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绡坐在托儿所的天池边认真思考了一晚上，不得不承认龙澈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谁都知道打架烧房子不好，可没一个神仙管，难道是他们天庭对孩子的管束更宽松么？
不见得，最可能的就是管也没用，千百万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如此。等到幼崽们长大，消化了清心诀，自然就能控制了。
罢了。
她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当个简单的看护员就好了。着火了提醒灭火，不要烧得范围太广，就算尽到了职责。
难怪高老头儿整日烂醉如泥，从不管事，但所长之位坐得稳稳当当。
庄绡回来后，就发了场烧，晚上不得不和高老头儿请病假，并知会学生家长。
庄绡把头闷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感知力下降，她总觉得从天池回来后，项链坠子隐隐在发烫。
庄绡摸了摸坠子，仔细感受了片刻，倒也还好，不是很热，也许是自己的体温把坠子捂热了。
庄绡倒头，准备再睡一觉恢复体力。
“庄老师！”
“庄老师庄老师！”
小孩子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乒乒乓乓地敲门。
“进来。”庄绡勉强起身。
门外站着龙澈和四个娃。
龙崽率先扑了过来，飞得跌跌撞撞，庄绡怕它摔了，伸出手臂接它，龙崽偎在庄绡怀里，“庄老师，我哥说你是被我们气病的QAQ。”
小凤凰扭扭捏捏进来，隔着老远给庄绡鞠了个躬：“庄老师对不起，我不该放火。”它本来还有一句，“我以后不会了”，但想了想实在说不出口——它控制不了。
云宝稳重些，拉着小凤凰走到庄绡面前，“庄老师，你身体好点了吗？”
龙崽仰头看庄绡：“庄老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呀。”
庄绡道：“庄老师没生气。”
云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庄老师，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还有礼物？
庄绡惊喜地接过来，“谢谢云宝。”
云宝双手背在身后，扭扭身子：“好看吗？”
庄绡打开，纸上是一个……
呃，有头和四肢的生物。头发只有三根毛，眼睛瞪得像铜铃，睫毛一根根竖起来，鼻子歪歪扭扭，很像小猪，胳膊腿只有一根杆。
云宝献宝：“这是我画的老师！”
龙澈个高眼尖，一眼便瞧见那副画，微微侧过头，闷笑两声。
云宝平时画物件还可以，勉强能看出形状，画人……
庄绡瞪了他一眼：怎么能打击孩子画画的信心！
龙澈站在最后面冲她摆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错了，不笑了。
庄绡露出浮夸的惊叹：“这居然是你画的吗？画得也太棒了，老师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画！云宝真厉害！”
“哎嘿嘿。”云宝被夸得红了脸：“我画了好久的。”准确来说，云宝画光了一个本子的纸，选了这张最满意的。
庄绡把画递给龙澈：“劳驾，帮我挂起来，就放……”庄绡环视一圈，选定了门口：“就挂那里吧。”
龙崽急吼吼钻出来：“老师老师，我也有带礼物。”
庄绡给了它一个疑惑的眼神。
龙崽伸出一只团起来的爪子，蓝光缓缓在爪子上浮现，渐渐凝成一个水球。
庄绡一时拿不准这水球是做什么的，决定先挑个最稳妥的夸法：“好漂亮的球！”
水球碎裂，留下一条蓝色石头手链，龙崽认真地介绍：“这是我最喜欢的石头，送给老师了！”
庄绡摸了摸石头，能摸出上面爪子抓出的痕迹。
龙澈补充：“它从小不离身的石头。”
龙崽恋恋不舍地对石头说：“从今天起你就归老师啦。”又看着庄绡：“老师你要好好对它呀，我最喜欢它啦。”
庄绡连忙推拒：“这不合适，还是龙崽自己留着吧。”
龙崽变出人形，把蓝石头手链系在庄绡手腕上，“还是老师拿着吧，我用不到了。”这是龙族给幼崽准备的施加了特殊法诀的石头，戴着能不生病。
庄绡求救地看着龙澈，她这么好意思抢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呢。
龙澈点点头，“拿着吧。”
庄绡和龙崽商量：“那先放在老师这里保管几天，你什么时候想要记得来拿。”
龙崽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石头。
唉。
庄老师是凡人，更需要这个。
扬扬上前一步，沉默地从背后拿出一条手织的围巾和一个帽子，踮脚把围巾挂在庄绡脖子上，帽子，扬扬试了一次，够不到庄绡的脑袋。
庄绡连忙低头配合她。
“老师戴围巾帽子。”月老告诉她，庄绡是风寒了。
扬扬听不懂风寒。
月老简洁地解释：“冻病了。”
如果是冻病了，那好解决。
庄绡平时穿龙澈给的法衣，有保暖功能，扬扬连夜织了条围巾和一顶帽子，有了它们应该不会冻病了吧。
庄绡摸摸扬扬的脑袋：“谢谢扬扬。”
小凤凰见他们三个都送完东西，不情不愿地上前：“老师，给你。”小凤凰在庄绡的床上放了株草药。
龙崽一声“哎呀”。
“怎么了？”庄绡没看出草有什么奇怪。
龙崽凑在庄绡耳边说：“这是它爹种的宝贝药草，亲自打理的，宝贝着呢，谁都不让动。它肯定是偷偷拔的。”
庄绡哭笑不得。
小凤凰的道歉大概把毕生的坦诚都用完了，别扭道：“这种药凡人能吃，吃完强身健体。你快点吃。我可不想要个病秧子老师，三天两头缺课。”
龙崽跟庄绡嘀嘀咕咕：“它回去肯定要被它爹打屁股。”
庄绡把龙崽的脑袋摁下去：“就你知道得多。”
“心意庄老师领啦，这药还是拿回去还给你爹爹吧。”庄绡刚开口，小凤凰为了防止她趁机把草药塞回来，嗖一声没影儿了。
龙澈问：“都送完了？”
三个孩子点头。
龙澈仗着身高优势，隔着老远丢了个东西到庄绡床上，四四方方的，庄绡拿起来一看。
呆了。
三个孩子齐声惊呼：“小爱同学！”
庄绡脸上的喜色分毫不掩，“这是怎么弄回来的？”
龙澈但笑不语。
“小爱同学，唱首歌！”云宝说。
“小爱同学，我好想你！”龙崽说。
“……”这是扬扬。
龙澈先把龙崽从庄绡怀里拎走，放在脖子上，随即一手抓着一个崽，“行了行了，送完东西探完病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打扰你们庄老师休息。”龙澈哄人走，“庄老师，那我们就撤了，你好好养病，有事喊我。”
这群人风一般来，又风一样走了。
庄绡失笑，门口的墙上挂着云宝的大作，手上是龙崽的蓝石头，脖子和脑袋上是扬扬的手工，床上放着小凤凰从老爹那儿薅来的药草。
庄绡第一次觉得在天庭托儿所上班很不错。
种族不同，但都是超可爱的小朋友。
庄绡目光转到“小爱同学”上，三个孩子看不出来这里的玄机，只当是龙澈想办法复原了，庄绡却心里门儿清。
3D打印机龙澈能做出来是因为有图纸，龙澈可没有“小爱同学”的图纸，就算复原了，也只是外壳像。
内里，怕是一分都不沾，大概率只是个不会说话的空壳子。
庄绡轻轻喊：“小爱同学。”
龙澈的声音从“小爱同学”中传出来，声线低沉温柔：“我在。”
作者有话说：
#求问，在天庭当公务员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庄绡：哈哈哈哈哈。
第8章 、翻糖娃娃
龙澈研究了一晚上，没搞明白“小爱同学”发声的原理，更不明白这个玩意儿能和人对话的原因，能说话的物件在凡间想必也是至宝，再弄一件必定十分困难。
对凡间不了解的龙太子感慨了无数遍凡人的智慧，然后犯起了难。
思来想去，龙澈从自己的神识里分了一缕出来，放进了“小爱同学”里。
“我在。”龙澈特意学着“小爱同学”的机械音说。
他很自信——他翻看了所有监控，总结了“小爱同学”的语录，准备很充足，必定能给庄绡同样的体验，甚至更好。
活了漫长岁月的龙太子不懂互联网的强大，坚信自己比“小爱同学”更博学。
托儿所南苑，仙池上空一团金光出现，一个穿着将军服的人出现，对着空无一人的虚空问：“检测的怎么样？”
那透明的空间里缓缓浮现出两个人影：“回将军，一切无异常。”
“探测仪也没查出问题？”将军皱眉。
“是，一切正常，全部都是绿线。”两个人影抛给将军一个完好的探测仪，绿线高高亮起，红线几乎不见。
将军不置可否，一招手，从水底飘起一个留影球，两个人影彼此对视，眼中皆是惊惧，他们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一个留影球，而他们从未发觉。
“不用慌，本将军放的。”将军一掌拍在留影球上，“这些日子我总是惶惶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想来想去也只能应在这里。”
两道人影不由得心慌，倘若明明有异动，他们却没发现，一个玩忽职守罪是少不了。
留影球发光，巨大的投影出现，投影对准了探测仪，将军加快了播放速度，探测仪一直是绿光，未看出异常。
两道人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果然是没异常的，他们在这里天天蹲守，怎么可能错过异常。
留影球还在快速播放，一直到播完都没出现问题。
其中一个人影对着将军拱手行礼，开口：“将军，既然留影球也证实此地下方未出问题，那我等就继续回去看守了。”
“等等。”将军喊住他们。
两人迟疑地转过身：“将军，还有事？”
“再看看。”将军冲着屏幕扬扬下巴。
“不是……已经看完了么？”两人心里没来由地慌了起来。
将军将留影球倒退回第一天，把速度调慢。
“将军，似乎还是正常的。我等未发现异常。”
将军想了想，又调成了最慢，众目睽睽下，探测仪红光一闪，恢复了原状。
两道人影悚然一惊，当即两人直挺挺跪下来：“我等玩忽职守，请将军责罚。”
将军摆摆手：“无妨，不是你们的错，是这底下的东西太狡猾。我去汇报，你们把此地盯紧了。”
“是。”
“但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最近有发生什么事么？”将军摸着下巴思索。
两道人影苦思冥想：“一切如常，龙族和凤族那俩小崽子虽然天天打架，但天池有防御阵法，他们打不进来。”
“知道了。”将军问：“确定没有别的新发现么？”
一个人影想起来：“对了，托儿所新来了一个老师，凡人。”
将军明白：“是那个唯一一个考上天庭公务员的凡人是吧。”
“对。”
将军没放在心上，别说只有一个凡人，就是把整个人类都搬到这里，也不能撼动分毫，“我走了，你们盯紧这里。”
“是。”
休息了一日，庄绡满血复活，托龙澈把小凤凰偷的他爹的草药还了回去，又再三要还龙崽的那个蓝石头，被龙澈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一块石头而已，地上随处可见。”
庄绡有些起疑：“但龙崽很喜欢。”
“小朋友，喜欢地上捡的石头不是很正常么？”龙澈耸肩。
也是。
庄绡暂时歇了心思：“那他要是还想要，记得告诉我，我再还给他。”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几天的事，要说毛线对扬扬完全没作用，那不至于，扬扬拿到毛线后确实安安静静地玩了一个多星期，这几天也没碰红线。
兴许是玩腻了，又或者难度太低，没挑战性了。
而且毛线的手感确实不能同红线相比，毛线糙，红线很顺滑，红线长度无上限，无尽延伸。
庄绡见过扬扬玩红线，一根线在她手里能变出无数花样，比打毛线有趣得多。
托儿所恢复正常，有庄绡生病在前，四个娃这次安静乖巧了很多。
龙崽和小凤凰坐在教室一东一西，被云宝和扬扬隔开，暂时吵不起来，云宝手背上还贴着庄绡给的小红花，洗手都特意避开，小红花边上起了毛毛一层，扬扬把毛线当红线玩，手指翻飞。
“哇，老师带了什么！”龙崽率先看到庄绡以及她身后的一车东西，眼睛亮起来。
龙崽和小凤凰一东一西跑过来，把庄绡和小车车围在中间，想伸手摸一摸，云宝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但眼巴巴瞅着。
扬扬还是了无兴趣，头都没抬一下。
庄绡示意他们坐成一个圈，然后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出拿。
“这是橡皮泥。”庄绡拿出一把花花绿绿的泥。
“这是陶土。”庄绡倒出一大把。
“这是石膏画。”
“卡纸。”
“这是热缩片。”庄绡特意看了眼扬扬，听说小女孩对做发簪发钗之类的会比较感兴趣，庄绡把成品一并拿出来，刻意往扬扬那边放了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