下的。”林逾阳心里觉得委屈，“我不想你每天那么累，不想让你每天挤公交倒地铁，我有错吗？”
林逾阳的话没错，他的行为也为了她好。
姜璃知道她没道理生气，没理由发火，可一股说不清的怒意直直地冲向了她的脑门，以至于她来不及思考：“可是我生来就是挤公交倒地铁的啊！拼死拼活地工作，挤公交，倒地铁，这些不是你的生活，但是就是我的生活啊！”
林逾阳根本不知道，她辛辛苦苦工作还是赶不上他半个月的生活费。
林逾阳根本不知道，他随手送她的投影仪，她要攒了三四个月的钱才能咬牙送回他同等价位的礼物。
林逾阳根本不知道，他爸妈给他的毕业礼物，她不吃不喝工作五年都买不起一个车顶。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姜璃不想让他知道，不敢让他知道。
似乎感知到什么，林逾阳的语气变得冰冷：“你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姜璃瞪大眼睛看他，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嗓子很堵。
是啊，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事已至此，姜璃骗不了自己。
长久以来，她决心把林逾阳当作累赘，时刻提醒自己及时止损。
可事实上，她知道，她才是林逾阳的累赘。
她想过很多次，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儿，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儿……她就能赶上她和林逾阳之间的差距，她可以赚好多好多的钱，她可以很多很多的空闲时间，她可以去做她真正喜欢的事情，她可以逃离原生的家庭。
她可以成为很棒的人。
她会和林逾阳相爱，过他们的人生。
可未来不是现在。
一直以来，姜璃都天真地认为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儿，她就可以忽视和林逾阳之间的不合适。
甚至在偶尔的时候，她私心想让林逾阳的脚步更慢一点儿，她内心挣扎又纠结，于是，她不再去催促林逾阳找合适的工作，不再刻意提醒他时间的宝贵，想要他变得好差，和她一样的差。
可即便如此，姜璃还是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她内心产生不满，心底有说不清的压抑。
她想要把错误归结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