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人类不要作死——饮鹤觞
时间:2022-07-09 06:47:44

  天空之中。
  巨蛇悬浮的身体优雅惬意,玛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燕遥知:“虽然你给我带来了很多惊讶,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祂看见燕遥知又一次试图支撑伤体跃到空中攻击自己,却也又一次重重衰落到地上,忍不住赞叹起来:“你真的很适合成为一个战士。”
  青蛇倔强地抬着头对祂嘶吼示威。
  玛姆绕在燕遥知的上空,盘旋着。
  小山一样的身躯逐渐回缩,慢慢地重新变回身子袅娜,容貌艳丽的“女人”。
  祂的长袍依旧有一角被毒液腐蚀成漆黑的颜色。
  “好了,不要再闹脾气了,现在就跟我回去吧。”祂伸出右手,修长的五指凌空一握。
  燕遥知顿时感觉到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手掌捏在了自己脑袋后头的位置,被迫抬了起来,沉重的身躯上阵痛不断,鲜血和破碎的鳞片如骤雨一样洒落在大地上。
  他再一次吼叫起来。
  化为巨蛇之后,燕遥知就发现自己没法正常说话了,而玛姆显然能听懂自己吼叫声里的意思,可祂却并不将自己的愤怒和挑衅当一回事,从头到尾都只是轻松地,快意地,玩耍一样地,把燕遥知一顿狠抽。
  青蛇的身躯软绵绵地挂了起来。
  玛姆满意地点点头:“离开这里之前,你要不要带上几个标本?”
  祂认真地询问着,燕遥知充满愤怒的双眼一顿,他看见在不远处的废墟里,跃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扶翼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围绕在她身周的风比以往更加狂暴,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依旧在往战场的中心小心移动。
  燕遥知腾到脱力的身体再一次躁动不安地颤抖起来,他艰难地移动尾尖,想丢个什么东西过去,让扶翼停下她的脚步。
  然而却看见断裂滚落的石块间隔里,若木满脸是汗,像条跑了几公里的死狗一样慢慢地爬出来。
  “小心!!!”若木看上去快要断气了,但他的预警还是让扶翼成功躲过了玛姆随手抛出的一块小石头。
  少女险险避过飞石,脸颊被削开一道狭长的伤口,而她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见前方的危险一样,裹挟这狂躁的风旋,继续前进。
  连已经累得吐着舌头半死不活的若木也依旧在艰难地挪动双脚。
  青蛇的吼叫声突然变得柔软,不再充满愤怒。
  而是。
  哀求。
  玛姆抬起左手,微笑着:“带回去也没关系哦,虽然人类的寿命很短,但制作成标本的话,就能陪伴你很久了哦。”
  祂的手朝着扶翼跑来的方向缓缓握紧。
  不停奔跑跳跃的少女身子一僵,她迅速而果断地拉开长弓,一道棕灰的疾影朝着玛姆射出,后者轻轻地挥手,把扶翼掷进乱石堆里,而那道影子撞在祂的长袍上,瞬间便爆裂开来。
  “又是这样的小把戏。”玛姆不屑地勾起唇角,祂的长袍上多了些细密的灰色小点,正想抬抬手将这些小灰点抖开,却猝不及防地看见自灰点之中猛然生出了新绿。
  藤蔓,荆棘,繁茂的叶片瞬间将祂淹没。
  而燕遥知下意识地用尽所有力气抬起蛇尾,将被植物缠绕其中的玛姆抽飞出去。
  钳制住他的力量瞬间一松,他重新摔在地面上,蛇瞳中倒映出若木站在碎石顶上的身影。
  “燕!!!”
  若木声音又尖又长,在最后拖到破碎变形。
  满身鲜血的扶翼用长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身边:“燕!”
  青蛇从地上缓缓抬起自己的头颅,忍着剧痛朝他的方向蜿蜒着爬行过去:“离开这里!”
  熟悉的声音变得嘶哑无比,自那巨蛇的口中一字一字地挤压出来。
  燕遥知心中五味陈杂,他知道玛姆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干掉,这些人类......若木和扶翼的所作所为,除了更加激怒祂以外,不会起到更好的作用。
  玛姆或许不会对自己下太重的手,但对着祂所轻蔑厌恶的人类一定不会留情。
  “离开这里......”巨蛇的头颅在两个渺小的人类跟前摔了下去。
  他粗重的呼吸把两人的衣袖和长发都吹地飞起来:“你们过来做什么?”
  若木的身体也正微微颤抖,他搀扶着身旁浴血的少女,语气激动:“我查到......蛇藤,能够......克制......”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我想起来,蛇藤可以克制类似蛇的生物!”
  “想起来?”燕遥知疑惑地看着他。
  若木的双手忍不住比划起来:“我刚刚晕过去,看见了很多长得非常高大,比我们所有人都高不少的巨人,正在和巨蛇搏斗!他们......”
  他说着,忽然捂住了脖子,双颊也因缺氧涨得紫红。
  燕遥知猛地回头。
  看见玛姆发间还留着许多荆棘的叶子,祂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怒火:“原来还有上一次没能清理干净的......留下来啊。”
  燕遥知已经来不及去思考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先翻滚身躯将玛姆又一次撞开。
  卡在若木脖子上的力道消失,扶翼连忙拖着他躲到碎石堆后面。
  “躲起来?”玛姆双臂肌肉暴长,把试图将自己压到的巨蛇推开,“呵。”
  祂身周忽地炸开一阵狂风,美艳的脸孔扭曲着,张嘴一声长啸。
  啸声所经之处,岩石炸裂化为齑粉。
  眼看接连的爆炸转瞬就要到达二人藏身的石碓之前,一道人形的身影飞扑挡上。
  青鳞破碎。
  燕遥知双眼一黑,跪倒下来。
  他身前的一切都已经化作粉尘,但他身后重要的伙伴毫发无损。
  两人已经被震晕过去,但燕遥知能感觉到他们存活了下来。
  胸口处血肉模糊。
  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重活过来的那颗心脏的每一次欢喜的跃动。
  滚烫的血液从燕遥知的七窍与胸前的伤口喷涌出来。
  不知是气愤,还是后怕,玛姆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愚蠢。”
  祂刚刚是起了杀心的。
  但凡燕遥知的身体强度稍微弱了那么一丁点,那他现在就已经没命了。
  玛姆走到他身前,看了一眼,确定他不会这么快死掉,便又抬脚往他身后走。
  与此同时,一只血手拉上祂蒙上了一层灰的袍脚:“是清除两个咳咳......渺小的虫豸重要,还是我......死在这里、更重要?”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一只手拉住玛姆,另一只手上生出利爪,放在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肉的心脏前。
  玛姆停了下来。
  燕遥知心中一松JSG,意识彻底地陷入了黑暗,手也无力地往下滑去,在玛姆白色的长袍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沿着这条血红的痕迹,玛姆往下看见一滩慢慢扩散的血泊,祂不再犹豫,弯腰抱起燕遥知。
  风呼啸着,正渐渐被血染红的白色身影凌空而去。
  惨烈的战场之外,另有一双湛蓝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
  长留一刻也不敢分神地看着他们朝大海的方向飞过去,抬手推推蜷缩在自己身侧的妹妹:“你去告诉给你治病那个大哥哥,等安顿下来,就到海边来!”
  他说完,纵身跃入水中,绚烂梦幻的长尾猛地一扇,朝着天边与海线交接处那个越来越远的影子追了过去。
  不知过了有多久。
  一片迷蒙的混沌里。
  燕遥知隐隐约约听见水流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依恋地在枕头上边蹭了好几下,接着长腿一翻,把同样软绵的被褥踢开,一下子坐起来,打着哈欠伸懒腰:“谁啊这么早......”
  他摸索本该放在枕边的眼镜,脚在地上点了几下找到拖鞋穿上,却还是没找到眼镜的影子:“到底放哪里了?”
  燕遥知无奈地直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揉了几把脑袋上浓密的黑发,自言自语:“现在几点了?”
  他懒洋洋地走过去推开房间的门:“妈?”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走道,熟悉的摆设。
  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桌上摆着母亲最喜欢的鲜花。
  “爸?”燕遥知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起这么早吗,明明是周末来着。”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厨房,看见桌上爸妈给自己留的早餐,嘀咕着儿子长大了就只催婚不心疼真是人心易变,走过去抓起油条咬了一口。
  燕遥知嚼了几下,皱起眉毛,把油条咽下去,又端起豆花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奇怪,怎么......没有味道?”
  “我的舌头出问题了?”他吐出舌头,对着镜子照了照。
  “看不出来......”镜中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抬手拍拍自己的脸,“不会是睡懵了吧?”
  他看见自己的指尖变得惨白。
  “吓!”燕遥知低头,发现自己手掌上的血色正在飞快地褪去,关节也变得僵硬麻木,而他的身体也慢慢地失去了活人的温度。
  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抬头。
  看见镜中的自己双眼猩红,犬齿突出,黑眼冷漠,嘴角淌着鲜红的血痕。
  “啊!!!”他惊叫起来。
  此时镜中的人影却又突然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更加冰冷的蛇的脑袋。
  燕遥知把手里的碗砸向镜子,他慌忙往父母的房间里冲去:“妈!爸!”
  没人。
  他握着门把,看见自家天花板上开始蔓延出一种好似被火烧过的漆黑痕迹,他更加惊慌,大声地呼唤着父母,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查看了一遍,眼看着烧焦的痕迹快要来到自己脚边,燕遥知才冲向家门。
  他推开门,却一脚踩空。
  门外是一片漆黑又空洞的空间,他曾经最熟悉的那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而他最眷恋的家也只剩下一道正在燃烧着的大门,从他的视线中慢慢远去了。
  燕遥知睁开双眼。
  他还没有从那种虚无的坠落感中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水里,身上□□,还连接着很多管子。
  这是一个竖直的,外壁透明的“筒”。
  并没有旧世界常见的科幻电影里面那种机械感,反而像是一颗从树上生长出来的果实,而在四周也都是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筒”的一侧就生长着一根缀满沉甸甸果实的枝丫,上头还有一只长得形似松鼠的小生物,刚好与燕遥知对上双眼。
  那小生物呆了一下,吱吱叫了两声,张开连接在四肢中间的皮膜,从枝丫上滑了下去。
  燕遥知发愣的看着,他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胸口因这跳动生出闷闷的痛感。
  燕遥知低头看见自己胸口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被清理过了,鲜红的肉周边一片洁白,那些淡青的蛇鳞不见踪影。
  “不要乱动,小朋友。”从旁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燕遥知转头,看见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
  祂容颜美艳,喉头与胸前皆是一片平坦,没有性别特征,淡色长发柔软地垂在身后,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五瓣花,下半身则是一条依旧纯白的蛇尾。
  这一只“女娲”手上拿着块薄薄的板子,围绕燕遥知走了一圈:“你恢复得不错,马上就能出来了。”
  祂的指头在板子上飞快地点着:“执行者下手就是没轻没重,幸好你体质很好,能力也比较适合恢复,不然这颗繁育星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培育出新的孩子呢。”
  祂收起板子,贴到透明的外壁前:“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没有在母树里完成破茧新生的女娲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燕遥知警惕地看着祂。
  而祂自顾自地继续询问:“刚刚母树从疗养管里检测到你流眼泪了,为什么啊?”
  “难道你还会做梦吗?这可真少见,女娲从来都没有会做梦的记载,因为我们不需要睡眠,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小朋友,你别不出声啊,来,告诉mom,做梦是什么感觉,哭又是什么感觉?”
  “我是最原初的女娲族人,一生下来就这样了,不像你们这些筛选出来的茧,能有那么丰富的感受和体会。”祂的尾尖一蜷一蜷,“也就只有获取我不知道的新知识,才能让我出现,嗯,这种应该叫做开心的情绪吧。”
  燕遥知被祂念得眼晕,他喉咙有些干涩,张开嘴,浸泡周身的不明液体涌进来,并不让他觉得难受,反而让他的喉咙舒服了不少:“你是谁?”
  祂露出个无奈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温柔极了:“啊,我们不需要名字,你叫我玛姆就好。”
 
 
第66章 离家的第六十六天
  天上挂着的不是太阳, 而是某种燕遥知所不能理解的光源,它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却又寻找不到光线具体传来的方向。
  他胸口上的伤已经愈合,另一个“玛姆”绕着巨树上这颗透明的果实检查了一圈之后, 燕遥知身周的液体便迅速干涸, 而那层透明的“果皮”则是覆盖在他身上,最后变成了一件与第一个玛姆身上一样的白色长袍。
  蛇尾蜿蜒, 纯白的蛇鳞发出一阵沙沙的碎响。
  燕遥知赤脚踩在不晓得是什么材质的, 冰凉,并不光滑好似特意磨砂的银白色地面, 生长繁茂的植株根茎都是爬在地表上的,并没有扎进去, 便显得很违和。
  走在他前面的“玛姆”跟另一个其实长得很像,除了头发是淡金色——燕遥知在心里叫祂小金——以外, 无论身形还是样貌, 小金和玛姆都像是遗传了父母相同特征的亲姐妹,或者说,亲兄弟?
  尤其祂们的蛇尾还都是白的。
  “玛姆”们并没有性别。
  比起生物,祂们更像是传说中执掌某种意象的神明,在地上时要么显露与凡人相同的身姿, 要么盘起巨大的蛇尾,以彰显自己非人的身份。
  若是有必要,那便化作巨蛇腾云而起, 高高地俯瞰着在大地上的碌碌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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