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昨天上楼前季衡披在她身上的。
目光再一转,落到梳妆台上那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上——
戒指也是昨天晚上季衡给的。
她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自己这是什么记性,昨晚压根没喝几口酒,怎么还差点断片啊。
见她半天没回应,男人的声音带了疑惑:“宣清?”
“啊?”宣清回过神, 忙道:“没问题没问题,我都可以。”
“我可能要过两三天才会回江城,那时候你应该已经进剧组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宣清从季衡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遗憾。
但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公寓的钥匙留了一把在司机小张那里, 你搬进去之前记得给他打电话, 他会来接你。”
男人低沉的声音转而又愉悦了起来, 提醒她道:“还有, 别忘了在门锁里录入你的指纹。”
宣清挂断电话,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挺好,还省事了。
她又闭上眼,眯了一会,然后翻身起床。
既然季衡不在家,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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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宣清需要拿过去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是衣服鞋子包包还有其他个人用品一类的。
至于其他零碎的小东西,等过去之后看看缺什么,再去超市买就是了。
小张司机接到宣清的电话后来的很非常迅速,并上楼帮宣清的两只行李箱拎了下去。
季衡的房子在市中心某一高档小区的大平层。地理位置极好,离商圈和金融圈都很近。
站在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几乎能将整个市中心收入眼底。
不难想象,等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从这里俯瞰江城繁华的夜景,霓虹灯闪烁,万家灯火接连成片,该有多迷人。
小张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摆好,又将钥匙交到宣清手里,就离开了。
她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间房子。
极简的装修风格,利落的线条,冷淡的氛围,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阳台上摆着一件雕花的金丝檀木茶桌,也是房间里唯一一件不属于黑白灰色系的家具。
宣清素白的指尖抚过桌角的雕花,忍不住轻笑:
这倒是他的风格。
往里走,除了书房,衣帽间和健身房,还有两间卧室。
一间是主卧。
门没关,宣清站门口大致扫了了一眼,闻到了熟悉的清冷木质香气。
黑色的床单,灰色的窗帘,白色的落地灯,看起来很有质感,但也显得格外冷清。
这是季衡的卧室。
另一间在斜对面,面积要稍微小一点,算是次卧。
里面很干净,大床上床单被罩是崭新的,衣柜里也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气息。
宣清斟酌了一下,把自己的行李箱提到了次卧,将衣服通通挂进去,占满了衣柜。
至于那份她签过字的婚姻合约,和钻戒盒子,则被宣清锁进了梳妆台最下方的抽屉里。
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好,她又下楼去超市买了一双居家拖鞋,还有洗漱用品之类的东西。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摆摊的老爷爷,三轮推车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植盆栽,一眼望去青葱一片,格外舒心。
想起季衡家里冷冰冰的氛围,宣清买了一盆小小的仙人球回去。
付钱的时候,老爷爷信誓旦旦的说他卖的仙人球都会开花,让她放心养。
宣清回家后把仙人球摆在次卧的阳台上,然后环视一周,勾起唇角,满意的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总算有点自己家的样子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候,宣清正在厨房做午饭。
按下接听键,母亲质问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钻了出来。
“上次吃饭带你见的陈阿姨的那个儿子,你们两个后来就没再联系过吗?”
宣清一边将熬汤的火关上,一边回应:“是的妈妈。”
何止是后来没再联系,他们当时压根就没有互留联系方式。
为的就是斩断一切可能性,不留退路。
“是觉得不合眼缘吗?还是觉得他性格不行?你也不早点跟我说……”宣母还在电话另一端喋喋不休。
“既然这样你今晚就回家一趟,妈这边还有别的人选,晚上就安排你们见一面。后续多着呢,你要是想挑就再挑挑……”
“妈。”宣清忍不住打断母亲的话。
感受到她的抵触,宣母有几分不悦:“怎么了?”
宣清顿了顿,轻声道:
“我结婚了。”
“什么?”
宣母皱起眉,不可置信。
于是宣清又重复了一遍:
“妈,我结婚了。”
“您不用再给我相亲了。”
语调虽轻柔,但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和郑重。
另一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宣母知道宣清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来不说谎话,所以她也压根没想过宣清会不告知父母,悄无声息的就跟别人结婚了。
她原本以为,宣清偏要进娱乐圈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叛逆了。
没想到,更大的雷竟然在这里。
女儿跟别人结婚了,她连什么时候领的证,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沉默良久,宣母才控制住情绪开口:“什么时候?跟谁?”
声音听起来严肃,细听尾音却有些抖。
她生怕宣清是胡乱嫁了个人,万一遇人不淑……
宣清握电话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
“三天前。跟季衡。”
“季衡?哪个季……”
宣母声音一滞,欲言又止:“你是说……小衡?”
“没错,是他。”
就是我们曾经的邻居季叔叔的儿子,外公的至交好友季爷爷的孙子,刚回国没多久的那个季衡。
“你们两个怎么会?”宣母下意识嘀咕道:“我记得小衡他不是喜欢尤家那姑娘吗……”
尤家尤玉瑶,就是季衡那个差点订婚的白月光。
也不怪宣母疑惑,当年整个江城都在传季尤两家快要订婚了,他们这些长辈没有不知道的。
可传闻满天飞了一个月,两家的婚事却没定成,随后尤玉瑶毅然决定出国深造。
她前脚出国,季衡后脚办完毕业就追着也出了国,格外迅速,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周。
其余几家的长辈们聚在一起谈论的时候,还唏嘘了一阵,都说季衡这孩子专情一类的。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宣清打断了母亲的回忆。
她清了清嗓子:“现在重要的是:季衡回国后我们两个一见如故,觉得彼此都非常合适,所以就结婚了。”
宣母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妈妈。”宣清没有丝毫停顿,“你让我相亲不就是想找一个好的联姻对象吗?”
她的指尖有节奏的轻轻叩击着大理石桌面,语调带着几分笃定的轻松感:“季衡不就是吗?整个江城还有比他更好更完美的吗?”
宣母自己就夸过季衡是这一辈儿的孩子里最优秀最有能力的。
所以她内心也十分清楚——当然没有。
无论从哪方面看,季衡都是最好的选择。
电话挂断,宣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转身准备上楼时,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程迹。
少年站在玄关处,黑发凌乱的支棱在额前,垂着眉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宣母扶着楼梯扶手探过头叫他:“小迹?”
程迹像是被人从思绪里猛的拽出来一般,抬起头:“伯母。”
宣母看他的神色异样,有些担心的询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发白的唇,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神色显得自然。
“我没事,我就是回来拿两本书。”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二楼自己的房间,有些懊恼的模样:“上次回家走得急,忘了把课本带回学校了。”
应付完宣清的母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程迹的上扬嘴角就瞬间垮了下来。
那通电话,他基本上全都听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少年乌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
清姐她,结婚了……
季衡。程迹在心底慢慢念出这个名字。
上次在家门口,他骑着机车隔着头盔迎上男人淡漠的视线,满是警惕和敌意。
他可从未忘记过清姐缄默且消沉的那段时间。
少年舌尖顶住腮帮,磨了磨后槽牙,眸色晦暗,如同浸了寒冰。
三年前就是你。
如今,又是你。
第18章 、诱捕
“我说, 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丁泽楷侧身靠在吧台上,单手着撑头,颇为郁闷的看着眼前闭口不言的少年。
晚上的炽烈酒吧正是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候, 半明半暗的灯光在上方闪烁,巨大的音乐声振的人耳朵隐隐作痛。
两人身后的卡座上,年轻的男女们三三两两做在一起, 或端着酒杯聊天, 或凑在一起亲密嬉闹, 借着昏暗的光晕, 暧昧不明的氛围在人与人之间暗涌。
程迹一仰头,将手中剩余不多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推给调酒师, 骨节分明的手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敲了两声, 声音暗哑:
“再来。”
丁泽楷头疼的皱了皱眉, 而后隐晦的对调酒师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
下一杯调慢点,顺便多加点果汁稀释一下。
程迹这两天的状态都很不对,周身的温度冷的要掉冰渣,平日里清澈透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如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郁黯淡的雾, 抬眼间的眼风只要扫到你,就会让你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得罪过他。
以往跟他们这些朋友在一块儿,不说有多交心,但也是有事就说, 哪像现在这个样子, 少言寡语, 一过来就闷着头喝酒, 鬼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看着程迹已经染上醉意的模样,丁泽楷摁灭了手机屏幕。
他今天忙的很,可没空把醉醺醺程小少爷送回家。
所以他求助了宣清。
所有人都知道,程迹就算在旁人面前再冷再野,一到宣清面前,秒变乖顺听话的三好青年。
朋友们都说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姐控。
很讨厌别人随意开自己玩笑的程迹,在听到这个说法后,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皱眉想了片刻,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作罢,一言不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时的程迹到底想反驳些什么,又究竟为什么沉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宣清来的很快。
她明天就要进组了,正准备睡今晚最后一个好觉,丁泽楷一个电话就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她戴着口罩挡着脸,噔噔噔上了二楼,决定要给这个大晚上还给自己找麻烦的少年一点颜色看看。
调酒台前,程迹坐在吧台椅上,手臂交叠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弯,将头埋进臂弯深处,一副萎靡的模样。
宣清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显然还有着几分清醒,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戴口罩的宣清先是呆了一下,才迟钝的辨别出她的眉眼。
他抬手揉揉昏沉的额头,酒精作用下的大脑显然有些迟钝。
“清姐……你怎么来了?”
他费力的眨了眨眼,企图将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晰一些。
在看到程迹从臂弯里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宣清的心就软了。
这一幕像极了他刚来宣家的第一年。
因为忘带钥匙,也不知道家里有老管家在,敲门就有人开,所以放学后一个人蹲在家门口的小角落里,双臂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企图对抗这个难以适应的陌生环境。
那年他才初二,小小的一个孩子。
宣清那时候正读高三,要上晚自习,所以放学很晚。
当她到家时,程迹也是这般从臂弯里抬起头,清澈乌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倒影。
一如现在这样。
眸子依旧漆黑,只不过比小时候多了几分深沉,看向她时,宣清才发现他的眼尾发红,甚至有些妖艳。
刚才在心底打好的准备教训他的腹稿通通作废,宣清半是亲昵半是泄愤的用力揉了一把程迹额前的黑发。
“我要是不来,你就在酒吧过夜吧。”她没好气的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带着他往楼下走。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宿舍早就锁门了吧,你要是这幅样子回家,我爸妈肯定会说你。”
宣清扣住程迹的手腕,一边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程迹你就露宿街头吧。”
少年低垂着眉眼跟在她身后,老老实实的听她训斥,目光落在宣清扣住他手腕的地方,眸色沉了又沉。
宣清照旧把程迹带回了自己公寓。
正好她现在也搬到季衡那边去了,这边的房子留给程迹偶尔外宿的时候住也挺不错的。
反正大学这三年来,这小子也没少蹭过她的客房。
开门后,程迹只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不同。
沙发上没了宣清盖腿的小毛毯,桌面上消失了她最近看的几本杂志书籍,连花瓶里三日一换新的鲜花也没了踪影。
这里没有程迹熟悉的居住气息了。
答案显而易见。
他迈进门的步伐有些僵硬,像是最后一丝隐秘的窃喜被摧毁,疼的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脚步踉跄了一下。
宣清转过身,正伸手越过程迹去拉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