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道:“大娘保重,生计问题不用担心,游夏自会照顾你们直到阿泉成年。”
林大娘感激涕零道:“二爷都照顾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过得挺好。孩子他娘改嫁的是我们同村的胡三郎,那也是个好人。之前几年就一直来帮衬我们娘仨,如今还是常来照应着,我倒似多了个女婿一般。二爷您真不用太操心,也不要再给钱了,往后只要似这般路过时来看看老婆子,我就开心的紧呢。”
“那就好!今后若遇上什么难事尽管托人捎信与我。后续只要到得杭州,我定会来看望您老人家的!”
“好!好!您就把我当成半个亲戚,今后若有什么事老婆子能帮得点小忙,也千万别见外哦!”
“嗯嗯!一定!”
铁手又与林大娘寒暄了片刻,见天色快要断黑了,便起身告辞,携了陆梦芸出孤山,往涌金门外的丰乐楼去晚膳。
西湖东岸最是一城之繁华热闹地段,湖畔高阁林立,酒楼茶馆鳞次栉比。此时华灯初上,一片璀璨。
丰乐楼临湖而建,花木亭榭,映带参错,高耸气派的主楼前彩画欢门,张灯结彩,满檐的灯笼在夜色中闪烁,倒映在湖面如一串串夜明珠。此季西湖游人众多,画舫游船多泊于楼下码头, 所以酒楼的生意极好。铁陆二人来得略晚了些,閤子都已经客满,只好坐在大堂里。
这几日两人为了赶路,沿途都是简单食宿,如今总算如期到了杭州,陆梦芸决定今晚要好好饕餮一番。她素来爱美食,一时兴起竟将菜牌上的杭城名菜点了个遍,“龙井虾仁”“西湖醋鱼”“炸响铃”……,等菜肴一道道端上来几乎摆满了整张桌子,她方才觉得自己有点浪费了,她一边使劲吃,一边呐呐地说:“铁手师兄,你…你也多吃点啊……”
铁手看着她尴尬的样子有点好笑,安慰道:“无事,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吃不完打包带走就是。”
“杭帮菜名满江南,这儿的厨子菜做得好,我是想多见识下,将来在家自己也学着做。”
“小师妹有心了。可我觉得你做的菜不比他们差呢。”
“真的?”陆梦芸开心道。
“嗯!我养伤那会儿,每回你做的菜三师弟总要尝尝,然后就说‘这手艺要在州桥开个小酒馆肯定火。’他可是美食家啊,呵呵……”
“呵呵……那…铁手师兄,你喜不喜欢吃啊?”陆梦芸撒娇地问道。
“当然喜欢!”铁手略略凑近她,低笑道:“就是想着家中要有个漂亮、聪明、能干的小厨娘那岂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哼……原来竟只是要找个厨娘伺候来着!”陆梦芸嗔笑道。
“何其好运!竟教我给找着了。哈哈……”
他二人正在那边打趣说情话,突然听到过道上先是一个女子“啊”地低呼一声,接着又响起一个男人的大声呵斥。
“你一个瞎子还跑出来作甚!瞧把我的新衣给弄成这副模样!这可是瑞云祥的料子,一两银子一尺呢!!”
“对不住!对不住!大官人!我给您擦干净!”女子惊慌地道歉。
陆梦芸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正跪在一个肥头胖耳的中年男子身前,用衣袖拼命擦拭那男子长袍的下摆,看着应是被泼了些酒水菜羹之类的污垢。那姑娘倒是生得面容姣好,可惜眼睛上却蒙了一块红绸,显然是个盲人。
“擦什么擦!这还擦得干净?又臭又脏,不能穿了!你得赔!”那男人扯过衣摆怒气冲冲道。
“大官人!奴家真的不是有意的!”那姑娘颤抖着手掏出几十文钱,带着哭腔哀求道:“我身上就这么多钱,全给你……”
四周很快围了好些看热闹的食客,有人似乎认识那被弄脏衣服的男子,都只在暗地里叹气摇头窃窃私语,却无人上前相劝。那男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旁边两个人似是他的家奴也在帮腔。
正在给他们上菜的店小二摇头叹道:“唉……碰上了曹阎王,阿月今天可是要倒霉咯。”
陆梦芸问道:“小二哥,这姑娘是个盲人为何竟还单身出来?”
小二答道:“这阿月姑娘很是命苦,本来家中也有正经营生,日子过得还不错。可自从两年前她娘病逝后,他爹整天酗酒赌钱,欠下一屁股债,去年冬天,大晚上喝醉了跌在西湖里淹死了。她一下父母双亡,家产变卖了还债,所以伤心得连眼睛都哭出了毛病。如今只能流落在各个酒楼食肆以卖唱为生。”
陆梦芸听了颇为同情,正盘算着要如何去相助她,却听铁手道:“沈大掌柜来说情了,想来那位客官要给个面子吧。”之前他每次来杭公干,杭州府的同僚都会在丰乐楼设宴款待,所以认得这里的掌柜。
“难说。”那小二小声愁道:“这曹景是那朱勔的表哥,一手承办花石纲在杭州这边的事务,后台硬,连知府大人都要让他三分,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无人敢惹啊!”
只见沈掌柜对那曹景笑道:“曹大官人息怒!您大人大量,就不要和这盲丫头计较了,你看她这幅模样哪里赔得起您这身行头!这样吧,您今日在此的餐费全免了。看在老沈的薄面饶过她这一回吧。”
“呵呵!赔不起钱?”曹景对着阿月周身上下看了一遍,然后不怀好意地笑道:“也行,虽然是个瞎子,不过长得倒还过得去,这样吧,陪大爷我一晚就不用赔了。”
“不!不!”阿月惊慌道。
“哼!这可由不得你!欠债还钱,没钱人抵!来人,将她带回府!”
曹景手下那两个家奴穷凶极恶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拉人。
见此情形,陆梦芸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个箭步挡到阿月身前,大声斥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要强抢民女,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