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看向贺乐安，扯了扯唇。
漆黑的眼眸和挑起的唇角无一不透露出了嘲讽的意味。
贺乐安当然也看得出来，他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脸涨红，暗暗咬牙。
贺乐安被放回去以后倒是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再来姜家老宅，就连姜令渊本人也未受到对方的骚扰。所以姜意觉得这个叫贺乐安的心里可能已经知晓了姜令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碍于脸面没好意思承认而已。
有的人脸皮就很薄。
不像她，脸皮厚得要命。
…
这一天的姜家老宅来了一位客人，是姜令渊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对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姜家大公子现在正在搞些神神鬼鬼的工作，便找上了门。
洛云霜对姜择秋这一行非常感兴趣，姜择秋和这位老板谈事情的时候她就坐在边上。
没一会儿姜意和陆逢舟也来了。
再一会儿，姜令渊坐在了洛云霜的边上。
老板：“……？”
姜择秋按住微微跳动的眼角，语气稍稍温和了一点，“您有事直接说就行。”
老板擦了擦汗，赶紧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大概半年前吧，出了一场车祸，医生说他情况有点麻烦，可能要当一辈子的植物人了。这事儿想必姜总也有听说。”
姜令渊不置可否。
老板顿了顿便继续道：“我呢就这一个儿子，儿子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后来就找了护工一直照顾他，就等着哪一天有奇迹发生。”
说到这儿老板的嗓音听上去都有些哽咽：“我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我儿子真的醒了。”
只不过醒来的儿子变得有些奇怪，神神叨叨的，一直在说有人要杀他。
他不敢在夜里出门，睡觉的时候要兜着被子。
他害怕黑暗，每时每刻都开着灯。
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当父亲的觉得心惊胆战。后来，老板看情况不对，将儿子送到了心理医生的面前，心理医生在经过一番调解之后也只是摇摇头说没办法。
“但其实过了两个月以后，他的情况已经好转了。最近两个月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前阵子晚上他还和朋友开车出去吃饭。”
问题也是这个时候产生的。
第二天早上的儿子又不对劲了。
“我也真是没办法了，正巧听到别人说姜总的大公子是位很厉害的天师，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来自老板的讲述大概就到此为止了，说完以后，老板的目光充满希冀和渴望的望着盯着姜择秋。
洛云霜也好奇地看向姜择秋。
姜择秋：“具体情况等我去见见你儿子。 ”
姜择秋见到对方时，对方正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抱着身体瑟瑟发抖。当注意到自己的卧室内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吓得尖叫不已。姜择秋的脑瓜子里像是装了一个振动器，嗡嗡嗡的一直叫。
他利索地往对方身上贴了几张符纸。
没一会儿，年轻人便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姜择秋检查了对方的身体，并没有发现被鬼上身的痕迹。
甚至连怨气也没有。
这显得极为不正常。
姜择秋看了一眼青年，果断打电话请外援。陆逢舟到了以后，只给了姜择秋一个‘这你都搞不定’的眼神，继而在青年的记忆里看到了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一群人被恶鬼追逐。
死亡如影随形。
一个身穿红衣的美艳女人含笑望着他们，身后都是模样精致的人偶。
陆逢舟：“……”
等等，情况好像不太对。
他掠过这段记忆，很快来到了前几天。
青年与朋友前往的是一家会所，会所的主人知道他们都是富二代，很热情地招待他们。甚至送给了他们很多昂贵的洋酒。
离开时还体贴道：“会所三楼就是休息室，众位到时候可以找服务员。”
富二代们连连说着好。
待到主人离开，酒瓶瓶盖被打开，里面醇香浓郁的液体淌入喉间。
过多的酒精摄入让一群富二代晕晕乎乎的，很快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了三楼的休息室。其中青年因为喝的不算多，意识还算清醒，他靠在墙上时恰好看到有几个富二代所带来的女伴被带去了其他的房间，他愣了一下也没多想，只以为工作人员可能不清楚女伴是哪个富二代的女伴，所以单独一间房比较方便。
半夜，他逐渐酒醒，又收到了父亲的信息，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而就在他推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听到了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正是那会所的主人。对方站在其中一个休息室门口，指挥着工作人员将休息室内的女人抱出来。
青年一惊，下意识便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了会所的顶楼，青年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只能藏在楼道内。等到外面的声音减弱甚至消散，他才敢走过去查看会所的主人到底要做什么。他的运气好，等他悄无声息过去的时候，那扇本来敞开的大门半关，留了一条缝。
而隔着这条缝隙，他看到了一个个女孩子被装在透明的容器之中。
她们的脸上有很精致的妆容，每个人身上的衣服和发型都是不一样的。
青年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但这个画面于他而言冲击力巨大，令他瞬间回忆起了那些刻意被他封存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她们和爱丽丝的人偶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听完事情的经过，姜择秋忍不住问道：“爱丽丝是谁？”
陆逢舟在‘你妹妹的好朋友’这几个字上沉默了良久，最后冒出一句 ：“一个很热衷于做人偶的年轻女人。”
姜择秋：“听上去更像变.态。”
陆逢舟挑眉。
这么一来，眼前这个青年的问题找到了，他只是单纯地受了刺激，并且这样的刺激让他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所以才会变成这副时常惊恐又害怕的模样。
姜择秋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在良久的思考下给对方喂了由符纸燃烧的碎屑制成的水，在青年父亲的帮助下缓缓将水喂到了对方口中。
这位和姜令渊相熟的老板看到这画面，一脸的迟疑和有话要讲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姜择秋这波操作像极了那些江湖骗子。
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讪讪的问：“姜少，这个水喝了不会拉肚子吧？”
姜择秋瞥他一眼，并没有因为他是姜令渊的合作伙伴就好声好气的解释，而是直接道：“拉肚子就送医院。”
老板：“……”
但拉肚子是不可能拉肚子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青年便已经从昏睡中转醒。醒来的青年眼中还有未退散的迷茫，等到连这份迷茫都退散，他却没有重复之前的惊慌失措，而是用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句：“怎么了？”
姜择秋看他，缓缓开口：“你爸看你情况不对，所以让我过来看看。我们基本已经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建议你报警。”
被姜择秋提起来，青年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又变得无比苍白。
眼见着那双眼里即将再次流露出害怕和慌乱，陆逢舟扯了扯唇：“怕什么，你已经回来了。”
姜择秋也道：“按照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来看，你所见到的会所主人很有可能是个杀人凶手。”
青年微微一愣。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视线又落在面前的两个长相出色的年轻男人以及一脸担忧的老父亲身上。
他想，是啊，他已经回来了。
被莫名其妙拽入那个可怕的世界，在生与死边缘的挣扎已经随着他的回来而彻底消散了。
他回到了一个安全的，有父亲保护的世界。
青年缓慢地眨着眼睛，缓缓应了一声：“……谢谢。”
…
当天晚上京市当地的警方便发布了一则警情通报，证实了南天海会所的老板被牵扯进了一桩刑事案件。他将会所顶楼的房间全部打通，里面陈放了一个个巨大的玻璃容器，而容器内装的都是将死未死的年轻女孩。
警方撞破大门闯进去的时候，那老板正在给其中一个女孩化妆。
意识到他们的到来，老板却并未慌乱，而是神情癫狂地指责警方将破坏他最为满意的艺术品。
而后在警方的逼问下，老板透露了他制作这么多艺术品也并非次次成功，意思也就是说，死在他手中的女孩子并不少。
这种罪大恶极的事情被曝光，网友只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操了，这家会所我去过。当时和朋友去喝酒打牌来着，那老板送了我们好几瓶洋酒，不过我没喝，后来我拒绝了老板的提议，把我朋友们都送回家了……]
[卧槽。前面的姐妹你们好幸运。不敢想象如果——]
[啊啊啊这是什么变.态啊！]
[好恐怖啊，希望那些女孩子都好好的。死变.态死人渣！]
[还好被人发现了，不敢想象如果这种事情一直持续下去还会有多少人受伤！]
[希望世间没有魔鬼。]
在南天海会所事件引起轩然大波的第二天，姜意正在客厅内和洛云霜一同看相关新闻。
今天是周末，姜家所有人都留在家里。三个男人像是约好了一起走进了厨房，姜意悄悄跑到门口准备偷看三人做什么菜的时候，被姜择秋拎着衣服丢回了沙发上。
随后又扔下一句：“你们等着吃饭。”
结果晚餐时间还没到，就遇上管家说张总又来了。
张总就是那天来拜托姜择秋的房地产老板。对方来家里，不管是姜令渊还是姜择秋都理应出门见客，两人只能遗憾地擦擦手，暂时将厨房留给了陆逢舟。
姜家父子走进客厅内，正巧管家也带着张总父子二人过来了。
两人手中拎着大包小包，明显是来表达谢意的。
张总冲姜令渊点点头，笑着道：“多亏了姜少，我儿子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说是身心舒畅。正巧那件事情也被报道了，我就想着带我儿子过来感谢一下姜少，儿子——”
出人意料的是，张贺一改踏进姜家老宅大门的轻松，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露好奇从沙发后探出脑袋来的姜意，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再次染上了惊慌。
他的嘴唇翕动，在张总震惊的目光下，忽然大喊一句：“救命，有鬼！！！”
随即拔腿就跑！
张总：“……？”
姜令渊：“？”
姜择秋：“？”
洛云霜：“？”
第53章 好人日记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
李总手里还拎着几个硕大的口袋, 他看看已经狂奔而出的儿子，再看看被扔到地上的礼品，心头一哽。
前脚他才说自家儿子好得差不多了, 后脚儿子就亲自打脸了老子。
李总露出讪笑：“姜总, 我儿子可能还没好全——”
话没说完, 就听见姜令渊冷哼了一声：“确实没好全, 指着我女儿说她是鬼？有那么可爱的鬼？”
姜意还保持着趴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双漆黑像宝石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向他们时，显得人畜无害。李总和她对视了整整五秒钟, 果断点头表示非常赞同姜令渊的说法。
“实在不好意思啊姜小姐，我去把我儿子找来给你赔罪！”
李总心里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便跑了出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 姜令渊再次发出了一声冷哼。他回头看向满脸写着无辜的小姑娘, 缓缓皱眉：“真是疯了，你没把他治好？”
最后那半句话是对姜择秋说的。
姜择秋：“……那倒也不是我能治好的。”
姜令渊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他朝着姜意和洛云霜抬了抬下巴, 示意两人回去继续看电视剧，自己则是和姜择秋继续回厨房准备晚餐。
结果刚走进去没到十分钟，管家又带着李总父子俩进来了。
这次姜令渊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男人面色冷沉地看着李贺。
这个年轻人面色苍白, 始终跟在李总的身后。他咬着嘴里的软肉，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李贺自己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们都告诉他, 他已经回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会看到那个经常跟在爱丽丝身边的女孩？！
李贺听人说过, 别看那女孩长得干干净净又漂亮得像个天使, 人家的身份可不一般。这一点李贺当然也心知肚明, 毕竟能和爱丽丝一同出现的恶鬼能差到哪里去。
直到李贺知晓那女孩是守在最终关卡的boss。
李贺：“……”
而现在, 他在姜家，看到了和那位大boss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李贺的手指紧紧拽住了他爸的衣服，在姜令渊的视线压迫下，压抑着心头的慌张走到姜意的面前。他的腿还在颤抖，但却鼓起勇气对姜意道：
“对、对不起姜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梦里的女鬼跟你长得一模……有点相似。”
姜令渊：“……”
这说得什么话？
他眉心一皱又要开口，却见姜意冲他眨了眨眼睛。姜令渊那已经蹦到嗓子眼的话才勉强咽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姜意满脸柔和地冲李贺笑了笑。
搞了半天她好像猜到李贺的身份了，能认得她，大概是在那个世界待过。当初她和小莫可以离开那个世界，想必其他人也可以。想到李贺好不容易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却还要被她吓一跳，姜意本人也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她的笑容愈发天真纯粹：“你别怕，这里不是你的梦，我也不是鬼，我是好人哦——”
李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