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就是孩子。说什么友人,薛大人分明就是乘着师公子不在,故意拐你出去玩呢。
尽管铃铛在心里吐槽着,还是动作很利索地找了一套天青色绣云鹤的窄袖袍子出来, 服侍着索浅浅穿上,又花了点时间装饰了那张俏丽的脸蛋, 务必像是唇红齿白的纨绔小少年才作罢。
索浅浅用手撇了撇刘海, 看着镜子里俊俏的少年, 吹了一声口哨,乐滋滋地说:“铃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铃铛还在帮她抚平衣袍上的皱纹,闻言嘴唇也高兴地翘了起来,随即又想起什么一样低落下来,看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小姐,夫人可不喜欢你老是出门。”
索浅浅挥挥手,“放心,娘不会说我的,若舟都是老熟人了。”
铃铛还要说什么,可索浅掐根本就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了,“好了,我该过去了,铃铛你就不用跟着了啊。”
铃铛哎了一声,“小姐……”
索浅浅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嘻嘻地说:“有你在多受限制,放心吧,有若舟哥哥在,我安全着呢。”
索浅浅走到茶室,就见到玄衣男人正望着窗外出神,剑眉星眸,鼻梁高挺,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凛冽严肃的气势,神情不喜不怒,看着不像是发呆亦或是张望风景,更像是面对着疾风危雨,也几乎是一瞬,他就抽身而出,转眸落在了她的身上。
还有一丝威压是没有及时收纳的,压得索浅浅的小心脏也跟着紧张地收缩了一下。
转瞬即逝。
冷情的人也脸颊露出温柔容色,虽然看上去怪吓人,也怪奇怪的。不过光是这张俊美无俦的脸蛋就足以让索浅浅忘记刚才所有的不快了。
“浅浅。”他声音醇厚,却恰恰好,很有味道,像一杯绍兴黄酒,有些微涩微辣之感。又如刀剑鸣腔,刹那短暂地让索浅浅沉湎在其中了一会儿。
人好看声音又好听。
她可耻地脸红了,“咳,若舟,我好了,我们出发吧。”
薛若舟瞥到了她脸上浅浅的桃花色,心腔一动,他告诫自己不急。
茶楼之上,拦窗的位置处,圆桌上茶点精致,茶水汩汩地冒着热气,清香蔓延在室内。
对坐着两人。年轻的男子着玉雪银袍,黑发及冠,容貌如玉,光风霁月,黑玉眸深邃清莹,看起来无比敞亮,可坐在那儿,堂皇得如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若不是那有些苍白的容颜和清雅的气质压下,便有些艳无格了。
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乌发如云,曲线窈窕,宛若瑰艳的玫瑰,浅红色衫子白罗裙,偏偏艳丽曼俏的脸蛋儿没有半点温柔色,冷冰冰的像坐玉雕像。
“顾小姐……”
“叫我慕姝吧,顾镜奴只是潜伏的身份。”慕朝卿这几日配合着他出游,其实不过是做给有客司安排的其他棋子看,关于这件事,他们俩都心知肚明的。
楼下街道上喧嚣不止,市井的声音如浮云般在耳边,很细很细,大概是这茶楼内部比较特殊的构造。
师霁玉抿了一口茶,苍白的脸颊上慢慢地涌动出动人的红色。“慕姑娘,真的想好了?”
慕朝卿就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阴狠,皮囊伪装得多么动人,都改不了吃人的本相。“我有的选择吗?”慕朝卿叹息一声,尖锐地继续说:“既然我的底细,师公子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又何必继续谈下去。”
师霁玉怜悯地望着他,“我只是想和慕姑娘合作而已,难道……慕姑娘就不想抓住这次机会,既然已经投诚,那何不彻彻底底地呢。”
“宸王不会帮你的。”就如一只擅长引诱人的恶魔不断在耳畔呢喃着,呢喃着,把他扯下更深的地狱。
慕朝卿凤眸水波震荡,其实他早就知道,十年前的漕运悬案,被号称是动荡了整个朝廷命脉的案件,即便当年皇帝有心惩治,更是将都水台都换了大半的官员,仍然无济于事,只因为……挡在前面的都是小喽啰,真正的大头微动,河道总督慕难逢奇怨未平。
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地探查,也不是全然徒劳无功的,漕运的案件牵扯到太多的贵人,当年结案得也太快,太平常了。
“慕姑娘,好好想想吧,你的机会不多了。若真的等他们上位,你这一辈子恐怕都无法复仇了。”师霁玉淡淡地说着,注视着眼前看似平静的少女,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杯壁,眸光太凉太冷,也太透彻了。
慕朝卿像是被彻底看穿了一样。
他桀骜不驯地笑了一下,“师公子的心计无人能敌,让人就算是入了这棋盘之中,竟然也会觉得自己会是一颗能从棋局中跳跃而出的天之骄子。可是,师公子我有些不敢信你啊。”
师霁玉不以为然地说:“那慕小姐就带好投名状,到了那个时候,你我都为同僚。”
慕朝卿皱眉,心跳得实在是快。“你……不止……”
“嘘。”师霁玉轻笑了一下,还是往日那副风轻云淡、温雅风度。“隔墙有耳。”
慕朝卿的心悬在嗓子眼里,紧张得不行。曼丽的脸蛋也被压下艳色,凛然冷肃。“师公子就不怕我告诉宸王?”
“不,你不会的。”
“你我是同样的人。”
他们对视着,都能看彼此的野心勃勃,也能看出那皮肉之下的那颗心又多么的凉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