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孤烟认识这种虫子：“是兽人，不敢身上一大半都是蜉蝣。”
“那种小虫子？兽人不是专门吸收强大的族群吗？而且蜉蝣不是这样子吧？”
元空翠说着又电了一次这种小虫子，但这一次它一点事情都没有，就是看起来变呆了。
余孤烟阻止了她，“不用了，这不是一般的蜉蝣，是来自蜉蝣裂隙的。它们就是时间本身，无法被杀死，永远也这么大。”
元空翠折了一根草，就要戳地上不足小拇指大小的虫子，被余孤烟阻止，他头痛地说：“别，不是说了别碰吗？”
“拿别的的东西戳一下也不行吗？”
他就知道小孩子好奇心大，不自己摔一跤就不知道痛。余孤烟面无表情：“曾经我有个弟弟，有一天他手贱拿筷子戳了一下，然后他就变成了一个老头子，到死都是老头子的样子。”
元空翠惊了：“师尊你没有帮他把时间调过来吗？”
“那时候我还是自然系，没空深入研究时间系。”
元空翠顿时沉默，师尊最擅长的就是时间系法术，但他少年时代最主要的法术体系还是自然系，时间系只是用来当作疗伤的手段。
原因不言而喻。
论速成还有攻击范围，还是自然系更胜一筹，他不是喜欢自然系，不是最擅长自然系，只是用自然系收益最大，他要一个人抗住整个北境的压力，他必须要将自然系做到极致。
不知道是他哪个弟弟，但无论是哪个，师尊都不会对亲弟弟见死不救，这样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自己走后局势已经严重到他不能再分心给战场以外了。而且师尊说过，一旦到了足以飞升却不愿飞升的情况，天道之下，修为会被压制，作为人行事限制也会多很多……
“你看。”余孤烟将手中的书递给她，“上面记录的事情已经出现了。”
元空翠接过书，最开始从杜宇那里得到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书上写着杜宇逃回他们身边，但是现在，已经变成杜宇引他们入陷阱，然后撕开伪装，被她们打倒。
也就是说，她们经历的事情，竟然都是书上的内容。
甚至这本书上的内容还在增加。
元空翠大为震惊：“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蜉蝣记事》相当于它的预言书。”余孤烟看着地上的虫子，“蜉蝣本身就是时间所以融合了蜉蝣的兽人，自然天生的时间系。”
当世最厉害的时间系就是他了，这是在挑衅他吗？
“时间系还包括预言？”
“做到极致是。”
元空翠抬头看着他：“那师尊也是？”
“嗯。”余孤烟回答，“我不喜欢用预言占卜一类，预言后的生活未免太没意思了。”
元空翠抱着书双手合十请求：“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师尊既然会这个，能不能帮忙占卜一下，我想知道他们几个会不会有危险。”
余孤烟看了它手上的书一眼，“你不是刚看过预言书吗？”
“比起来自敌人的预言书，我当然更相信师尊你啊。”元空翠理所当然地说，“师尊你一次都没有占卜过吗？看在我们多少年师徒交情上，为我破例一次吧！”
她向来有这样的底气，料定师尊会帮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说说好听的话，师尊都会答应她，为她不知道破例多少次，偏偏他至今仍觉得自己很有原则，并没有多纵容自己。
毕竟男人也爱听甜言蜜语。
和往常无数次一样，余孤烟在徒弟的狗狗眼攻势下，很快改变了他不为别人占卜的原则。
“他们没事。”他说，“不为别人占卜是有原因的，一般占卜出来的结果未必不能改变，但若是由我说出来，那就一定会实现。”
而且这不是他第一次占卜，过去的数万年里，他算过很多次明天能不能遇到元空翠。
“这么顶？”元空翠放下心来，“那师尊你能不能说一句，小元永远年轻漂亮又聪明？”
脑袋被师尊敲了一下，抬头看见师尊无语的表情，“这时候你还皮？”
“既然他们没事，那就不算多紧急啊。”元空翠振振有词，“我这不是皮，我是乐观！这是从容不迫的气度，面对危险还能笑对人生的乐观态度。”
脸颊也被他捏住了，元空翠打落他的手，余孤烟却向她道歉了。
“对不起，小元，我刚才凶你了。”
“没关系。”元空翠大度地摆摆手，一副‘习惯了’的沧桑表情，“唉，又不是一次两次，我都习惯了。”
余孤烟：“……”
为什么说的好像他经常欺负她一样，明明平时都是小元气他。
元空翠拿出《蜉蝣记事》，“师尊你看，上面的字又增加了，时间是半刻左右，它只预言半刻内的东西，然后就会停下，直到半刻后就会出现新内容。”
假扮杜宇的兽人就是利用了时间差，只让他们看见前面发生过的事情，将他们引入这个陷阱。
“小元，下次不要挡在我面前了。”
“可是师尊——”
“没有可是，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是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你有事。”余孤烟将手放在元空翠头顶，表情无奈，“早知道你学金刚不坏之身这样用，我就不该教你，让你知道要爱惜自己。”
也只是说说气话，金刚不坏之身总归是为了保护她的，余孤烟怎么会不愿意教她。金刚不坏之身对于物理伤害效果最好，而且它还是被动的，只要元空翠受到伤害，身体就会自己防御，她学会，更安心的人是余孤烟。
“我有很爱惜自己的。”起码比师尊当年爱惜一万倍！
余孤烟只是纵容地看着她，非常冷静地指出来：“不，你没有。小元，你太想保护别人了，这会成为你的弱点。”
元空翠没有吭声。
余孤烟继续说：“原本我觉得这不算太大的问题，时间这么多，慢慢改过来就是，但是现在看来，我必须提醒你了。”
“不是的。”元空翠打断了他，“我是有这样的毛病，但是对师尊不是，我只是……只是因为师尊对我太重要了，就像一出远门师尊总会在我身边换个身份保护我，难道师尊不知道我一个人出去根本不会有问题吗？师尊知道的，可还是跟来了，我和师尊是一样的心情。”
说到因为他太重要，元空翠的声音忽然低了许多，到后面却又振振有词大起声来。
一阵沉默。
余孤烟突然恢复了原本银发红瞳的模样，他看着理直气壮叉着腰反客为主的小姑娘，提出了一个灵魂问题：“小元，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元空翠顿感不妙，叉着腰仰头看他的姿势僵在原地。
糟了，这下知道师尊换身份跟着自己的事情暴露了！
别的都好说，但她喜欢他假扮的百里延这件事真的要命。哪怕是一贯自认为社交□□的元空翠，此时也尴尬起来，突然领会到社死的真正含义。比起从前那些过一段时间后就能拿出来幽默自嘲的丢人事情，现在的状况她这辈子都不想有。
本来她假装不知道，师尊也假装自己喜欢的不是他，起码他们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可是就这么暴露……
是欺师灭祖，还是直接失忆？
前者，打不过师尊，后者，师尊是顶有名的大夫。
第67章 此时插播一条番外
是在过去的时候。
余孤烟对于时间系的法术确实很有天分,从前都是他手把手教元空翠，但是在过去数万年的时候，却换做元空翠教他。
起因是元空翠看见他是怎么用时间正推——一旦受伤就加速自己身上的时间流速，然通过极为强大的自愈能力让自己的伤好起来。
如果是战场上比较紧急的时刻,元空翠对此并没有意见,但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无论何时都会这样,百里大夫对他的作用仿佛没有。他简直像把自己当成一个消耗品对待，只不过因为过于强大的能力,这一点消耗对他来说大概如同水滴之余河流，所以满不在乎。
可是水滴石穿的道理,怎么会有人不懂呢？
作为未来的徒弟，元空翠说了很多遍他都没有听。
也不能这么说，他是听进去了一两句，只是根本没有用到,一旦受到能够影响到他的伤,那他还是会选择加速自己身上的时间来假装没有受伤。或者已经治愈。
元空翠对此很生气却也不可奈何。
万人簇拥中余孤烟从战场上回来，对周围的欢呼与喝彩全然不在意，手中长戟扔给身边的人，朝着元空翠常在的地方走去,今天却没有见到她。
每一次从战场上回来还看见她,明明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还看见她，不过是被眼前人遮挡了一瞬，她的身影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余孤烟心中烦躁，对周围的人更没有耐心。他一皱眉,身边的人也感受到他的不耐烦,惶然中欢呼声都低了一瞬,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他没有找到元空翠的时候心中略有不安，突然想起来房间应该有很多元空翠写的信。
都是三两句话，不过是她今天练剑又进步了、看到了某处盛开的花十分美丽、又或者是觉得哪家小店的饭菜好吃，甚至看见了蚂蚁从身边走过戏弄了它们，也会写在纸上，叠成蝴蝶，喜鹊或者千纸鹤飞到他房间。
他不是时刻都能陪着元空翠，本身事情太多，来找他的人更多，有的可以不管，有的却必须见一见。虽然带她来了北境，却似乎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
元空翠并没有因为自己陪她的时间少而生气，每一次见面总是十分开心地向他诉说着在这里的见闻，普通的事情也被她说的十分有趣，除了对他受伤后的处理方式颇有微词，其他都是都十分乖巧，从来没有不高兴。
这一次，她好像十分生气。
余孤烟回到了房间，果不其然，桌子上都是她叠的小动物，明明他们的房间只有几十米的距离，却爱叠这些小动物。
他打开一个一个拆开看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带着微笑。
看完最后一个，他又将拆开的纸重新叠起来，不过不再是小青蛙，而是变成了一种这个世界没有的小动物，他曾经在梦中见到的一种类似鸟的动物，哪怕是一张纸，也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去找到这张纸上一位主人。
余孤烟跟随着纸鸟来到了街边，这里有一条小水渠，不到五米的拱形石桥旁边有一株柳树，元空翠就在这株柳树上。
“小元。”
元空翠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记仇。亲近的人，无论多生气，只要冷静半刻，都会随之消散，何况这是她的师尊，余孤烟啊。
不生气归不生气，但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因此余孤烟喊她名字的时候，元空翠挑眉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小元。”他又叫了元空翠第二遍，“下来。”
元空翠眉眼弯弯，“你说下来就下来？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都不听我的。”
这个时候的余孤烟大概还没有学会如何温柔妥协，更没有学会怎样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但他某种本能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不要和元空翠吵架。
看着小师尊不说话，元空翠心中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沉默的时候也很英俊，是那种举世无双的英俊，修真界无伤“整容”方法多的是，美貌易得而傲骨难得，他是两者兼具，让人很难不为之折腰。
重要的是，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未来那样，对自己的容貌多么了解，连打架都是选择杀伤性范围最大而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心里除了战争大概也没有多少别的东西，因此有一种美而不自知的独特魅力。
更兼出身贵重，修为高深，众人对他又敬又惧，更不会有人这么对他。
长达半个时辰的对峙，余孤烟终于意识到，元空翠不仅一点都不怕他，而且和他一样，好好说话或许还有机会，一句话不说恐怕更难让她下来。
还在树上的元空翠忍住没有把哈欠打出来，她开始给垂柳编第十一根辫子，等着小师尊意识到她的为什么生气。
这是未来的师尊告诉她的，那家伙提着酒壶一脸深沉回忆往昔，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对人低头，还是一个笨蛋小丫头。
他说他少年时期脾气不好，从来不许别人忤逆他，因为师尊对她从来有求必应，道歉干脆，连你不是我徒弟，你是我祖宗这句话都经常被逼出来……可是他真的一认识到自己做的不对就会立刻改正，而且十分爱惜自己，虽然活了很久，但是一点伤害自己的事情都不会做，哪怕是伤害他的好心情，当然最主要可能是别人只能伤害到他这一点。
所以这个小师尊固执地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的时候元空翠十分生气，生气的并不是意识到两个师尊不同这件事，而是他完全不爱惜自己。
想着别的事情，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元空翠拽断了一只叶子，掉落的叶子慢悠悠飘到了余孤烟面前。
元空翠低头看向叶子，余孤烟抬头看向她。
没有想到原因，余孤烟却已经伸出手接着叶子递给她，“给。”
元空翠故意态度恶劣：“够不着，不能送到我面前吗？”
余孤烟没有说话，松开手中的叶子，被放开手后叶子一下子飞到了元空翠面前，仿佛被某种自下而上的气流托着，飘飘荡荡并未停下。
元空翠接过叶子，叹了口气：“我要这叶子做什么呢？”
哪怕第一次见面被他用剑抵着喉咙，也没有见到元空翠露出过这种表情，余孤烟蹙眉问道：“那你要什么？”
“师尊笨蛋！”元空翠拽了一把叶子砸向他。
没有用任何法术或者气劲的叶子刚从她手中掉落就不听她的，落下去的时候一点力道都没有，正处于叶子下面的余孤烟眼睛都没有眨。
绯红的瞳孔中只要她的影子，有一片柳叶落到他发间，很快又掉落，留也留不住。
元空翠与柳枝中看他，这样一张脸，有个糟糕的脾气似乎也能让人轻易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