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言微微蹙眉,一手用热毛巾为她擦着脸,一手轻轻按着她的背,她背对他躺着,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江敬言看见,便伸手轻轻掰开她的手。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因为太过用力抓着东西,杨弯指甲里的肉都红了,看起来时间再长一点可能就要流血了。
江敬言眼神复杂地替她揉了揉指腹,随后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起身打算去将微微变冷的毛巾再热一下,侧躺在床上的杨弯大概以为他要走了,在他要起身离开的一瞬间,她直接转过了身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江敬言惊讶地转头望去,杨弯依然闭着眼睛,她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换了个面对他的方向躺着,喃喃自语的声音他险些听不见。
她说:“你别走。”
江敬言并没打算走。
他还会回来的,她这副模样,他怎么可能会走?
可杨弯不知道,在她看来,他现在走了可能就不会回来了。
她在体育馆里说得那些话做得那些事很不懂事,他应该会越发讨厌她吧?
但他还是来照顾她了,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没有很生她的气?
其实他不应该生她的气的,她是真的很伤心很难过,她陷入了怪圈,她也不希望自己那么矫情地跟她忘记的那个自己较劲,可她就是忍不住那样想,只要一想到他那么希望她恢复记忆,那么希望她变回之前的那个她,她就觉得他是讨厌现在的她的。
就像她记忆里,他对她冷漠厌烦的态度一样。
她很害怕。
谁能理解她呢?
她不想这样的,可她真的很害怕,怕到浑身发抖,怕到脸庞嘴唇都发白了。
杨弯使劲把脸藏进枕头里,痛苦地呜咽出声,江敬言眼眶发红,他紧抿唇瓣坐回了她身边,犹豫许久,还是抬手放在了她头上,轻轻地抚过她的发顶,低柔地说:“我不走。”
杨弯抓紧了他回握住她的那只手,感受着他另外一只手轻抚着她,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江敬言整晚都没离开这里。
起先是杨弯不让他走,后来是他也不想走了。
当然,他也走不了,杨弯哪怕睡着了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的手都被她抓红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他侧躺在她身边,借着微薄的月光打量着她的睡颜,她的眼睛仍然有点肿,哪怕闭着也有明显哭过的痕迹,她的唇轻轻抿在一起,哪怕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江敬言轻轻地为她抚平眉心,沉睡的女孩一点点舒展眉头,抓着他的手又更紧了一点。
“江同学……”她喃喃出声,也不知是在叫梦里的他,还是身边的他。
江敬言靠近了她一点,与她面对面,呼吸交织,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唤她:“班长。”
这个称呼好像取悦了她,哪怕依旧闭着眼,但杨弯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她今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笑容。
隔天杨弯醒来时候头疼欲裂,明明滴酒未沾,却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宿醉。
她从床上爬起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恍惚了一下,伸手去触碰那块空荡荡的地方,那里有淡淡的温度,不知道是她辗转反侧留下的,还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
她失神地呆了一会,才起身去了卧室配套的洗手间洗漱。
昨天哭得太厉害太伤心的结果就是,今天眼睛有点肿。
抬手抚过微微红肿的眼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哭过了,这可怎么办?
今天是工作日,昨天都没去上班,今天不能不去了。
杨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有些自我厌弃地转开了脸。
最后想到的解决办法是戴个墨镜,可去上班能戴墨镜,在家里怎么戴?
杨弯下楼吃饭的时候有些抗拒,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江敬言,昨晚两人说得那些话,还有她做得那些任性的、令人苦恼的事情,他会很反感吧。
经历了那样一个夜晚,杨弯此刻的感觉就是,她在用现在恶劣的自己,消磨着他对那个年长的她的爱。
其实这是很卑劣的行为,如果二十五岁的她会说话,肯定会哭喊着质问她为什么那么做吧。
杨弯心事重重地下了楼,等她到餐厅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苦恼都来得没有意义——他不在。
家里除了她,只有吴妈在。
“你醒了杨小姐?”吴妈从厨房走出来,看了她一会担忧道,“感觉好点了吗?”
杨弯有点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好多了。”
吴妈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道:“那就好,快坐下吧,早餐马上就好了。”她转回身想去继续准备早饭,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说,“对了,先生酒店有事一早就走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