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说的可真轻巧。
赖司杞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几次想张嘴，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客厅里又恢复一片沉寂。
赖司杞手臂的力道渐弱，最终还是把林奈从自己怀中放开。
林奈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安静地离开。
林奈走后，赖司杞就失神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飘的雪，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的看不见远处了。
公寓门被打开。
肖禄凡拎着袋水果走了进来，看到屋内漆黑一片，以为赖司杞不在家。
在打开灯的一瞬间，被窗边的人影吓了一激灵。
赖司杞面无表情地坐在那，手上还缠着绷带，面色有些疲倦。
清瘦的身形，此时看起来很是孤寂。
“司杞？你坐那干什么呢？怎么不开灯啊？”肖禄凡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所以过来看看，”肖禄凡把水果放在地上，环顾了一圈屋内，“小桃呢？”
赖司杞这才动了下双唇：“她去参加邻居小朋友的生日派对了。”
肖禄凡听着他毫无生机的语气，才察觉出了不对劲：“你不会是……又找林奈了吧？”
赖司杞仍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也没有回答。
肖禄凡想起这些天看到关于林奈和她那个未婚夫的热搜，有些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我说司杞，人家连婚都求了，你就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赖司杞缠着绷带的手上：“林奈她已经有了选择了，你总折磨自己也没有用啊，别说你为她受伤了，你就是为她去……去死，她也不会回头了。”
“你要是真的放不下，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趁着她还没订婚，问她愿不愿意抛弃她那个未婚夫，和你在一起……”
赖司杞忽然抬起眸看向他，紧抿着双唇拨通了一个号码，把电话贴到了耳边，手指绞紧。
肖禄凡愣住，他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赖司杞交居然真的就打了这个电话。
“那个……司杞，你别冲动，我觉得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赖司杞的表情放佛冻结住了，下一秒又拧成一团化不开的阴郁。
肖禄凡听见电话听筒里传来几句女播报员的声音。
赖司杞克制着心脏传来的抽痛，恹恹地垂下头：“她把我拉黑了。”
……
终于重新和盛亚和诚鹏签了合同，林氏也开始重新步入正轨。
林奈很久都没有感觉这么轻松过了。
距离原本拟定的订婚宴还有一周时间，林奈觉得是时候宣布取消婚约的消息了。
入夜，忙完了一天工作的林奈赶去了美术馆，想和江烁再商议一下这件事。
美术馆早已经过了闭馆时间，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还在忙活。
林奈在落地窗边找到了江烁，他正专注地翻看着手里的画册。
“江烁哥。”林奈唤了他一声，留意到他手里的画册好像依然是上次看的那一本，“你很喜欢这本画册？”
江烁抬眸看向她，暖玉般的眸子瞬间柔和了起来：“蒙克是我很喜欢的画家，他的作品对心理的描绘特别出彩，尤其是悲观情绪。”
林奈瞥了一眼江烁翻到的那副画：女人站在两个男人之间，一个男人垂着眸，一个则面色发绿的目视着前方，一看就很有故事。
“这幅画叫《嫉妒》。”江烁看着她。
林奈立刻领悟到了这幅画的含义，画的很传神。
江烁合上画册，垂下眼来，“你想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光秃秃的手指上，那颗醒目的钻戒已经被她取了下来。
答案已经有了。
林奈随之点点头：“江烁哥，我还是坚持之前的决定，我会出面和媒体解释。”
江烁沉默着。
本就知晓的结果，到了必须接受它的时候，怎么还是有些失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开了口：“好，一切听你的。”
林奈驾车回到林家的别墅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她停稳了车走下来，突然一阵夹杂着酒气的冷香从身侧传来，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是冰冷的，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第36章
林奈抬头撞上赖司杞漆黑的眼眸：“你怎么在这？”
赖司杞一言不发, 看起来像是喝了不少酒，攥着她的手越发的用力，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为什么拉黑我？”他低声问, 声音有些沙哑。
“赖先生, 我们已经......”
“林奈！”赖司杞的嗓音近乎低吼，眼底泛着殷红，几秒后才又微动双唇, “能不能, 不要结束。”
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他只想留她在身边。
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什么意思？”林奈定定地看着他, “你要当第三者吗？还是你始终觉得我就是那种爱玩弄感情, 对婚姻也不忠的女人？”
“你们的婚姻只是合作......”赖司杞快速地吞咽了下喉咙, 泛白的手指力道松了几分, 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他还是无法坦然地把自己和“第三者”这么直白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林奈轻笑了笑, 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拿开了他依旧冰凉的手。
他们那份签了合约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合作。
赖司杞的目光不觉的落在她的手指上, 控制不住的找寻那枚让人心烦的戒指。
在发现那枚戒指并没有出现在林奈的手上时，他的瞳孔猛地微缩了一下：“你的戒指？”
林奈不自然地捏了捏手指。
半晌，才终于开口：“订婚是假的, 我和江烁不会订婚。”
反正明天天一亮, 他也会知道取消婚约的消息。
赖司杞僵在原地, 神色从茫然转变成诧异, 最终归于平静。
一直都是假的, 林奈早就说过, 只是自己从没有真正去相信罢了。
他们俩, 好像从来都没有完全的信任过对方。
“那我们......”赖司杞克制住眼里翻涌的复杂情绪, 语气变得小心翼翼，还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窃喜。
“赖先生，”林奈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和江烁订不订婚，并不影响我们之间......”
林奈正说着，突然注意到赖司杞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他面色苍白的垂了垂头，额上很快渗出了一层薄汗。
林奈没再说下去，脸上掠过一丝担忧：“你怎么了？”
赖司杞唇线紧绷着没有言语，只是紧皱着眉心。
肚子里的一阵痉挛，让他忍不住用手撑了撑一旁的树，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胃的位置。
林奈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臂弯：“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这是分开之后，林奈第一次主动的肢体接触。
“不用，”赖司杞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微颤，“老毛病，送我回公寓，我有药。”
林奈把他扶上车，想起肖禄凡说过赖司杞曾经胃出血过，现下肯定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才导致胃痛。
上次见到他这个样子，还是和她一起吃了辣火锅。
下了车，赖司杞很自然地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林奈怔了一下，本想下意识地躲开，但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又觉得他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便没有避开，一直保持着这个搀扶的姿势把他送进了公寓，最后把他放在了沙发上。
“你的药在哪？”林奈问。
赖司杞面色苍白的倚在沙发上，无力地指了一下电视旁的橱柜：“在那。”
林奈从橱柜里翻出了一瓶胃药递给他，随后走进厨房准备接一杯温水。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放着的几颗澄黄的柠檬上，恍惚了几分。
这几颗色泽饱满的柠檬，让厨房的空气中弥散着清甜微酸的香气，看起来还很新鲜，不像是放了很久。
直到水溢出了杯口，林奈才回过神来。
她收了收思绪，走出厨房，把那杯温水递到了赖司杞的面前：“吃药吧。”
赖司杞闭着的眼眸微微睁开，接过水杯吞下了几粒白色的小药丸，清隽的眉间添了些虚弱。
“为什么要逞强？”头顶传来林奈的声音。
赖司杞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把水杯放在了一边，抬头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盯着那串拨不出去的电话号码，忽然就很想喝点酒。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精没有麻痹他的神经，却控制了他的双腿，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林家。
林奈见他没有回应，目光轻扫了下桌子上已经快要见底的水杯：“还要吗？”
几缕微卷的头发垂在她白皙的锁骨前，饱满的双唇微微的开合。
赖司杞凝望着她，眼睫轻轻地颤动了几下，耳朵飞快的泛起了一圈红晕：“要......”
很简短的一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从中听出了一丝欲.望来。
林奈没有理会他奇奇怪怪的反应，弯腰从桌上拿过水杯，转身走进了厨房。
一杯温热的水再次递到了赖司杞的面前：“我回去了。”
林奈的语气很轻很淡。
这次赖司杞没有接水杯，冷白的手指隐忍地攥住了林奈拿着水杯的手腕。
林奈怔住，慌忙想要抽出手，杯子里的水因为剧烈摇晃，溅出了几滴落在了赖司杞的手臂上。
“留下来。”赖司杞的眼眶微红，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这句低哑的沉吟，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讨好。
林奈愣了愣，飞快的躲避开他的视线。
人很多时候会突然怀疑自己做过的决定，特别是在感情这件事上。
她和他说到此为止，决绝地拉黑他的联系方式，都是在努力地阻止自己动摇。
可这一刻，她看着曾经那么清傲的一个人，现在却满眼写着乞求和无能为力，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再次动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