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温柔——企在
时间:2022-07-11 07:38:05

  前几天她还和外公通了电话,老爷子声音爽朗又充满活力, 兴致勃勃的跟她讲了大半天最近新学的和广场舞。
  怎么会突然之间昏迷进了重症监护室呢?
  程迹垂眸, 声音沙哑:“医生说, 是急性肝衰竭, 并且牵扯了很多并发症……”
  宣清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眼底倏然涌上一抹温热的湿意。
  她缓慢的,机械般的转过头。
  透过厚厚的透明玻璃往重症监护室看去, 一堆冷冰冰的器械围绕在病床周围, 外公向来笑眯眯的眼睛此刻紧闭着, 脸色发白发灰,没了往日里和蔼的表情,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老爷子脸上带着氧气面罩,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出来,无数细长的管子从他身体里延伸出来,连在医疗监测仪器上, 只有小小屏幕上不断起伏的线条,昭示着他还活着。
  她从来没见过外公这幅模样。
  如此的单薄,脆弱,仿佛呼啸的秋风中, 树稍上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宣清张了张嘴, 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几乎发不出声来。
  “我爸我妈呢?他们知道了吗?”
  程迹的声音闷闷的:“医院都通知过了, 大伯刚开完会, 正在赶来的路上,伯母还在外地,已经买了最早的航班准备飞回来了。”
  程父的速度很快,宣清到了不到五分钟,中年男人的身影就火急火燎的从电梯里冲了出来。
  “清清!小迹!”
  程父健步如飞,一脸的焦灼:“我这正开着会呢就打电话通知我说你外公快要不行了,怎么回事?啊?医生呢,医生怎么说?”
  宣清猛的从走廊的长椅上站起来,眼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爸,外公他……”
  才开口,声音就充满了哽咽。
  程父见状眼也一红,拍了拍宣清的肩膀:“爸来了,没事啊清清。”
  而后抬头问:“小迹,医生呢?”
  主治医生是带着治疗方案来的。
  说是治疗方案,但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由于病人的病情爆发突然,恶化速度极快,我们紧急召开了专家会议。”
  主治医生神色肃穆,将文件夹递给程父,冷酷无情告知他们:“病人不单单是急性肝衰竭,他体内的多个器官也收到了牵连,并发症几乎蔓延了他的整个身体,情况不容乐观,甚至是非常糟糕。”
  “目前我们只能尽力暂缓病人各项器官衰竭的速度,且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进行肝移植。”
  最后,医生顿了顿:“但是,即便走最快的程序进行移植,我们也无法保证病人是否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决定了肝移植,也有很大可能性是白忙活一场。
  因为老爷子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像是死神的宣判,给一家人下了最后的通牒。
  程父沉默了。
  宣清牙齿用力咬住唇肉,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目前有合适的□□吗?”
  医生摇头:“没有。”
  那就只能考虑亲人配型了。
  可偏偏,她和父亲,血型都和外公不一样。
  唯一和外公血型相同的,只有母亲。
  宣清缓缓松开牙齿,唇肉被咬破,溢出血丝,口腔里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医生离开后,程父揽着宣清的肩膀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清清,咱们还是等你妈回来再商量吧,好不好?”
  程父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外公一定会没事的,听爸的话,坚强点,啊。”
  另一侧,程迹靠着墙沉默的站着,漆黑的眸子落在监护室里面的病床上,一言不发。
  直到中午,季衡才得到消息,连饭都没吃直接赶到了医院。
  漆黑的皮鞋在宣清眼前的地面上停下,男人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清清。”
  宣清莹白的双手捂着脸,修长的脖颈深深的弯着,垂着头不说话,仿佛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
  季衡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又强势的扶着她的肩膀抬起头:“清清,是我。”
  仿佛被人唤醒,那双目光涣散的眸子逐渐聚焦,最终定格在季衡身上。
  宣清眨了眨眼,忍了一上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就这么望着季衡无声的哭着,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轻微的耸动着。
  像只迷失方向找不到家的小兔子,茫然又无措。
  男人幽深的眸底尽是心疼,将人轻轻拥进怀中。
  “抱歉,我来晚了。”
  程父公司还有事,早就离开了,临走前还让程迹好好劝劝宣清,别让她那么伤心。
  季衡来了以后,宣清也不愿意离开。
  “等我妈回来之前,我都在这里守着外公。”
  她已然冷静下来,眼眶虽然还泛着红,但声音已经不再颤抖了。
  季衡也知道她自幼和外公关系深厚,即便担心她的情绪,也没有过多的阻拦和劝导。
  中午刘秘书订了一家私房菜外卖,送到了医院VIP休息室。
  宣清没胃口,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再吃了。
  见男人抬眸望过来,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饿。”
  季衡黑眸微敛,端起一碗粥,用瓷白色的汤匙舀起一勺粥,吹散热气后递到宣清嘴边。
  “乖,张嘴。”
  男人的声音低沉:”外公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吃饭,肯定又该念叨你了。”
  宣清眸光轻晃,想起以前总是不厌其烦的叮嘱她好好吃饭的外公,和现在重症监护室里双目紧闭的外公,她抿了抿唇,乖乖张嘴,一口吞下。
  一碗粥见底。
  空碗被搁在桌子上,季衡抽出一张纸巾仔细的擦了擦她的唇角,然后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把人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如同哄婴儿一般轻拍她清瘦的背。
  “清清,我会一直陪着你。”
  下午一点,宣母发来了登机前的最后一条信息,告诉女儿她已登机,四点就能抵达江城。
  宣清又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的望着病房内。
  在生老病死面前,一切金钱和权力都是虚妄,买不来生命,甚至连延续生命都是勉强。
  季衡去楼梯间接完电话回来,就听宣清说:“你先去忙吧,不用一直在这儿,我自己可以的。”
  他应该是有工作缠身,光这一会儿就接了好几个电话了。
  男人向上一扬眉,走到她身边坐下:“没事,我已经让刘秘书把我的笔记本电脑送过来了。”
  他点了点宣清的眉心:“你一个人在这,还有外公的身体状况,我都不放心。”
  程父不在,程迹又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就匆忙离开了,说是一会儿再来。
  把宣清一个人留在这里,季衡确实是不放心。
  工作在哪里都能处理,在医院也一样。
  -
  宣家书房。
  “季衡也过去了?”
  程父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没事过去凑什么热闹,真是闲的。”
  程迹坐在沙发上,垂着眼帘,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桌上的木质小摆件,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毕竟是清姐的丈夫,过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青年慢悠悠的说道:“你怕他?”
  “我?怕他?”程父不屑的哼了一声:“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能有什么值得人怕的,也不知道别家的那几个老伙计对他有什么忌惮的。”
  程迹冷笑一声,不再接话。
  程父没见过季衡的那些手段,只觉得旁人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经过神化的,就跟谣言似的,越传越厉害,越传越玄乎。
  程迹却很清楚,程父最近手上的生意之所以顺畅无比,没经过任何坎坷和麻烦,甚至一点问题都没有过,那是因为他是宣清的爸爸,所以季家待他一贯是最高礼节。
  而且对外他又是季衡的岳父,有着这层关系,再加上宣家本来就显赫的家世,整个江城圈子几乎没人敢冒犯他了。
  倒不想程父如此自负,一点也没意识到有这么多外在因素。
  程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那抹弧度很浅,转瞬即逝。
  程父也只是有点担心,问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让你收购的那些股权,都买下来了吗?”
  程迹头也不抬,只敷衍的点了两下头。
  程父一瞪眼:“那你怎么不叫我去签合同?”
  程迹停下手中把玩摆件的动作,撩起眼皮:“把那么多股份都收到你名下,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什么吗?”
  程父刚想反驳些什么,就被程迹打断了。
  青年慢条斯理的把木质摆件放回原位:“您放心,我亲自去签的合同,那些股份都在我名下好好呆着呢。”
  程父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说话也不一口气说完,看让我急的。不过签到你名下也好,你的就是爸爸的,都一样。”
  程迹说完就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神色漠然:“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医院了。”
  程父:“你还回去干什么?不是有宣清在的吗?她愿意守着就让她自己守着呗。”
  青年带着寒意的目光扫过来,只一瞬,就收了回去,快的让程父几乎以为是幻觉。
  “你不去,如果我也不去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不能让他们有一丁点怀疑的机会。”
  说完,程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宣清给母亲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到江城了没。
  四点十分,母亲在微信上回复说刚下飞机,正在准备坐车去医院。
  宣家的司机早就在机场等着了。
  五点十分,母亲还没赶到医院。
  按道理说,医院距离机场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这都一个小时了,怎么人还没到。
  宣清宽慰自己,不要急,可能是路上堵车了。
  可是不知怎的,心跳却一直慢不下来,手心微微出汗,总是一阵又一阵的心慌。
  五点半,宣清再次发消息询问母亲,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她开始变得焦灼,干脆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让宣清的呼吸猛的停滞了一瞬。
  心脏骤停,一股凉意从心底迅速蔓延到四肢。
  她从未如此心慌过。
  不对劲,这不对劲……
  季衡此刻正在休息室开视频会议,程迹见她嘴唇有些干去给她接热水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清姐焦灼的神色。
  青年在宣清身前蹲下来,拉过她的手,让她拿好杯子,问道:“怎么了?”
  宣清握着纸杯的指尖隐隐发白:“我妈她电话关机了,我打电话和司机,司机的电话也关机了……”
  她另一只手捂住心口,蹙起眉头,嗓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心慌的厉害,总感觉是出事了,所以刚刚已经打电话让人去查监控了,从机场开始查,看去接我妈的车究竟开到哪儿了。”
  听到这儿,程迹的身体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半天没回过神。
  还是手机铃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起身接通电话,往前走了两步。
  仿佛心中有所感应般,宣清下意识抬头看向程迹。
  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只见青年脚步一顿,蓦然回头,漆黑的瞳仁微微瞪大了几分。
  青年张了张嘴:“清姐……”
  她握着纸杯的手忽然失了力气,水杯瞬间从空中坠落,跌在地板上,
  溅起一片水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朵绣球花灌溉的营养液~啵唧一口小花
 
 
第67章 、温柔
  程迹迟疑的声音砸过来, 让宣清头脑发懵。
  “伯母她……出车祸了……”
  抢救室外,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快步走出来。
  “谁是病人家属?来签一下字。”
  宣清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接过黑色水笔, 在右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别的表情了。
  季衡扶着她的肩,嗓音沉稳而有力,企图抚平她内心的不安:“清清, 我已经和院长打过电话了, 他们会派最好的医生来, 你放心。”
  “好。”她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谢谢你, 季衡。”
  抢救室外的红灯亮起。
  宣清坐在门外走廊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不仅宣母满身是血的被送到了医院, 连开车的司机叔叔也受了重伤。
  司机叔叔的伤势比母亲更重。
  送她们来的警察说, 是对方酒驾, 违反了交通规则,朝母亲的车撞上来的。
  在两车相撞之前,司机眼疾手快猛的一打方向盘,硬生生的让车变了个角度。
  母亲坐在后排,且习惯于坐在右边,按理说, 两车相撞时都会下意识的避开驾驶员的那一侧,可偏偏,司机叔叔的伤势更重,显然是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和伤害。
  宣家所有的司机全都接受过应对突发事故的应急培训, 所以说, 只有一种可能:
  对面的车是故意的, 是瞄准了副驾驶撞上来的, 司机叔叔在紧急关头发现对方了意图,且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打死方向盘均躲不开,那么权衡利弊之下,司机选择用自己的这一侧来承受对面车辆的正面撞击,给后排另一侧的宣母留下一点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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