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择秋这智商真不怎么样。
但他没有否认。
他垂眸看着姜择秋在恶鬼身上贴了几道符纸,留下了一道阵法, 旋即拎起黑影。
与此同时, 偌大的舞台上, 琴曲的最后转音缓缓停下,当最后一丝尾音消失在空气里的那一刻, 伴舞的楚雨浓也停下了动作。她和洛云霜对视一眼, 在洛云霜含笑点头时兴奋地站起来。尽管一场舞下来让人有些疲惫,但楚雨浓眼眸格外亮,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喜悦。
两人在台上鞠躬,一同离开了舞台。
也正是这个时候, 头顶高悬的吊灯忽然晃动一下,灯光刚刚亮起便倏然落地。巨大的声音引起了现场观众和工作人员的尖叫, 慌乱之下洛云霜下意识搂住楚雨浓的肩膀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撞击声消散, 心头的震动停止, 她回过头去看到舞台上的凌乱, 红唇微微抿起。
姜意从观众席钻出来, 与姜令渊一起来到了洛云霜的身旁。父女俩安抚的目光与洛云霜轻轻一撞,洛云霜笑了笑:“没事。”
“妈妈去那边休息吧。”姜意自然知道洛云霜有姜令渊安抚,便索性将视线放在了楚雨浓的身上。比起洛云霜,楚雨浓脸色煞白,握着洛云霜的手指都在发抖,姜意刚张嘴准备安慰她,身后便急哄哄冲过来一道身影。
池白紧张兮兮地握住楚雨浓的手腕,眼睛上上下下将人扫了两遍,声音几乎颤抖的问:“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没有,”楚雨浓的脸色逐渐好转,她咽了咽喉咙,见导演组的人已经一拥上前去检查吊灯了,轻轻舒了一口气,“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洛云霜和楚雨浓被各自的男人带去了休息室。
姜择秋则是拎起黑影果断离开了电视台。
陆逢舟朝着姜意走去,将她的背影尽数遮挡。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那黑影没能如愿通过吊灯砸死洛云霜,洛珠雨估计都气坏了。果然。当陆逢舟的耳朵微微一动,顺着那动静看去时,看到了一张气愤到几乎扭曲的脸。
所有人都撑着脖子和脑袋查看舞台中央的吊灯时,那个位于角落的人便显得格外显眼。
洛珠雨见那吊灯久久没有掉下来便着急得坐立不安,而这种急躁在看到洛云霜和楚雨浓谢幕时达到了顶峰。眼见着两人都要离开,她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结果,刚要去质问黑影的冲动还未散去,那吊灯就落了下来。
虽然自己畅想的一幕终于发生了,可那吊灯根本没砸到洛云霜!
这算什么?
那人到底在搞什么!
洛珠雨简直要被气笑了。
往前走了几步,在混乱的动静里,她能听到一声声的“洛女士你没事吧”、“洛姨你还好吗”的关心,看到身材高大长相俊美的姜令渊在第一时间抬步如同神祇降临,洛珠雨心里的那点怒火完全被点燃。
尖锐的指甲掐入掌心,她咬着嘴唇,感受着嘴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郁才转身打算离开 。
姜意和陆逢舟站在她身后,看到她渐渐离开的背影,女生扬起脑袋,皱着眉问:“就这样放过她吗?”
陆逢舟眼眸微敛,“姜择秋会在恶鬼身上改动阵法。”
那个阵法连接着恶鬼和洛珠雨,洛珠雨别想好过。
但姜意对这样的说法还是感到有些不满。
如果这是在她的世界,洛珠雨早就死在观众席的角落了。
她撇了撇嘴,虽然没再说什么话,但眼神微微一闪。
…
《国风》的录制现场出现重大事故,舞台正中央的吊灯跌落一事很快在互联网引起了轩然大波。
谁也不敢想象如果吊灯掉落的时间再早一点,将洛云霜或者其他的嘉宾压在下面,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一群人心有余悸。
[我靠,为什么会这样啊?导演组的人不好好检查的吗?]
[当时正在看直播,我还跟我朋友说洛女士今天必拿冠军,结果下一秒吊灯就下来了,妈的吓死我了]
[真的挺离谱的]
[还好洛云霜和楚雨浓运气够好,要是再晚个几秒,天呐……砸下去的位置刚刚好]
[@国风节目组,请务必好好调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国风》节目组自然也是想要好好调查的,但这件事情说来实在是奇怪,没有人做手脚,那吊灯就是自己掉下来的。节目组一时间也愁白了脑袋,最后还是姜择秋说了句:“也不一定是人干的。”
当时洛云霜和楚雨浓都在休息室,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洛云霜眉心微微一皱,楚雨浓握紧了池白的手。
对于楚雨浓而言,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一回,所以再经历时接受良好。
她皱着眉:“又是哪个混蛋?”
洛云霜也将视线转向了姜择秋。
姜择秋错开了洛云霜的视线,不动声色地道:“还没调查清楚,不过放心,作恶多端的那只恶鬼已经抓到了。至于相关舆论,导演你们找个差不多的借口就可以了。”
一同从电视台离开,姜家四人和陆逢舟坐进保姆车内,洛云霜才皱着眉问姜择秋 :“是谁?”
“洛珠雨。”
洛云霜眼神微微一暗。
她虽然不是原主,可也和洛珠雨交锋过一两回,洛珠雨给她的印象和她那个愚蠢又命比天高的庶妹一样,令人恶心作呕。
女人抿着唇,脸上的神情实在称不上好看。
半晌,一只大手缓缓握住了她纤长的五指,温热自手背传来时,洛云霜下意识偏头看去,目光中顿时落入了姜令渊冷淡却英俊的眉眼,他垂着眼注视她的双眼,低声道:“这件事情交给择秋和逢舟就行。”
姜意从洛云霜的身后站起来,双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赶紧点点头:“是啊是啊,哥哥现在可厉害了。妈妈你要相信哥哥一定能让洛珠雨付出代价的。”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夹杂着对她的关怀。
洛云霜的目光一瞬间就柔软下来,笑着应了一声好。
保姆车在姜择秋的房产处停了下来,姜意和陆逢舟一起下了车,前者乖巧地跟父母挥挥手告别,然后搂着陆逢舟的手臂,朝着姜择秋露出笑容:“哥哥,我们快去把那只恶鬼放出来吧。”
偌大的客厅内。
大门和窗户、楼梯走廊处已经被封上了符纸,恶鬼一被解下束缚就跟撒开腿的兔子一样疯狂朝着四处狂奔而去。然而每一次都会被窗户上的符纸给撞回来。当恶鬼再一次被撞到姜意脚边时,她不动声色地悄悄一抬脚,脚尖毫不犹豫地踩在了恶鬼的肩膀上。
那人形的恶鬼只觉得肩膀上传来千万斤的力道,无法挣脱之时,它猛地抬起头朝着姜意便露出了一张硕大的鬼脸。
存心想吓姜意,而后顺利逃跑。
恶鬼的五官像是被挤烂,张开了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和舌头。
然而目光一触及到冲它微微笑的姜意,恶鬼突然顿住了。
怎、怎么又是她!
姜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一边用脚尖碾着恶鬼的身体,一边委屈兮兮的朝姜择秋告状:“哥哥,他吓我!”
姜择秋抬手就将一张符纸贴在了恶鬼的身上。
刹那间,属于恶鬼凄厉的尖叫在午后响起,刺耳极了。
姜择秋又往他脸上贴了张噤声符。
姜择秋和陆逢舟对视一眼,前者长眸微微眯起。
当天晚上十二点左右。
卜天瑞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进入深眠。
他一直都是躺下就能睡着的体质,今天也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里听说了[躲猫猫]的故事,导致他一入睡便梦到了一个很阴森恐怖的医院。他站在医院的大门前,仰起头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字:荣春医院。
哪怕是在梦中,卜天瑞的心脏也抖了抖。
荣春医院,荣春鬼屋。
这个地方自上次无缘无故塌陷以后,便有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说法。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但身后仿佛有什么力道在推着他的脊背让他不得不往医院内部走去。
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步伐的卜天瑞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的手指死死卡在大门的栏杆处,死活不肯继续往前走。大概是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了,终于有人不耐烦地出现了。
是一道影子,瘦长得像竹竿。
但它却发出了属于孩童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肯进来呀,是不想跟我玩躲猫猫吗?”
卜天瑞在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蹿了起来,他声音颤抖道:“你……你别过来——”
“除非你答应跟我玩躲猫猫,我们就玩一次,怎么样?”
“我不想跟你玩!”
白天看的帖子内容不断在卜天瑞的脑海中回放,听说在梦里玩躲猫猫还被它抓到的人,都会遭受相应的惩罚。
运气好一点的,周围人只是出现一点点小意外。
可运气差的,周围人死的死,伤的伤。
卜天瑞死死握住了栏杆。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是终于惹怒了那道瘦长的影子,它缓缓伸出手,拽住了卜天瑞的手臂,含笑的童声在耳边响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哦,你要是不跟我玩的话,我现在就把你的手臂扯下来——”
“我跟你玩?”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其中,瘦长影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影倏然消失。
与此同时,被吓得瞬间从床上爬起来的卜天瑞匆忙打开灯。
卧室的大门处,身材修长,眉目冷淡的年轻男人抬手朝着角落的瘦长黑影扔出一道符纸。
第44章 坏人日记044
瘦长黑影名为宣良。
传闻中, 艮山派山脚下有户人家。
这户人家依山而生,一辈子都倚靠着艮山派的山。
这天,一家三口中的孩子年满八岁, 趁着妈妈不注意偷偷跟在了爸爸的身后, 好在进了山之后不久, 爸爸便发现了他的踪影。他回头看到小孩稚嫩的脸庞, 听着小孩笑嘻嘻的说:“我现在长大了,也可以帮爸爸摘草药了。”
心头微软。
父子俩就在附近的山上摘草药。但今天两人的运气不怎么好,原先还是晴空万里的天际忽然染上了黑漆漆的一片,骤然间天开始下起大雨, 豆大的雨珠接连不断砸在身上和脚下的大地。这场雨来的突然,但爸爸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老手, 自然知晓这雨若是这么下下去, 父子两人必定会被活埋在此间。
爸爸带着小孩, 艰难地找了个勉强可以容身的洞口准备等待大雨过后。
可周围野兽的低吼仿佛就在耳边,小孩又开始发烧, 一直嚷嚷着要喝水。父亲咬着牙等了一天, 这场雨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不知道远在家里的妻子会不会担心地整夜睡不着,或者已经计划着前往山林间来寻找他们。
这里距离艮山派的道观其实并不远,如果他努力一把前往艮山派道观求救,那些善良的道长一定会帮他。
爸爸想到这里, 安抚住了发烧的孩子:“爸爸要去山上帮你找大师,你乖乖闭上眼睛, 等下次睁开的时候就能看到爸爸了。乖。”
爸爸就这么离开了。
但让他感到痛苦的是, 当他来到艮山派道观的时候, 却大门紧闭。他好不容易敲开了大门,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爸爸记得, 那是艮山派的大长老,这位平时最爱帮助弱小的大长老。
爸爸心中想着孩子有救了,眼神刚刚一亮,身体便猛地僵硬。
他缓缓低下头,那位被他奉若神明的大长老手指戳穿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而后,当着他的面前,大长老的眼睛里浮上血一样的红色,他张开嘴,缓缓将那颗心脏吃了下去。
爸爸在死去的前一秒,脑子想的不是好疼,也不是大长老怎么会要吃他的心脏,而是他的儿子和妻子。
爸爸没有找来他寄予厚望的艮山派道长,过了两天,孩子迷迷糊糊地醒来,却意外发现自己和身体分离了。他迷茫地离开这个狭窄的洞口,一路往艮山派而去。路上与许多野兽擦肩而过,他会问:“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他当时烧的迷迷糊糊,只听到爸爸说等他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了。
小孩觉得爸爸是在跟他玩躲猫猫,他以前也和爸爸妈妈玩过。爸爸妈妈有意逗他,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两人。那时候他们正在给他准备生日蛋糕。
可这一次却全然不同。
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爸爸。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艮山派不远处的山林里发现了一具已经成白骨的尸体。
他知道,那是他的爸爸。
…
姜择秋拎着宣良回到别墅,将宣良和与洛珠雨合作的那只恶鬼凌全绑在一起。手中已经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陆逢舟。
他回忆了一下,皱着眉道:“这些都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十二年前,姜择秋也才十五六岁,他还没有成年。但作为艮山派的一员,年仅六岁的小弟子都可以下山历练了。姜择秋隐约记得,有一段时间整个艮山派的弟子和长老都被派下了山,只留下大长老。
因为大长老在前一段时间收复某只恶鬼时受了很严重的伤,他需要留在艮山派养伤。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发生的。
所以不管是之前白梵寺的蟾蜍精还是眼前的宣良和凌全,这几只恶鬼都来自姜择秋的世界。
而且他们的到来时间与他不同,他们来得更早,是在十年前。
“按照它们的说法,十多年前大长老仲昊平就已经业障缠身,为了消除身上的业障,动用了艮山派的法宝。”姜择秋皱着眉,“艮山派的法宝还有这样的作用?”
“有。”陆逢舟道,“既然能镇压万千鬼怪,自然效果不凡。”
所以。
十年前仲昊平在动用法宝时,意外引起了世界的崩塌和溃败,世界之间的通道被打开,像宣良这样的鬼怪被送到了这个世界为非作歹。
一年前,他手刃仲昊平,与此同时艮山派法宝被盗,四长老与一干弟子齐齐惨死。逍遥子等人将罪过全部推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想来,大概是早已有人盯上了艮山派的法宝。
而恰好,与他手刃仲昊平的时间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