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样的话……”
一想到自己也会被霸凌,川岛江利子就觉得像是有一大块沉重的泥块滑进胃里。小学时,她的班里也有男生被欺凌到无法上学,一想到自己也会遭到那种对待,她就忍不住手脚发凉。光是想一下自己被众人的恶意与围攻包围的样子,她就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只要一想到远坂堇也会遭到这种对待,她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像是有棘刺在挠。
“……你不害怕吗?”她不由得问道。
“我不知道。”远坂堇将手机从江利子的手里拿了回来,把链接全都发给了赤司征十郎和班导,“这种时候,我应该害怕吗?”
川岛江利子看着她一系列利落的动作,不由得觉得自己心安了一点。
“也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远坂同学这么厉害,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感到害怕。”
远坂堇微微地笑着,不置可否。
不过……
宝石一样的绿眼睛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储物柜,远坂堇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正处于某张罗网上的错觉。
——这只是开始。
她很明确地从这堆垃圾里读到了这样的信息。
然后。就如同远坂堇所预料的那样,随着她的冷淡以待,事件开始一步一步升级。
先是桌子上被人画上了乱七八糟的涂鸦,用红色的油性笔写了洗不掉的“去死”“婊丨子”“廉价的公交车www”之类压迫性极强的句子。文具和课本也总是丢掉不见。甚至有人偷偷潜入了画室,把她留在画架上的油画涂得一塌糊涂,还把颜料全挤在她的座位上……
至于手机上的骚扰电话、邮箱里的垃圾邮件,更是完全成了一种定番。更有甚者,在老师提出郑重警告,开始全校搜寻做出这种事情的犯人之后,还有人跑到她家,往邮筒里面塞了被切得七零八落的死猫。
在邮筒里看到猫尸的那天,远坂堇独自一人戴了橡胶手套,把小小的尸体拿出来,埋到了公园里面。巧合的是,葵夫人那天出去参加社区会议了,远坂堇得以一个人把邮筒擦洗干净,没有让神经纤细的母亲看到。
将最后一桶水也倒掉之后,远坂堇想,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尽管这些恶作剧无法伤害到她,但是,这些恶作剧会伤害到她身边的人。
将橡胶手套扔到垃圾桶里,远坂堇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朝日遥。”她对电话那头的女性温声说道,“我有事情要找天野编辑,可以让他接电话吗?”
这种时候,就要求助于可靠的大人才对。
远坂堇想。
只不过……
“为什么真木先生也来了?”
在两人会面的时候,远坂堇看着跟在天野文阳身边的真木梦人,久违地感觉到了什么叫麻烦。
“因为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天野先生家里做客,听到了一点内容,觉得很有趣,所以一定要天野先生带我过来。”
真木梦人依然拄着拐杖,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莫名轻快了许多。他绕过苦笑着的天野文阳,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对远坂堇露出一个有趣似的微笑。
“谢谢你的提议,朝日老师。”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姑且作为报恩,这一次我就帮你解决这些麻烦吧——霸凌和诅咒方面的问题,我是专业的。”
“……”
确实,这一点并不是谎话。真木梦人素来是写欺凌问题的好手,出道作《咒验》就是以一名青少年的备考、霸凌与诅咒为主题创作并获得新人奖的作品。在青少年的暴力与犯罪问题上,他的确是一名专家。
远坂堇沉吟片刻,还是将事情一件一件娓娓道来。
在她说完之后,天野文阳也提出了自己所观察到的一些问题。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在网络上出现了许多关于‘朝日遥’的□□。有不少人过去给你的作品很糟糕的评价,或者在SNS上发表一些……非常不好的言论。”
天野文阳用沉默隐去了大段关于“朝日遥的作品只是很低级的恐怖”“小孩子幼稚的幻想”“老土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看”“真恶心”之类的网络评语,转而提起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作品有坏评价,有人讨厌,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问题是……太集中也太强势了。”天野文阳皱着眉头道,“我也托人调查过那些用户,他们的IP很多都非常一致,也就是说,是一个团伙在利用多个账号重复攻击顶帖的可能性非常高。”
“而且评价也没有实际内容。”真木梦人嗤笑起来,“一看就是压根没有看过的人在瞎说,或者只是在重复别人的只言片语。拜托,没有主见也不必没有主见到如此一致的地步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真木先生嘴里说出来就很有说服力呢。”
远坂堇默默看向真木梦人。
和朝日遥不同,这一位才是腥风血雨的大行家,他一向只写青少年霸凌与杀人行为,因此在业内饱受诟病,还曾经引发过有人模仿犯罪的行为……和他所承受的差评相比,朝日遥这点小压力简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