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百里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影子，很快又消失。
“对不起。”没有得出结论之前，道歉已经脱口而出。
元空翠
走了几步回头看，“晚了，百里大夫，小元对你太失望了！我决定不告诉你师尊在哪里，我要一个人偷偷找他！”
她说着从崖边栏杆上一跃而下，像一只快活的白鹰，待路人百里跑过来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元空翠去了这里最高的一处宫殿。
她刚来北境的时候就一个人来到过，元空翠远比同龄人好奇，第一天就自己熟悉了这里。
正在闭目养神的余孤烟睁开了眼睛，血红色眼睛里面一片平静。
他看着趴在屋檐上托着下巴注视自己的元空翠，“你怎么找来的这里？”
“嗯？这不是很好找吗？”元空翠眼中带着自豪，“师尊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第36章
余孤烟低头问她：“在哪里都能找到吗？”
“当然了！也不难啊,猜都猜得到。”元空翠开开心心回答。
余孤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天都能这么开心，就这么乐观吗？
元空翠还不知道她的小师尊那些烦恼，对师尊不和自己玩，反而经常和路人百里一起失踪耿耿于怀。“师尊你们在偷偷做什么事啊？一整天都找不到你……不要挠我下巴,我又不是猫猫。”
余孤烟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变本加厉,“生气吗？”
“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至于生气吧,但你不能因为我脾气好就得寸进尺，不然就算是师尊我也会非常生气的！”元空翠警惕地说。
余孤1烟笑了一下：“好吧。”
他收回手,把元空翠拉到身边，元空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又看看师尊，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喜欢这里吗？”
元空翠不假思索：“喜欢啊。”
“我记得你说过，你经常一个人出去玩，把未来的我丢在群玉山？”
“有这回事吗？”元空翠假装不记得。
余孤烟没有追根寻底,“如果一直在外面,你会想家吗？会不开心吗？”
元空翠想了想，“还好吧，没有多想，因为我也不会出去太久,总会回群玉山的。而且我知道师尊一定会在群玉山等着我呢,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能在外面玩怎么会不开心呢？”
“那就留在这里。”余孤烟语速不慢，“你也发现了吧，现在距离你出生的时间差的不是几千几万年,和你熟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不是吗？这个世界无边无际,每一寸土地都是未知的,难道你不想走遍这个对你而言全新的世界吗？”
元空翠有一会儿没说话。
“是很喜欢新奇的、未知的东西，但是更喜欢师尊。”元空翠说。
余孤烟无法不为这句话心动，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元空翠说的是未来的他。
“可是我总要回家嘛，不能把师尊一个人丢在家里。”
余孤烟问：“难道我就不是你师尊。”
“你是，可是你……”
余孤烟看向她：“那不就对了，都是我，你留在什么时间又有什么问题呢？”
这双含情带煞的桃花眼因为是红色的，所有比一般人的眼睛更难分辨出其中蕴含的感情，哪怕是朝夕相处，自认为了解他的元空翠，这时候也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
他说的是没错，但元空翠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怎么了？我不行吗？”余孤烟问，“应该也没差多少吧？我不好吗？留在我身边，迟早也会到达未来的，不一定非要急匆匆地找回去的方法不是吗？这个世界你还没有探索过不是吗？”
元空翠思维有点混乱，“是，但是……”
“不需要但是吧，这还是需要犹豫的事情吗？”他咄咄逼人，“留下来吧，师尊会一直陪着你的。”
从见到小师尊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自称，反而让元空翠清醒过来，“不行，我得回去。”
她脑海里闪过和师尊相处的点点滴滴，信念逐渐坚定起来。
“我要回去。”元空翠组织着语言，“这是不一样的，你还有亲人在这里，师尊只有我了。”
余孤烟尖锐地指出来：“你不是说我还有师兄师弟师侄吗？这算什么一个人。”
元空翠顿住，余孤烟再接再厉，“我才是需要你的人，命运所做的安排一定有其用意，我觉得你回到我身边或许才是正确的道路。”
“不是的，我说师尊只有我是因为他通过与我的相处，才让我们成为彼此最特殊的存在。是有其他亲朋好友，但我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我对他很重要！”
余孤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他说不出来小元对未来的自己一点也不重要。
元空翠握住他的手，小师尊的手比她的大很多，她用两只手才刚好包裹住。
“师尊对我也是。”
余孤烟忽然有些泄气。
元空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低落，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下巴，犹豫着说：“那给你挠挠？”
余孤烟顺势掐了一下她的脸颊，“会学喵喵叫吗？”
“会呀，还会学咩咩还有呱呱！”元空翠见他不在低落，也高兴起来，使劲浑身解数哄他。
余孤烟突然抱住她，元空翠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下，也回抱住他，小声询问：“怎么了师尊？”
“没什么。”余孤烟轻声回答，“给我抱一会儿。”
温柔体贴的性格他装不了多久，霸道的本性又冒出来了。
小元可不会委屈自己，又不喜欢被束缚，大概抱一会儿就自己挣脱了。
但是元空翠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反而温柔地倚靠在他身上。
余孤烟觉得她实在温柔得不可思议，半是惊讶半是珍惜地抱着她，只要小元不放开，他就多抱一会儿。
元空翠说：“师尊想抱多久都没问题的。”
在更久之前，她还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个教育短片。一位老人在家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到了时间却收到了儿子、女儿、孙子、外孙这些小辈的电话，这个有事忙，那个要旅游，这个和同学聚餐，那个吃过饭了，最后留老人一个人听着电话的忙音，口不对心地说忙，都忙，忙点好。
她不在家的时候，师尊是不是也这么想着的呢？
现在无法得知未来和自己相处数十年的师尊是怎么度过一个人的生活，但是按照师尊的性格，只会说一点都不想她，再多问两句，就会说我没有你更好这种口不对心的话吧？
想到这里元空翠把他抱得更紧，虽然没法安慰未来的师尊，但是这里还有一个小师尊呢，至少别让他也难过啊。
元空翠拍拍他，“师尊有什么不开心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你真是……”看着元空翠疑问的表情，余孤烟没有把话说全。“记得千万不能让别的男人这么抱，知道嘛？”
元空翠嘀咕：“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嘛。”
可是师尊是不同的，一方面是把她从小照顾到大的人，另一方面，师尊身上的非人感太重了，很难让她有什么男女之分。
元空翠大概五岁多的时候，父亲就在一次打击罪犯的行动中牺牲，没多久母亲也病逝，她是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的，堂哥对她特别照顾，偶尔也会抱一下，不过大多数是为了把他制服才动手的，但是和抱小师尊一样，都差不多。
不过小师尊好多了，和堂哥拥抱背后肯定会被他贴上恶作剧，小师尊才不会那么幼稚！
余孤烟教训她：“女人也不行！”
元空翠：“嗯？”
余孤烟不想细说：“总是你听我的就是了！”
元空翠点点头：“好吧。”
《论语》有云，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师尊说的正确的话那就听，像这种无理取闹的就听听算了！
为什么不能抱小姐姐，香香软软的小姐姐最好了！
余孤烟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在敷衍我？”
元空翠赶紧保证：“没有的事儿！我最听师尊的话了！”
“你最好是。”
元空翠眼神游移，不是也没关系，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这么多年阳奉阴违，挨了师尊那么多次毒打，也不差着一次两次，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比较重要嘛。
“走吧。”余孤烟说，“天色已晚，你该去休息了。”
元空翠乖乖答应，“好哦。”
真是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师尊总爱让她早点休息。明明都是修仙了，熬个夜也没什么把，通宵也不会猝死，为什么老让她早睡啊？
但她确实适应了这样的作息，确实有点困。从黄昏找到师尊，和他聊天到到现在也确实不早了。
“那我早点休息，明天能看到师尊吗？你不会又消失一天吧？”
余孤烟：“不会。”
“明天和我一起研究诛邪阵，我们早点解决兽人好不好？”
“我看起来像是要你哄着才做事的人吗？”余孤烟戳了她额头一下，“快去休息吧，我又不是喜欢干活，明天会去找你的。”
得到保证的元空翠放心了，“那走吧。”
她正要跳下去，再御风回去，余孤烟的手已经抱住了他的腰。
如同雪亮刀刃一般的银发飘散在身后，剔透的红色瞳孔直视远方，抱着元空翠瞬息便到了房门外。
看着完全不同的门窗，元空翠发出疑惑：“咦？这不是我的房间啊？”
“从今天起就住在这里吧。”余孤烟说。
住在哪里都行，元空翠没有意见地点点头：“那好吧，师尊晚安。”
“嗯。”
余孤烟说完转身离去。
遇上中天，除了值班的守卫之外已经没有人再出没。
路人百里手持灯台，哼着歌走进他的密室，随着他的步伐，两边的蜡烛莫名燃烧起来。
到了最深处，他吹灭手中的烛火，正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却发现最里面的座椅上多了一个人。路人百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淬毒的银针已经从袖中滑落到手里，仔细一看，椅子上的人除了余孤烟还能是谁？
“差点被你吓死了！”不忍百里将手中烛台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就不能先大声招呼吗？”
元空翠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小元真好。”
路人百里生气地敲桌子：“我知道她很好，但这就是你吓唬我的理由吗？”
“就算对她做一些过分的事情，也会很毫不反抗地接受。”
“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见。”路人百里说，“所有你做什么了吗？”
余孤烟不看他：“我是那种人吗？”
路人百里吐槽：“不知道，又不能用人类来衡量你。”
“我不会。”
路人百里半真半假地说：“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得，白说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路人百里问，“什么算是‘出意外’？”
余孤烟终于看向他，真诚道：“不知道，我根本出不了意外，所以才来问问你。”
“合着我们普通人就充满意外是吧？”
余孤烟的脸上写满了“难道不是吗？”，路人百里又气又好笑。
“你才是意外呢！”
余孤烟举例：“比如外面的兽人，不就是普通人惹出来的吗？”
路人百里瞬间没有了底气，苦笑道：“其实能成为修士，已经不算普通人了。”
“都一样。”余孤烟说，“一个人制造出来了兽人，一群人你互掩盖真相，人族地盘十之二三都被他们抢走了，难道不是普通人的力量吗？”
路人百里先是倍感无奈，然后再电光火石间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说制造出兽人这种程度才算是意外，但实际上这种程度很少见，除非……你是要主动创造一个大意外吗？”
第37章
余孤烟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不是吧？你来真的？”路人百里急得站起来，“为了留住她这么做也太过了！”
余孤烟不为所动，“很过分吗？别担心，总不会比制造出这么多的兽人过分。”
路人百里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
“你要做什么？”他问。
“让事情回归到原本的轨道罢了。”余孤烟说,“不说这个了,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怎么样,和他们交涉的结果如何？”
路人百里沉默了,他和仙盟那些人有联系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从前余孤烟从来不会点出来,为什么现在毫不顾忌地说出来了？
而且，他们商讨的结果完全不是余孤烟想要的。他艰难地说：“大家对诛邪阵的作用还不够了解,需要进一步确认。”
余孤烟坐在那里，如果剑一样笔直，神情漠然，“没关系,我也只是让你通知而已,再和他们交谈一次。”
路人百里眼睛一亮，难道说余孤烟这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还是说得更清楚一点吧，是通知他们，做好‘清洁’工作。”余孤烟说,“不然总以为我是好和他们好好商量。”
他说的“清洁”工作指的是解决被余孤烟扫荡之后的那些漏网之鱼,还有善后工作。北境曾经十分繁华，因为兽人的入侵死伤无数，很多人都背井离乡向南而去，当年两百多万人的北境,现如今不到十万。除了打击兽人,安抚和抱住北境的人,还有一些重建工作也是需要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