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喘着气,愤然道,“余火莲,你知道无论如何小离都会跟着你的,但是你自己都不肯放自己幸福,你凭什么给小离幸福?现在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小离交给你?”
“你、你在说什么?”余火莲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
方旭其实在湖边的时候就听见了他和小离的谈话,原本方旭是去祭拜展颢,听见余火莲和方离的声音就躲了起来,他本意只是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却没想到听见了余火莲那样一番话,他只从余火莲的眼神里就看懂了他的心思,所以方旭就怒了,余火莲这样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放弃生命的状态,怎么能给小离幸福?所以他跟了余火莲一路,越想越生气,他一定得揍他,把他打醒。
“你听不懂我说什么?!”方旭上去一把揪住余火莲的衣领,余火莲是最讨厌被人这么揪着的了,再加上他现在心里也很难受,有一股酸楚窝在心里,无法排解,索性今天就什么都不管,放开手打一架,反正他现在没有内力,也不会伤到方旭。想罢,他扣住方旭的手腕,用力向外一拧,方旭的手就被迫放开了他的衣襟,方旭放手的瞬间又反扣住余火莲的手腕,顺着他的力道横空翻转一圈,余火莲手被抓住,也不得不跟着凌空横翻,翻转中余火莲掌心吐力,将方旭打了出去,方旭受了一掌,落地退了一步,两人对视,都是横眉立目。他们什么都不说,各自向前又打在了一起,余火莲不能调动内力,方旭就也只凭力气,两人来往之间全是拼着身体强健,一拳打上来没有内力护体疼的要命,却也畅快淋漓。
起初两□□来腿往还有个招式套路,打到后来动了真怒却反而成了蛮力较劲,这一来却苦了方旭,虽然两人内力相差无几,但火莲的手法一向以刚猛见称,便是不用内力手段也着实凶猛,而方旭平日里打人的机会却不多,何况是如此打法,现在两人只要一靠近,余火莲就用扣龙手或擒拿诀去抓方旭手臂,一旦抓到二话不说抡起来就往地上摔,好在方旭也是身手敏捷,不易被他抓到,便是偶然被抓了,落地时或用腿或用手在地上撑一下卸去力道,倒也没真的给摔着,只是如此落了下风,时间一长余火莲倒是撒出真火来了,而方旭的火气反倒给打没了。
方旭正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乱七八糟的打斗,就见余火莲低身一个扫堂腿轮向他下盘,方旭自然跃起躲避,余火莲觑准了他腾空之时,也从地上弹起,正面直扑方旭,他左手成拳猛打方旭面门。方旭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避不过只有双手握拳绷紧双臂肌肉,两臂交叠护在面前,准备硬接这一下了,余火莲猛拳打在方旭手臂上,打得他两臂倏然一麻,人也瞬间就被砸落了地,连退三大步。余火莲双足稍一沾地一刻不停,趁方旭双臂迟缓,胸前空门打开,且又遮挡视线之时,纵身上前一巴掌就按在了方旭胸口,他左腿前迈半步,趋身立在方旭右侧,几乎同时右手发了狠力猛的将方旭向地面掼去。方旭才将手臂拿开便觉得胸前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推到,他脚下立足未稳,不急应变,这回是结结实实的被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巨响,方旭不得不急调内力,护住背后筋骨,这才避免了骨头碎裂的惨剧。
两人一跪一趟,都是气喘吁吁,再次对视,却谁都不想再动了。而后不知怎么,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方旭躺着没动,余火莲跌坐在他身边,两人打了大半夜,却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打架了,喘了半天,方旭才回过味来说,“火莲,你要明白,小离她什么都不求,她只要你快乐,也只有你幸福了,她才能幸福。”
余火莲点点头,“我知道,如果可以谁不想逍遥自在,但是方旭,有些事如果我不去做,影响的就不只是你我,不只是一两个人,而是天下百姓、宋室江山。”余火莲看着黑沉沉的天淡淡的说。
方旭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余火莲的手臂,“那我替你去做!”
余火莲看着他一笑,“那李柏呢?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最清楚,怎么,大道理只会拿来教训我吗?”方旭一时语塞,似乎哪里不对,但是他说不过余火莲,一时给他绕进去,不知怎么反驳。
两人正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忽然一顶软轿落在了他们旁边,包拯一掀轿帘从轿子上下来,现在天还没亮,包拯从正街上朝,老远看见两个人似乎是方旭和余火莲,走近了果然是他们,只是他们这鼻青脸肿的摸样是怎么回事?
第36章 【三十六】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包拯原本就黑的脸又黑了几分,两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参见包大人。”
包拯何其敏锐,他们伤成这个德行,一定是他们两个动起手来,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又在搞什么,“已经这个时辰了,朝臣们都已经陆续进宫候班,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两人互望一眼,都不说话,包拯拿他们没办法,“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然后对方旭说,“展护卫今日不当值,还不回开封府去点卯?”
“是。”方旭赶紧逃了,见方旭逃走,余火莲一拱手,“火莲也……”
“你随本府进宫去。”包拯打断他道。
“是……”余火莲乖乖应一声戴上了面具,在旁边看了整个过程的马汉不由得偷笑。
文武官员的官轿只能停在文德殿外,马汉也只能在那里止步,而余火莲却有特权,将包拯护送到文德殿候班房,之后他才去了崇政殿。余火莲一进门皇上就直皱眉,“你脸怎么了?”余火莲摸了摸青紫破裂的嘴角,“展昭听说我要娶小离,所以先来打我一顿,免得我以后欺负他妹妹。”
“胡闹!”皇上真不知道方旭什么时候也这么胡闹了,余火莲这个样子怎么去上朝,“算了,你好好休息两天吧,这几天你好好养身体,”皇上说着却禁不住笑起来,“方离的聘礼朕已经给送过去了,日子选在两个月后,成家之后为人夫,不可再胡闹了,听到没有?”
“是。”余火莲有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皇上又唠叨几句便去上朝了,余火莲则在后殿陪室里休息,陪室里有软榻,不过在不熟悉的地方余火莲一向睡不踏实,所以他也没有躺在榻上,只靠在木质屏风上,支起一条腿,手就搭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若有敌来袭,或守或逃都能迅速反应,所以是最能让余火莲安心休息的姿势,他进宫的这几天几乎没睡觉,一闭上眼就睡着了。但是葛御医一进门就看见余火莲已经睁开了眼睛,余火莲的脊背挺得笔直,只有头微微低垂,葛御医只以为他是坐在那里,根本想不到他竟能以这个姿势睡觉,葛御医将还热着的药端给余火莲,看见他嘴角的伤口就一脸的苦大仇深,“怎么又受伤了?我的大少爷啊,您就不能悠着点吗?”边说边唉声叹气的去药箱里翻药,有了上次的教训,余火莲是不会再乱吃东西了,趁着葛御医一转身,他就将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葛御医找出外伤药,边给余火莲擦边唠叨,“你筋脉的伤须得静养,像你这样,不要说一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也好不利索,你说你,好好的对自己也能下那么重的手。”
余火莲忽然发现这些老头子一个两个都喜欢念叨他,驼叔、包拯、方子庵、皇上,现在连葛御医都来了,不过他却喜欢听这些唠叨,所以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听着,葛御医终于给他上好了药,又嘱咐他要多休息这才走了。余火莲从地上站起来,躺在了软榻上,闭上眼道,“进来吧。”话音刚落,后窗便被推开,傅宏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少主要娶少夫人了,普天同庆啊!”傅宏一脸嬉笑的走到榻边,余火莲却没理他,“喂!”傅宏叫了他一声,余火莲仍旧没睁眼,“你没听见御医说我要多休息吗,正好你给我守着。”说话时他声音已经很低,显然是困倦的厉害,说完便不再动,呼吸均匀缓慢又绵长起来,傅宏一脸无奈,这就睡着了?
傅宏站在榻边凝视着余火莲的脸,“这么信任我么?”站立许久,他忽然用手指在余火莲脖颈处轻轻比划了一个抹杀的动作,目光也渐渐冰冷,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做,转身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傅宏转过身去时,余火莲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傅宏的背影,待傅宏转回身时,余火莲又再次闭上了眼,仿佛一直在熟睡。
傅宏一动不动的在余火莲榻前站了两个时辰,直到余火莲睡醒,“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啊?”浴火伸了个懒腰问。
“不就是恭喜你要娶媳妇了吗。”傅宏一笑,“想要什么贺礼?”
余火莲把傅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一脸的鄙视,“你这穷光蛋能送出什么来。”傅宏却不服气,“别瞧不起人,”边说边不知从哪变出两块酥糕,笑道,“尝尝。”余火莲一脸疑惑的接过来,“这不会就是你的贺礼吧?”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傅宏道。
余火莲一笑,再没说什么咬了一口,口感还不错,只是没什么味道,“你手艺实在太差。”虽然嘴里这么说,他却还是把两块酥糕都吃了,傅宏笑着给他倒了杯茶,余火莲瞥见傅宏似乎向茶里加了什么东西,“喝口茶顺顺。”傅宏将茶递给余火莲,余火莲接过来只微微停了停便将茶喝了下去,不过还不等他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咳咳咳!”余火莲使劲皱眉,“这是什么东西?”这茶又苦又酸,还很呛喉咙,根本咽不下去。
傅宏这回学乖了,站得老远,“哎,你可别浪费啊,所谓良药苦口,这茶和刚刚你吃的酥糕是配起来的一副药,正治你的伤,这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
余火莲这才捏着鼻子把那杯茶灌了下去,茶一喝下去他便觉得四肢百骸有热流窜动,却十分温和,余火莲立即盘坐调息,缓缓引导那些热流一遍遍流过受损的筋脉,他可以感觉得到,全身筋脉都被药力滋润,仿佛是干涸的河道又逢甘霖,待他调息完毕将药力全部吸收,内伤竟已好了大半,只是傅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余火莲抬头看了看天色,早朝已散多时,他确实该回到东宫去。
余火莲皱了皱眉,他以为傅宏要反,但方才他故意给了傅宏机会,傅宏却什么都没做,甚至为他治伤,难道是他多心了?或者他是在等待机会,余火莲站在傅宏的角度设想,如果傅宏要报仇,只要余火莲一死,无间道必然立即与朝廷决裂,以他之能,要杀皇上杀太子易如反掌,所以傅宏只要悄悄的杀掉自己……
整个无间道没有人知道魊堂的存在,就算他杀了余火莲,本门中人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那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此时此刻,傅宏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呢?傅宏倚在窗边看着天上漂浮的云,他今天是下了决心要去杀余火莲的,但是现在余火莲不但活着,伤还好了大半,对于这样的结果,傅宏也只能无奈笑笑,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没办法亲手去杀余火莲。
“看来只能让别人代劳了。”傅宏叹了口气。
“堂主,”魊堂副堂主皱着眉头说道,“少主他不是一般人,别人只怕杀不了少主。”
傅宏倒不怎么担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万一……一击不中,恐怕反而打草惊蛇暴露了咱们自己。”
傅宏笑笑,“暴露了又有什么关系,他……不会杀我。”傅宏说得极有自信,副堂主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再问。
第37章 【三十七】
“余大人。”李德禄站在陪室门口,似乎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余火莲连忙站了起来,“李公公,可是皇上找我?”
“是,一个时辰前皇上就找余大人,只是余大人一直在打坐,皇上就没有叫醒您,说您什么时候醒了再过去。”李德禄话语间已经有了些讨好的神色。
余火莲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李德禄没再说什么,只是头前引路,将余火莲引到了延英殿书房内,余火莲走了进去,李德禄却是没有跟进来,站在门外将门关好。
书房里站着的还有包拯和方子庵,余火莲向两人行过礼后自动就站到皇上身边去了,皇上笑着看了看他,“你来的正好,正在说你的婚事,虽然不能大操大办,可也不能委屈了方姑娘,”边说边递给他一张大红的喜帖,“这是大婚当日的所有步骤,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余火莲接过来一眼就扫进了“杖婿”这个环节,不由得一咧嘴,好家伙,方旭这可是已经提前打过了,他真想说,这个环节能不能就省下了?皇上见他咧嘴,想起早上他说的话,禁不住哈哈大笑,余火莲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将喜帖又放回桌上,“孩儿一切听凭父皇意思。”皇上点点头,“那朕就命人去准备了。”
待婚事议定,皇上才神色一敛问余火莲,“相位人选你可想好了?”
“是。”余火莲道,“火莲推举门下平章,梁适梁大人。”
此言一出皇上、包拯、方子庵三人皆是心惊,梁适入朝为官多年一向勤敏,而且此人多才广闻,见识独到,想不到他竟会是无间道中人,这么多年来居然丝毫不露破绽,由此看来,朝中还不知有多少无间道的暗桩,现在就连方子庵都有了浓浓的不安感,若余火莲有心谋反,朝廷是否有能力控制,当真是未知之数。
皇上和包拯也都是紧皱眉头,余火莲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此事却急不得,只能一步步来。
皇上点点头,“梁适的确是不错的人选。”
“梁适他……”余火莲有些感叹的说道,“他这些年来虽属无间道门下,却从未执行过本门任何任务,身在朝中这么多年,他的心早就向着皇上了,所以火莲想,也许收服无间道并不如火莲想的那般困难。”
包拯听得出来余火莲是怕皇上从此对梁适心存芥蒂,在为他说情,不由得由衷叹息,余火莲如此心性,若能在皇上身边长大,该是何等风采?而后又是一阵惋惜,如此文武双全的人才,却不能全心为国,却也好在如今还有机会,如果他能放下心结,一切都还能挽回。
皇上想了想说,“相位非同儿戏,朕还需与枢密院及三司使商议。”
余火莲低头应道,“是。”说话间李公公进来通报,三司使与枢密知院皆已在门外候传。
“宣。”
门外陆续进来四人,依次是同知枢密院事、户部司使﹑度支司使与盐铁司使,当最后一人进门时,余火莲匆忙挂上了面具,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开封府尹孙正气,原来杜青云死后皇上将盐铁司使的位置给了他,别人不记得余火莲他却肯定是记得的。四人跪地叩首起身时余火莲已经挂好了面具,孙正气抬头仔细看了看余火莲,却没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