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张三倒是迅速反应过来他经历了些什么。
——这家伙怕不是用管理员的权限进入了复活点。
系统対复活点的伪装是根据进入的人的认知来决定的,宫九看到的应该是关于自己命运的脚本,但他心中想的是生死簿,看到的也就是生死簿了。
张三哭笑不得地说道:“命运这个东西,经常都会变的。就像我去店里吃饭,看着菜单上的图,总会标注图片仅供参考,一切以实物为准……”
她正说着,面前忽然多了一盆花。
花开两支,正是盛开之时,那透明的花瓣,状若琉璃。
张三心中咯噔了一声,她无法形容这种多出来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一个夜晚,是一个男人対她的承诺。他曾说过极北之地有一种冰花,问她是否喜欢。
她其实不喜欢花,因为就连仙人掌都养不活的植物杀手,是不配喜欢花的。但这个答案,她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收下吧,花开难得,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它今早开花的。”宫九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话间更是夹带一丝少年人才有的得意。
张三于是伸出手,战战兢兢将那一盆花捧在手里,口中说道:“谢谢,我,我很喜欢……”
不知是哪里表现得不対,宫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好像还不知道管理员的权限需要杀死対方才能收回来,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杀死,这一次再也不会有复活的机会。当然,他是NPC,原本也不能复活的。
宫九还真是来找故人叙旧,不过他的故人也只剩下了张三一个,过去那些一个岛上长大的杀手,也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我杀过很多人。”宫九突然说道。
张三讷讷地点头,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放在寻常杀手身上,他们应该早就不记得杀过几个人,这些人都是谁。”宫九接着说道,“可我记得,我杀过一百九十九个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很长时间里,总有人说我有病,天生冷血,心比豺狼还要狠。”
这段话说到这里停下来,张三不知该如何接茬,气氛稍微有些紧张。
张三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至少不是疯病,你対自己的认知还是蛮清晰的嘛。”
宫九笑道:“我自然没有疯,后来也没人敢再说那些话了,虽然他们心里是这样认为。”
敢说那种话的人都被他杀了……
张三捧着花,迅速get到了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所幸宫九并不是真要她每一次都接话,他也只是太久没有倾诉的対象了,找了一个合适的人,就想全部说出来而已。
“当一个人长久地被当作异类来対待,或许他真的会变成怪物。”宫九说着,微微皱起眉头,“很偶尔的,我也想要有人把我当同类,可惜这个人迟迟没有出现,直到遇见你……坦白说,你不是我预想中那样,不温柔,不体贴……”
张三撇嘴:那还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同样,你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宫九想了想说道,“你看待我们没有什么不同,现在我知道缘故了。你本就不是寻常人,看我也好,看楚留香也好,都是一样的。”
人看蚂蚁搬家的时候,又何曾在意过蚂蚁之间的区别。或许有的蚂蚁特别大,有的特别凶狠,那不过也都是蚂蚁。
対于那时的宫九来说,这也够了。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宫九坦然地说道,“可惜我说得晚了一点,让那个男人抢了先。”
张三愣了愣,不由得说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她只不过是不歧视变态而已!
她也不过是恰好有一根带闪电的鞭子!
宫九已经自己构建出了一套逻辑,她再也无法说服他,这一切都是错觉,都是他隐藏的自毁倾向作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世间的事就是充满了无数巧合。
“这很重要。”宫九郑重地一板一眼地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张三默默吸了一口气,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听见宫九笑着说道:“张三姑娘,能不能再打我一次?”
如果可以,张三真想一口老血喷在他脸上。可惜她身体实在健康,喷血包也怪恶心的,便没有实行。
就这?还敢说不是挨鞭子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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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了。
这几天逼自己一把,不能再拖了。
ps:宫九一早就ooc了,和原著的人狠话不多判若两人。
第77章 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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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处的地带耶稣也难管, 时间的流逝亦显得微不足道。
张三动了动唇角,隐隐感到额边有细汗慢慢渗出。大约是在三个弹指后,她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 二十瞬为一弹指。
三个弹指, 就是四百个刹那, 足够宫九杀她四百次, 或者她杀死对方四百次。
这场对峙中,谁先动手,可以说是掌握着绝对的优势。
张三微微叹了口气,右手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 一条长鞭安静地躺在她手中。这鞭子收敛了所有的神威, 看上去是如此的朴实无华, 半点没有神兵该有的凌厉。
在宫九错愕的眼神中, 她将这条闪电鞭塞进了他手里。
“你……”张三开口,却是难得的欲言又止, 终是心一横说道,“唉,这条鞭子你收着吧。眼下看来,你比我更需要它。”
那闪电鞭落入宫九手中,竟发出若有似无的嗡鸣, 黯淡的躯干,隐约有流光一闪而过。
宫九活到如今,一向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是难以被理解的存在, 还极少有他自己感到茫然不解的时刻。如果有,张三赠鞭的举动无疑算一个。
张三怀中抱着一盆状若琉璃的花, 寒意自脖颈间袭来。她竟看不清,宫九究竟是如何出剑。他练的是杀人的剑法,所以不需多想,剑锋的位置必然落在颈间大动脉附近。
宫九的手很稳,这样近的距离,张三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困惑。
“张三姑娘,没有这条鞭子,你要如何保全性命呢?”宫九蹙着眉,苍白的面色使他显得有些虚弱。
苏公堤一战赢得取巧,于是他真的以为她能取胜,全然是依赖着这条鞭子。若是没有神器加持,她应该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的。
心情是复杂的,张三有点想伸手挠头,在“垃圾话嘲讽”和“不装了摊牌直接动手”中举棋不定。
一般的管理员也就是这点手段了,但她选择了未曾设想的道路。
“我上没有老人,下没有孩子,只不过出门打个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虽然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时常要在各大恶势力之间周旋,东奔西走到处救火,看上去没劲透了,但我还是想活下去呀……”张三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絮叨起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她的一双眼真诚地望着宫九,好像期盼着他能读懂她的意思。
宫九的手依旧很稳,剑锋不偏不倚,连一丝抖动也无。他生平不喜用疑问句,此刻也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别杀我,求求了。”张三眨巴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她说着最怂的话,却是最不怕死的人。
不是她张三吹牛,如果下跪能解决问题,要不是脖子上还架着剑,她能跪倒在地抱着宫九大腿求饶。
宫九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当下便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你不想死,就不该给我动手的机会。”他轻声说道。
随着话音落地,那森然的剑气便从张三脖颈处消失了,冰凉的闪电鞭又重新回到张三手中。
“接下来你该不会说要和我公平决战吧?”张三脸上的笑意未变,半真半假地说着担忧的话语。
宫九能发挥出几成功力,从方才那一剑,她已经看出些端倪。要是真动起手来,她的胜算不高,也就是三七开——七成还是别人的。
然而他只是伸出手,缓慢地朝张三的方向伸过来。她几乎要本能地伸手格挡开。
“张三姑娘,你可真是……”
随着他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那指尖只轻轻一点,在离她心口尚有一寸的地方停住。张三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情,她已经感到了一股剑气精准透过她的心脏。
她意外,倒不是为宫九的深厚功力,而是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判。像宫九这样风格鲜明的人物,按理来说是不会出尔反尔的。他既然收回了剑,就不该再度出手。
但随即意外的人又变成了宫九,只因前一秒还只差跪地求饶的女人,在中了致命的一招的同时,竟将她的两根手指缓缓落在了他眉心。
她的动作实在是慢,慢得像是情人间的轻抚,慢到宫九甚至难有避开的念头。
——这或许就是张三最后的温柔了。
无人知晓的角落,曾经发生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对峙,吃瓜群众们无从得知。
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抢亲活动上。试问谁能拒绝花无缺——准确地说是花无缺那张脸呢?
“不知道花公子喜欢哪种长相的女人,我现在重新捏脸还来得及吗?”路人甲对镜自照,看着一张精致可爱的脸忧心忡忡。
路人乙:“换脸很贵的。”
路人甲:“要是能和花公子共度良宵,花多少钱也值呀~”
路人乙:“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先退游戏去查查攻略,应该有大神在做。”
路人丙(男):“拔剑吧诸君!今夜相逢,大家就是敌人了。”
“那个……劳驾让让路。”女人慢吞吞地打他们身边路过,从神态到说话的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路人们瞥她一眼,倒是没说多余的话,便往旁边退让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一张清秀有余,记忆点不足的脸,至少在他们看来是平平无奇,不太像个玩家,倒像是个NPC。
“他喜欢铁心兰。”
在女人走过时,似乎留下这样一句话。于是三个路人面面相觑,既不知道铁心兰是谁,也不确定她究竟是在对谁说话。
“幻听了吧?”
“……大概是。”
她叫张三,是一名游戏管理员,也是当前位面唯一的管理员。她现在遇到一点小麻烦,辅助处理工作的系统似乎因为修复不明漏洞而宕机了。
因为她记忆中从前这个系统也不怎么稳定,宕机很是寻常,她也没多想。任务栏中赫然挂着的抢亲任务提醒了她,接下来可能的行程是去城主府当个工具人。
张三的脑子很乱,她认为这是系统宕机引发的短暂失忆,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所以铁心兰到底是谁?
【如无意外,会是花无缺的妻子。】系统如是回答她。
张三受宠若惊:【你重启成功啦?】
系统:【是的,数据量巨大,我分了大部分能耗在处理。】
张三犹豫着说道:【我怎么觉得你重启之后变得不像你了……】
记忆中的系统好像和现在这个不大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那就是现在这个太正经了,不像之前那样贱贱的。
系统:【……你不喜欢么?】
【你重启之前的数据没丢吧?解释一下为啥我醒来怀里抱着一盆花?】
张三也是有她独特的逃避问题的方式。
系统只沉默了一秒钟,回答得很干脆:【距离本次更新完成还剩八小时,如无特殊情况,将关闭非必要辅助功能。】
不知为何,张三硬是从系统的机械音中听出了一点僵硬。人工智能,也会生气?
然而系统君显然不想解释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接下来的时间无论她怎么呼叫,系统也再没出现。所幸通往城主府的地图并没有关闭,她还能开着自动寻路,一边发着呆。
城主府的构造和普通府邸区别不大,正门,后门,还有角门。这座房子修得挺气派,又兼张灯结彩,很是喜庆,却连点像样的防卫力量也没有。
就这样一座城主府,张三很难理解为什么导航会把她带到窗户边上。
“怎么感觉跟做贼似的……”她挠了挠头。
大白天翻窗户,太不专业了。
岂料她话音刚落,左侧便传来一声:“自信点,就是做贼。”
右侧亦是有人说道:“要不是馋人家身子,哪个正经人会趴在这儿?”
张三心中颇为惊讶,她实在不敢想象,在她附近究竟潜伏着多少人。这些人既然早就来了,又为何迟迟没有出手?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相干,她又不是来抢亲的——再不济她也是被抢的那个!
轻巧地翻身进入房间,眼前的景象令她呼吸都停滞了三秒。
“啊这。”
一张床上整整齐齐坐着五个男人,穿着同样的大红衣裳,长着同一张脸。难怪外边埋伏的人没有动手,这种情况的确是令人望而生畏。
张三很想转身就走,但她毕竟还没有怂到这种份上。略微镇定片刻,她才尴尬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我是走错了房间?”
五位新郎中立刻有人伸出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来得有点早了,新娘子。”
另一个男人却是轻叹一声,微笑道:“比我们预想中还要早。”
他们的语气听上去极为自然,一点也没有演技派的成分,全是真情实感。张三忍不住后退半步,将求助的目光移往没说话的几个人。
第三个男人温和地说道:“一路辛苦,幸而一切安好。”
定睛看第二眼,张三便发觉他的眼睛与别人不同。他虽然也能判断出她所在的方向,所以脸的朝向没有出错,但他的目光始终涣散——原因也并不难猜,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