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没抢到东西大怒,双手并用,和身扑了上来,余火莲脚下一转就到了她身后,一把拎住女孩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教训道,“一个女孩子家,如此没规矩。”
“你、你放肆!”那女孩给人制住,羞怒至极,但余火莲在她身后,任她如何扑打也是枉然,她便开始大叫,“救命啊!救命!有刺客,快来人!!”此处已经是禁宫门口,很快便有巡守的禁军听见喊声赶了过来,“什么人?!”禁军队长看见是余火莲微微一怔,余火莲回头看了看那队长,那队长向他一拱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余火莲立即知道,此人是无间道门人,于是点点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抓起来!”那女孩见禁军来了,却只站着不动连忙又喊起来,只是队长不发话,那些士兵也不敢冲上来,只是持刀围着。
“你们在干什么?”忽然一个声音从余火莲背后传来,禁军全部跪了下去,余火莲回过头来,果然是皇上,于是这才放开了那女孩跪下行礼,“参见圣上。”
那女孩也跪了下去,很心虚的说,“参、参见父皇。”
听见女孩如此叫法,余火莲倒没怎么意外,反而是皇上“嗯?”了一声,命人将灯盏移近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赵懿欢,“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皇上的眉毛一下子竖起来,教训道,“一个女孩子家,整体如此没规没距,像什么样子?!”这话与方才余火莲教训她的如出一辙,余火莲听了便笑起来,赵懿欢不由得狠狠瞪了余火莲一眼,不等皇上免礼自己就站了起来,跑过去抱着皇上的手臂,“父皇啊,他欺负儿臣!”赵懿欢纤手一指余火莲,气呼呼的跟皇上告状。
方才余火莲拎着赵懿欢的样子皇上也瞧见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去追究余火莲,只是挥挥手将禁军都屏退了,见禁军走了,余火莲就也自己站了起来,“你!!”赵懿欢指着他又惊又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余火莲向她挑挑眉,一脸坏笑的问,“我如何?”
“你!你!!”赵懿欢以为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是她才有的特权,没想到今天碰上一个比她还放肆的,她给余火莲气得脸都红了,只好转头又去跟皇上撒娇,“父皇,父皇!他太无礼了!”
皇上拿这两个孩子都没办法摇摇头,“好了好了,你也不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穿成这样,又要溜出宫去啊?朕看你真是跑野了。”皇上拉下脸来,“还不回去换衣服?”
“是……”被皇上训斥,赵懿欢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临走还回头怒视余火莲。余火莲早就从她的态度上猜到,这女孩八成是自己妹妹,便是存心逗他,如今见赵懿欢回头瞪他,简直乐不可支。
皇上难得见余火莲开怀一笑,自然也很高兴,这个宝贝女儿本来就是他的开心果,现在看来火莲也是相当喜欢她,不过他身为父亲还是不能厚此薄彼,于是也教训余火莲道,“你也是胡闹。”
“是。”余火莲低头认错,不过嘴边还带着笑意。皇上见了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鍱(叶音):将金属椎成薄片,是宋代首饰制作普遍流行的基础工艺。】
第40章 【四十】
“得禄!”赵懿欢趁着李公公出来给皇上泡茶将他堵住。
“公主殿下。”这位陈国公主可是皇上的心头肉,李公公自然恭敬得很。
赵懿欢双手叉腰,气哼哼的问,“本殿问你,昨天晚上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是什么人?”
李德禄整日跟着皇上,昨天晚上禁宫门口那一出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得也是憋笑,“这……那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公主殿下还是莫要与他为难了,那人可不简单,到时候只怕殿下反要吃亏的。”
得禄本是想劝两头和好,没想到公主正在气头上,反而更要去找余火莲的麻烦,“哼,本殿会怕他个小小的侍卫?”说罢一甩头便走了。
余火莲散朝之后再次告假,给小离送钗子去了,没想到方子庵严防紧守,只让他把钗交给小芳,就又把他给赶了出去,余火莲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抓挠的不行,于是绕到后墙,一个纵身就跃了进去,可是才落地就看见方子庵正瞪着眼看他,他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小离就站在方子庵身边,总算是看见人了,给方子庵再训一顿也算值了。
方子庵几乎是将余火莲扫地出门,余火莲无奈,只好蹲在院墙外,用鹰哨遥控海东青,写了几句话递进去,小离再写好回话递出来,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算把要说的话说完了,略解相思苦。方旭一回来,就看见余火莲蹲在自家墙根底下,一脸愁云惨淡,不由哈哈大笑,余火莲瞪他一眼,“你倒是自在。”
“别说作哥哥的不帮你,以后你有什么书信,我给你作那传情的鸿雁吧。”方旭揶揄道。
“你说的。”余火莲也顾不得方旭的揶揄,能传书信进去也是好的呀。
“走吧,我请你喝茶。”方旭笑着拍了拍余火莲的肩,他现在是午休,下午还要去开封府执勤,自然不能喝酒,而火莲身上有伤,也不宜饮酒。两人喝茶闲聊,余火莲忽然对方旭说,“待大局稳定,你可愿作我幽冥中使?”余火莲想,等人心稳定了,也许他可以将无间道慢慢交给方旭,这原本也是爹的心血,应该交给方旭的,那时候他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守着小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如果你需要我,任何时候,任何事,我绝不推脱。”方旭认真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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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懿欢盯着余火莲好些天了,可惜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上朝跟着、散朝之后跟着、用膳跟着,就连去后宫他都跟着,她实在是没机会下手。不过这几天却也没有白盯,她发现每天都有人给他送药,似乎是受了伤,那药居然每天都是得禄亲自给送过去,得禄是贴身伺候父皇的大内总管,这人能让得禄给端水送药,看来当真是父皇身边的红人。赵懿欢摸着下巴琢磨该怎么报复,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一早不知为什么那人没跟着皇上去上朝,得禄跟在皇上身边,所以送药过去的便是个太医院的小太监,赵懿欢将药夺下来二话不说就泼在了花丛里,换了一碗醋和酱油的混合物,“这……公主殿下……”那小太监都快哭了,这东西老远就能闻见味道,如何能骗得过。皇上身边这侍卫大人,虽然谁也没见过他出手,可听说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这不是找死吗?
公主一瞪眼,“你不送过去,本殿现在就让你死!”
小太监没办法,只好端了过去,余火莲一看见这碗东西就愣了,他抬头看见小太监一个劲的给他打眼色,再想想最近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长公主,余火莲便恍然了,他接过碗来,其实这碗东西,余火莲反而觉得比平日里的药让他放心的多,虽然他当然不会去喝,“你去吧,就跟公主说药我喝了。”边说边将那碗东西倒了。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就退出去了,公主果然抓着小太监问,“他喝了没有?”
“喝了。”小太监回道,公主兴奋的偷偷从门边向里面看,见余火莲背对着她,手扶着墙,似乎在咳嗽,公主心里得意极了,“哼,看你还敢得罪本殿。”说完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走了,其实余火莲扶着墙已经笑得岔了气,自然是要咳嗽的。
傅宏来的时候就看见余火莲扶着墙笑得十分开怀,“少主,你可要小心着点啊,那位公主可是不好惹。”余火莲顺了顺气,“我已经领教了。”说着把碗递给了傅宏,傅宏闻了闻,哭笑不得。
“如何?兖州可有消息?”余火莲神色一敛问道,他今日就是为了兖州的消息才没有跟皇上去上朝,傅宏将一封信交给余火莲,是梁适亲笔手书,他已平安到达兖州,才上任第一天就有人来告状,原来莱芜铁矿徭役沉重,当地民怨沸腾,铁矿已经全面停产,百姓与官府竟然已经发生了正面冲突。
“原来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余火莲有点意外,却不是很担心,因为梁适字里行间语气并不急切,以他的才能,应该已经想好了对策。
“少主可有指示?”傅宏问。
余火莲摇摇头,“梁适他可以处理。”
“哦?少主对他如此看重?”
余火莲自信的笑笑,“本门无庸才。”
傅宏摇头一笑,“真不知道你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既然余火莲不担心,傅宏自然相信他的判断,他近来离开东宫次数太多,已经引起太子不满,所以他不敢离开太久,起身准备回去,余火莲叫住他,“傅宏,你在太子身边有所不便,最近先不要过来了。”
傅宏的动作顿了顿,“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回到东宫,傅宏站在宫门口看着路边的花树发呆,余火莲已经开始怀疑他,所以他只有最后一击的机会了,结果如何,全凭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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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火莲看着傅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厉害,他握紧拳头,却不知道要打向哪里,消失在阳光中的傅宏,似乎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在那个世界里越走越远,余火莲无法触及,再找不回十二岁时那个少年……
第41章 【四十一】
余火莲起身冲出门,冲进院子,站在阳光下,他恨不得打碎太阳,仿佛是那太阳带走了傅宏,然而太阳何其高远,他奈若何,只能一掌拍在旁边大石上,掌下青石霎时化作齑粉。他却仍旧无法抒怀,翻手间夺命锁喉枪已组之在手,他持枪向天一指,喝道,
“朗朗日兮天如何,”
右臂一振,□□自掌中向前直直滑出,待至枪尾一把抓住,枪上内劲由枪尖猛泄,□□所指一片花丛立时花瓣纷飞,
“昭昭之心岂可夺?”
真气锁住零落花瓣,□□回转满轮如月,霎时姹紫嫣红旋飞周身,满园幽香,
“谓之魊兮殇以国,”
撤步横枪展臂一扫,堪似沙场点兵,花草皆得令,无不簌簌作响。
“二十四万戾成魔!”
长声一啸,劲风猛起,仿有鬼哭如泣如诉!错步上前,枪尖垂地,曳出一串火星四迸,扬手上挑,脚下顽石徒留沟壑纵横,
“望灵修兮恩如诺,”
忽而提膝独立如天鸡,浑身气劲一收,百花无主,纷落飘零,
“身守无间不成佛。”
不待万花落尽,雄劲再起,然而此时花已残叶已碎,却仍随□□走势结成层层花阵,旋舞不休,
“此身何惜魂与魄,”
一步借力腾身而起,回身间长臂一送,锁喉枪脱手而出,刺破层层花阵,
“愿以我血易山河!”
金戈铿锵,生生钝入花树盘错之根,树冠震荡,一时间绿叶和着白花纷纷扬扬落了满地,也落了余火莲一头一身。他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站在残花间久久不动不语。
“公主……公主……奴婢们顶不住了……”崇政殿院墙外几个小宫娥勉力支撑着她们的主子,然而她们原本身娇力弱,哪里禁得住一个人长久踩踏,只是此时的赵懿欢魂已经丢了,早听不见她们的叫唤,然而这声音却唤醒了余火莲,他张臂一振,内力扫过整个后园,落花尽被扫到不易察觉的角落,顺便把趴在墙头偷看的赵懿欢也给吹了下去。
“哎呦!”摔了一下赵懿欢才回过魂来,只是她没有如一贯的蛮横去找余火莲算账,反而生怕余火莲追出来似的,带着几个小宫娥落荒而逃。
余火莲哪有心思去追他,刚刚只顾撒气发疯,现在不但整个院子,原本盛开的花木尽摧,连地面都被毁得不成样子。
“嗯?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一步踏进后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余火莲站在院子中央一脸的心虚,“呃……”他如果说刚刚有莫名罡风过境,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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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日兮天如何,
昭昭之心岂可夺?
谓之魊兮殇以国,
二十四万戾成魔!
望灵修兮恩如诺,
身守无间不成佛。
此身何惜魂与魄,
愿以我血易山河!”
赵懿欢在纸上将方才余火莲随口念的辞墨了出来,看着这几句话一直发呆,太子太保走过来看完笑着点点头,“长公主殿下近来文采骤进,此篇气刚势猛,却只是太过激烈。”
“啊?是么。”赵懿欢回过神来。
见两人谈得热闹,太子一时好奇走过来看了看,也不由赞道,“懿欢妹妹此篇气势恢宏啊。”
“哼,还用你说。”赵懿欢白了太子一眼。
太子不知为何她似乎很讨厌自己,可他反复回想,也想不起到底何处得罪过这个小太岁,他只好摇摇头走回自己座位,每次想要与她缓和关系,却总是自讨没趣。发生这种被判了斩立决,却连罪名都不告诉一声的事,太子想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出了国子监,赵懿欢想要去找余火莲,可不知怎么又怕见他,到底怕他什么,赵懿欢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只好闷闷不乐的回了坤宁殿。可一进前院的门却看见余火莲负手站在院子里,她的心狂跳不止,脸也瞬间就烧起来了。
“公主殿下无妨吧?”昨天余火莲一时情急,把她从那么高的墙头上扫下去,还在担心她是不是摔坏了,现在看见她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于是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赵懿欢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跑进后院去了,那一声叫可是不小,把余火莲吓了一跳。皇天为乾,后土为坤,所以坤宁殿前院一直是皇后寝宫,皇上许久未来看过皇后,今天特地来看看她,所以现在也在里面,听见声音两人也都是一阵心惊,李德禄连忙出来查看情况,可赵懿欢已经跑的没了影,“余大人,刚才是?”李德禄疑惑的私下看了看,没看见一个女人。
“是长公主。”余火莲也是一脸不明所以,“似乎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