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火莲养病的时候,听说皇上小修了一下《宋统刑》,其他改动倒是不大,只是增设了一条:同姓不婚。余火莲听了默默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公主那里怎么样了?”他轻声问。
“魊鬼座那边还没有传消息回来。”黑水回答道。
余火莲想想,傅宏大约是不会把他的恋爱过程详细向自己汇报的,以傅宏之风流多情,应该也没问题,余火莲叹了口气闭眼睡觉了,他烧的有点厉害,头晕的很几乎是闭上眼就睡着了,可睡到一半就觉得翻身时候似乎压到什么,他睁开眼就看见以后小东西正睁着大眼睛看他,居然是天心。余火莲一下就坐起来了,天心的眼睛追着他的动作,没哭没闹,刚刚翻身那一下似乎没压着他,余火莲这才松了口气,一摸额头,竟是吓出一头冷汗来,连发烧的热度都给吓退了不少,也不知道是谁把这小东西放在他床上的,自己竟完全没有感觉。
天心的眼睛自生下来就闭着,这还是余火莲头一次见他睁开。小天心胖乎乎的手向余火莲伸着,十分努力的样子,连脚都举起来了,余火莲看着有趣,便将手指伸给他,小天心抱住便往嘴里送,进了嘴里又舔有咬,两只手握的相当有力,余火莲试了两次居然抢不回自己的手指。这小东西,这么小就这么有劲,将来必定也是个雄霸一方的威武将军,余火莲暗笑,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去戳小家伙的脸,方离进屋的时候便瞧见这幅情形,一把拍开余火莲戳脸的手,笑骂道,“做什么呢,不能这样戳脸,否则以后便要口水长流的。”余火莲看了看沾满口水的手指,觉得这小东西根本就是水做的吧?
方离抱起天心,抬手探了探余火莲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应该赶得上明晚的大宴。
“好了天心,不要吵爹爹了,跟娘回去睡好不好?”方离温温软软的跟小天心商量,天心却只看着余火莲,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火莲抱他,余火莲一笑,“爹爹抱。”便从方离怀里抱过了天心,“放心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便没事了。”火莲对方离笑了笑,“不如今晚你也住下?”
方离脸上一红,捶了他一下,然而火莲熄了灯,她却也并没有离开。可这一夜,小天心醒了三四次,火莲和方离虽是躺在一张床上,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第二天一早,火莲起床时候,眼圈都有点发青,简直比练一夜枪还累,也不知这几日小离是怎么过的,“你这折腾人的小崽子,将来若不孝顺你娘,看我打断你的腿。”余火莲一边说,一边捏住小天心的趴趴鼻子,小离又赶紧打掉他的手,“别捏坏了。”余火莲哈哈大笑,亲了小离一下便转身出门,可他刚刚踏出门去,身后天心就大哭起来,看着余火莲的背影拼命的伸手,“火莲,火莲!”天心哭的方离心疼,连忙去喊火莲,余火莲也自是听见了哭声,便立即返身回屋,抱起天心哄着,天心一进了火莲怀里便不哭了,火莲哄了好一会,见他乖了才再次交给方离,长长松了口气,“天心乖,爹去看爷爷,一会带好东西回来给你,好不好?”
天心啃着手指不理他,余火莲这才又向门口走,可他还没跨出门去,天心就又哭了,“火莲!”方离叫他,余火莲无奈只好又回来。如此反复四五次,一上午,余火莲居然都不能走出房门,酉时便要开宴了,这宴是皇上为天心摆的,他必须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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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的大宴,须得皇后出席,皇上又有好些日子未来皇后这里,今日需与她一同入席,便不得不来了坤宁殿。皇上一进屋,就闻见檀木余香。皇后近几年一直礼佛,对后宫十分宽容,虽与皇上感情已淡,皇上却喜欢她的淡泊,所以张贵妃纵然异常得宠,他也并没有废后重立的打算。皇上看了一眼香炉,便瞧见香炉上一枚黄玉的炉顶十分惹眼,柔润的黄中飞着一抹红,十分美丽的颜色。
第68章 【六十六】
“陛下,”皇后轻声唤回了皇上的思绪,“今日怎么不见你那护卫?”皇后向窗外看了一眼,她记得那护卫每次都是站在院子里的,今天他却不在。
“没什么,朕派他出去了。”皇上随口敷衍着,皇后微微一笑,她知道皇上是敷衍她,不过她也不在意,拿起盘子里的清煮大虾开始剥皮。皇后这几年一直吃斋,忽然吃起虾来了,皇上不由有些好奇,皇后笑着回道,“这是前几日滇蛮进贡的虾,听说味道极鲜,臣妾已经尝过了,陛下也试试?”皇上看见一旁的盘子里确实是有一些虾壳。
“这虾只用盐水略煮,但这料却是精心调配的,与这虾的原鲜味道,相得益彰。”皇后细细的将虾壳全部剥掉,只留了最后虾尾处的一点,用手指捏着,蘸了配料递在皇上嘴边,皇上尝了一口,确实味道很不错,皇后见他果然喜欢,便笑着将余下的半截又在配料碟子里蘸了蘸送到皇上嘴边,皇上张口咬到虾尾的位置,忽然觉得嘴唇一疼,竟是被虾尾一点尖刺刺破了,皇后将虾尾那一点壳丢进了一边装壳的盘子里,低头擦了擦手,又去剥第二只,看摸样似乎并未发现皇上的嘴唇给她刺破了,皇上舔了舔流出来的一点血,咽了下去,也未多在意,只是按住了皇后剥虾的手说,“莫忙了,快洗洗手准备一下,也该出发了。”
皇后抬头看了看天色,点点头,“皇上久不来臣妾这里,臣妾一时高兴,都忘了正事了,陛下且稍坐,臣妾去更衣。”说完便转去了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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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火莲终于哄着天心睡着了,才脱身出来,一出门就飞身向大内赶,这个时辰了还没到,皇上怕又要生气了。
他一进宫门就有人将皇上的位置报给他,余火莲直接就奔过去了,大宴是在集英殿中,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宴,皇上和皇后都已经到了,余火莲赶到时候,一队队的宫娥太监正往御膳房去,余火莲想了想,正要跟去,却被身后的李公公叫住,“哎呦我的余大人呐,你可算来了,皇上问了你好几次了。”说着拉起余火莲便进了集英殿。
皇上看见他果然一脸不悦,“你舍得来了?”
余火莲低头行礼不说话,一旁曹后跟在皇上身边,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说,等大宴结束再收拾你。余火莲苦笑一下,心说,天心呐天心,害惨你爹我了。曹后经过余火莲身边时,也看了他一眼,余火莲便不由得一皱眉,她那眼神,让余火莲说不出的不舒服。
此次大宴依旧是由梁适做傧相,一步步主持,先是祝词,那祝词中隐隐夹着几句,分明是说庆祝大宋得了龙嗣,只是用词隐晦,若不刻意联想便不会多加在意。梁适念过祝词之后皇上便宣布开宴,众多宫娥太监便鱼贯而入,开始在桌子上布菜,皇上回过头去,身边却不见了余火莲,左右细找之下,却见他在角门里拦着那些端菜的宫女,每道菜都尝上一口才放进来,皇上一愣,而后才明白余火莲的用意,他这是怕有人下毒,所以才事先尝过。皇上看着余火莲的身影发愣,李德禄便在皇上耳边悄声说,“皇上每日的膳食,余大人都是亲自尝过才放进来的,只是他都未让陛下看见。”
“他……”皇上心里发酸,“他每日都亲自去试?”
“是。”李德禄点点头。
皇上一向提倡节俭,这次大宴却做了近百道菜,余火莲一一尝下了,纵是中午未进食,竟都吃饱了,最后几道简直是勉强塞进嘴里,他放下筷子长出口气,这才慢慢走回皇上身边,皇上看着他偷偷揉肚子的摸样笑着低声说,“宴还未开,你倒先吃饱了?”
余火莲一愣,回头看了看方才角门的位置,他以为皇上看不见,却不想,皇上此时龙椅位置比平日高了些,也向前挪了些,竟是能将角门处看得清清楚楚,“我……”余火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余火莲便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抬头看着舞池中宫娥门婀娜的舞姿,心思却不知飞到哪去了。直到酉戌之交,宴席已经进入尾声,需由皇上提酒做最后祝词,而后由太子和皇后共陪一杯,这样才算大宴结束。
余火莲看了看宫女端上来的三个酒樽,他随意选了一只,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宫女将酒续满,余火莲想了想又喝了下去,宫女只好再次续满,余火莲却是亲自将那续过两次的酒樽放在皇上面前。皇上看了看脸色发红的余火莲,忽然就想问他,你是不是醉了……
余火莲大病初愈,昨晚到现在,又一直被小天心折腾,连灌了两大杯酒下去,他酒量又浅,这会真的是觉得有些头疼,还有点晕,好在也快结束了。
皇上看出余火莲似乎不适,便也想早早结束,他端起酒樽说了几句惯例的祝词,便高举酒樽,而文武群臣则双手交叠躬身下拜,唯有皇后和太子,同样举樽,待皇上祝词结束,三人一同饮下美酒,然而余火莲却见皇上忽然按着心口便倒了下去,手里的酒樽也落了地,余火莲看着皇上发紫的唇色,心头一惊,中毒!“传御医!”余火莲大喊,李德禄立即也高声大喊,“传御医!快传御医!!”
这时群臣才反应过来,这是有刺客,皇上遇刺了!下面登时乱作一团,跳舞的宫女、鼓乐的宫人,立即便四散而逃。余火莲却听着皇上剧烈而迅速跳动的心音,心头焦急,皇上中的是剧毒,他不懂岐黄,如今该怎么办,皇上这样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御医,御医们从太医院过来,至少需要一刻钟,怎么办?怎么办?!该死,若有百毒丹就好了,可最后一颗百毒丹已经被他吃了,哪里还有……
想到这里,余火莲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右手一垂,一截枪头便滑进他手中,余火莲反手握住,用锋刃在左手手腕上狠狠一滑,血立时便流了出来,他捏开皇上的嘴,让血流进皇上嘴里,皇上恍惚间看见余火莲血流如注的手腕,他想说话,可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来人!”余火莲大喝一声。
“在!”殿上禁军齐齐应声,这威武的回声吓得殿内混乱哭号的群臣立即安静了下来,而太子则是心头一紧,禁军是只听从皇上调遣的,他没想到这余火莲竟能调得动禁军,今天他才发现,他实在是小看了这个余火莲,这个人所掌握的势力,远远超出他的预估,曹后也是脸色一阵苍白。
余火莲咬牙切齿的说,“封锁集英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只进不出。”
“是!”立即有禁军上前将集英殿大门关上,又落了闩。大臣们看着殿门被关,立即便又乱了起来,余火莲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少主!”杀水蛮姬终于忍不住现身,她一把抓住余火莲流血的手腕,这么长时间,余火莲的伤口完全没有要止血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少主非得失血而亡不可,所以她立即抽出手帕将余火莲的伤口裹住。余火莲的枪,锋刃厚而略钝,一枪下去,造成的创口有宽又深,手腕本就血肉不多,这伤口几乎见了骨,即便被手帕裹住,却依然有血从手帕下渗了出来,慢慢汇成细流,爬过手掌,慢慢沿着手指蜿蜒落地。
“梁适!”余火莲唤道。
“在。”梁适恭敬的应声。
“此地交给你了。”余火莲将皇上抱到集英殿后殿中,葛御医带着太医院的几个老御医急匆匆的赶来,一切脉才发现这毒他竟从没见过。
第69章 【六十七】
“怎么样?”余火莲问葛御医,葛御医眉头紧蹙,摇头道,“没见过。”
余火莲听见那三个字几乎气疯了,一把揪住葛御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葛御医被余火莲揪住衣领,差点被勒死,他是真的怕了这位大少爷了,他拼命去推余火莲,却哪里推得动分毫,“余大人,余大人快快放手!”李德禄见势不妙,连忙上来劝,余火莲这才放开手,葛御医急喘两下,生怕余火莲又上来揍他,连忙说道,“陛下现在情况还算稳定,老朽必定尽力,但是最好找出下毒的人,取来解药。”
“葛御医说的对,余大人速速查出下毒之人才是治本之方啊。”李德禄附和道。
余火莲皱着眉头,“找到解药之前你必须保住皇上。”说完转身便要走,葛御医一把抓住他,“让我先给你止血。”
余火莲甩开葛御医的手,“小伤不必浪费时间了。”
“等等!”这次葛御医居然异常坚持,他再次拉住余火莲,用力将他拖到桌边,翻开药箱去拿裹伤的棉布,“不行,你这伤口一直没能止住血,这样下去下毒的凶手没找到,你反先倒下去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少主!”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余火莲肩上,他下意识反手去扣,却扣了个空,但这一个反扣的时间,余火莲便已听出这声音是傅宏,也就没有再动作。
“少主你冷静点,”傅宏听说皇上出事,所有参与宴会的文武官员全部被扣在集英殿,连忙就赶了过来,一来就看见余火莲这慌乱摸样,“连你都心慌意乱,那还有谁能找出解药来?”
余火莲长长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傅宏说的对,他不能乱,此刻若连他都乱了阵脚,还有谁能找出解药,又如何防范凶手下一步的刺杀。葛御医趁余火莲此刻安静听话,连忙给他止血上药,好歹是将他的伤口处理了,杀水蛮姬看着也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傅宏,驼子说的果然没错,也许让傅宏跟在少主身边是对的,有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办法保护少主。
处理过伤口,余火莲便回到集英殿前殿,梁适正在维持秩序,并且把所有宫女太监都集中起来,包括御膳房的厨子,只要是今晚能够接触皇上饮食的人,都一一搜身,已经搜过大半,却一无所获。
“包拯。”余火莲站在龙椅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群臣,他一眼就看见站在文臣中的黑脸包拯,于是点名道姓的叫道,包拯听见微微一愣,可余火莲此刻的口气,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压力,就仿佛是一位君王正在召唤他的臣子,于是包拯不由自主的便侧出一步拱手应道,“在。”
余火莲说,“查案你最擅长,且此事既在开封城内发生,调查凶嫌也应是你分内之事,此事便由你主查,梁适。”余火莲又点名道。
梁适自余火莲开口,便恭敬的站在一边,听到自己名字,于是也侧出一步,低头应道,“梁适在。”
余火莲点头,“由你以及刑部,”余火莲扫了一眼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同为无间道门中弟子,于是立即出班,站在梁适身边等待余火莲吩咐,“全力配合包拯彻查此案。”
“是。”三人一齐应声道。
余火莲冰冷的目光扫过集英殿上每一个人的脸,细细观察他们的神情,而后慢慢的说,“陛下此番遇刺,圣驾受惊,正在后殿休息,明日早朝暂时取消,有本呈于李公公,待明日陛下亲阅。”李德禄立即向前走了几步,仿佛此时此刻真的还会有人呈上奏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