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大反应啊？”林念还是有些不明白，“仅仅是因为打折吗？应该也便宜不了多少吧？”
在林念印象里，邻居家的阿婆家境并不贫寒，从她各个都出国留过学的儿子孙子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殷实富足。
可看她刚刚馒头大汗还要拼命往前挤的模样，林念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吹哨的那些都是些新采摘来的水果蔬菜，还有新蒸出来的糕点馒头，新鲜又便宜，甚至有些都不要钱。\"
江屿的目光也随着林念望去，声音很淡，却极有耐心。
“有的人也不一定是图便宜什么的，可能新鲜的吃的更好，或者是习惯性的节俭。”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啊？”林念愣愣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气氛足足沉寂了好几秒，江屿没吭声，一双漆黑的眼眸深深的陷在人群里面，半晌，他才回过头来。
“我来过。”他垂下眼眸淡声道，“以前跟着他们抢过几次。”
那是他刚从火灾里把江淼淼救出来那一年，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离开江家的第一年。
阴郁的少年从火灾中爬出来，那年的江屿年龄还太小，几乎任何一份苦力或者工作愿意收留他。
那时候的他也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个菜市场。
身上没带一分钱，也没有地方可以住，他整个人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晚上就睡在瓜棚下避雨遮风。
饥饿一点点侵蚀了他的骄傲，每当晚上小商贩收了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总喜欢捡些残缺的或是掉落的水果来充饥。
江屿一直到现在都很清晰的记得，那个糕点铺大叔看他的目光，那种像是看可怜虫一样怜悯的目光。
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江屿摇尾乞怜，他再高高在上的赏赐点他食物。
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半大的孩子竟这般倔，宁愿饿死冻死，满身的骄傲都刻在骨子里，死也不愿意低一下头。
后来，糕点铺大叔似乎也妥协了，每晚临走之前，都会给他默默的留些剩下的糕点。
他告诉江屿，菜市场每天都会有秒杀的活动，让他只要卯足了劲往前冲，就有可能会抢到免费的食物。
从那之后，江屿每天都会守在秒杀台附近。
等哨声吹响，他就像上辈子没吃过饭的乞丐一样，抛下所有的自尊，从所有人手中抢下那份施舍下来的怜悯。
江屿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聚在一起，像看戏一般看着他狼狈的狼吞虎咽，向他投来那种揣摩的怜悯的目光。
他从前最怕这些，他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害怕别人用各种难听的字眼说他是怪物。
可是他现在不在乎了，自从他的家支离破碎家破人亡之后，自从他来到这个小镇之后，自从林念走了之后，江屿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强撑起来的那份自尊和骄傲都烂到了泥里。
那些怜悯的目光，恶意的字眼堆积在一起朝他席卷而来，江屿早就习惯了。
“江屿。我们不抢秒杀了，我们去买点别的，可以吗？”
看着他那双越来越沉的眼睛，林念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样。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一双温软的眼眸柔软到了骨子里，用一贯哄着般的语气开口。
江屿垂下眸，将林念手中的西瓜提了过来。
他倒是挺无所谓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目光落向人群，漆黑的眼底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想抢吗？我保证，你肯定能吃到最好的一份。”
林念也笑了：“丢不丢人啊，还要跟一群大爷大妈比赛，这很有成就感吗？”
江屿挑挑眉，目光依旧没从人群收回来，低笑一声。
“那可未必，这帮大爷大妈的实力，可比运动会那帮人要强几百倍不止。”
说着，他刚敛回目光，就见林念的目光一直落在一个海鲜摊上。
江屿挑挑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回过头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江屿，我们去买点螃蟹吧。”
“你会做？”江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满目狐疑。
林念摇摇头，很是自信道，“不会啊，不过这有什么难，我们多看几遍菜谱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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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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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限时抢秒杀的原因, 海鲜市场的人已经散去了不少，正剩下几个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挑剔着螃蟹的个子。
江屿和林念毫无违和感的夹在其中，听着卖海鲜的大叔吹嘘着自己的水产有多新鲜美味。
林念目光一直落在装载螃蟹的水箱里, 眼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了, 不住的配合着水产大叔点头，手上还提了一个大袋子。
江屿则是挺不以为然的, 他压低声音, 凑到林念耳边道。
“这里的螃蟹不新鲜, 我们也不会做, 弄不好，改天带你去吃别的。”
“我不要,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
江屿看她完全不吃这套，挑眉威胁道，“一会谁要吃的谁做，还要自己提回去。”
林念莫名有些委屈, 抬眸看着他，“你答应好奶奶要照顾好我的。”
看着那双漂亮的杏儿眼, 江屿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他还没说话呢, 一旁的水产大叔看不下去了。
他微微蹙眉, 轻啧一声：“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这么扣扣嗖嗖的啊，身边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 连个螃蟹都不舍得买，更何况是这么好的螃蟹。刚才还觉得你们俩这长相外型, 各种方面还挺配的呢，现在我真觉得, 你这小伙子跟小姑娘差得远。”
说着，水产大叔目光落向林念，语调立即轻柔了下来。
“也别怪叔语气重，以前我也有个女儿，就是被这样的混小子给骗了。凭借着一副好皮囊油腔滑调的，刚在一起的时候嘴里叨叨着天上的月亮都愿意给她摘下来，接过结了婚之后喝酒胡混，我女儿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好过。”
海鲜大叔越说越气愤，到后面眼睛都有些红了，一双满是憎恶恨意的眼睛紧紧盯着江屿，仿佛下一秒就会活活被他掐死一样。
林念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江屿淡眸扫了她一眼，她才慌忙红着脸解释。
“不是的，叔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刚刚也没有在吵架。”
“不是哪种关系？不是小情侣？那你还离人家小姑娘这么近？都没有点分寸的吗？要是让人家家长看见会怎么想？”
海鲜大叔脸色更难看了，似乎看见江屿就能想到自己那个极为不靠谱的女婿。
眼看着事情越跑越偏，林念有些无措，她怕他生气，刚想开口解释，手腕就被轻轻拉住了。
江屿懒洋洋的掀起眼眸，他没说话，只是淡淡的扫了海鲜大叔一眼。
林念一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莫名心慌的看着江屿，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江屿嗯了一声，脸上反倒没有什么表情，眉宇间竟有几分舒展。
似乎，心情不错？
他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到海鲜滩面前，垂眸看着水中纠缠在一起的螃蟹，大概有四五十个这么多，大多都活生生的挥舞着两个大夹子。
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江屿漫不经心道，“螃蟹是挺不错的，念念，我们买点吧。”
海鲜大叔愣了一下，原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林念也怔怔地，走到他身边，小声说，“你不是说不新鲜，我们不会做吗？”
江屿低声笑一声：“我现在忽然觉得，老板眼光这么好，挑的水产应该也不会差。”
林念：“？”
对于两人来说，挑选螃蟹并不是什么难题，最难的是做饭这个环节。
厨房的餐具基本上都是新的，要不是今天林念来了，它们还不知道要放到那里积上几层灰。
“现在就轮到我大展身手了。”林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撸起袖子，双目极为认真的研究着手机里的食谱，“首先，要把葱花和辣椒姜蒜切好，然后下锅……”
江屿一直双手抱臂，慵懒的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挑眉道，“确定不让我帮忙？”
“不用啊，我们刚刚说好的，谁买谁来做。”林念刚准备去拿身旁的辣椒，就被江屿轻轻抬手拦了一下。
他掀眸看她一眼，扬了扬下巴：“你先去弄别的，辣椒我来切。”
林念哦了一声，也没推脱，她穿着崭新的围裙，侧目去看正垂眸切着辣椒的江屿。
一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子撒了进来，静悄悄的落在少年额前的碎发上。
林念忽然有些恍惚，半晌，她不知不觉的扬了扬唇角。
她忽然觉得，江屿好像和重逢后见到样子不太一样了，身上的戾气似乎正在一点点流逝。
和江屿这样安静的呆在一起买菜做饭，这个场景实在太久违了，离开的这几年，她做梦都没敢想过。
“真好。”林念忍不住轻喃一句。
“嗯？”江屿侧过脸看她。
林念笑了笑，一双眼睛柔软到了极致，“江屿，遇见你真好。”
四目在半空中交接，江屿切辣椒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心脏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戳中了，心头莫名生出一阵燥热。
暧昧的气氛似乎突然被掀起，就连阳光都为气氛增添了几分特效。
就在这时候，灶台上的锅突然猛起兹拉一声响，浓郁的烟味升腾而来。
因为没有及时关火的原因，锅里的油渍随火光突然滋滋升起，林念整个人都懵了，看着瞳孔里的火光猛地放大。
“江，江屿，着火了。”她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接水，就见江屿已经上前关了油烟机。
烟味熏得他声音有些哑，江屿忙道：“念念，用抹布湿水，盖子递给我。”
说着，他一只手捂住鼻腔，把一旁切好的蔬菜一溜烟倒了进去，又慌忙盖住锅盖，这才勉强组织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火势制止之后，厨房内早就一片狼藉，烟熏升腾站不下人。
两人灰溜溜的从厨房里出来，林念那张白净的脸上都黑一块白一块的，尤其是鼻尖上的一点点黑，在江屿看来，颇像个狼狈的小花猫。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一只胳膊支在沙发靠背上，胸腔里坦荡的气音在微微颤抖。
林念整个人都慢半拍，嘴角倒是也随着江屿的笑意扬着，她愣愣的问。
“江屿，你笑什么呀？”
江屿掀眸看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没笑什么。”
“我不信。”林念这下可算明白了，整张小脸都板下来了，“你肯定在笑我。”
“我没笑你。”江屿嘴上死不承认，目光早就出卖了他。
“那你把手机给我，我自己看。”
刚刚从厨房逃出来的时候，林念整个人都吓傻了，光记得江屿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顺势还解救了桌子上的两部手机。
“别啊。”江屿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兴趣，刻意把手机举得更高了点，眼底带了几分挑逗的笑意。“这样多好看，鼻子显得更立体了。”
他个子高，林念踮起脚尖都够不到，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靠的极近极近，几乎呼吸都要缠绵到了一起。
“你还给我，江屿，我要回去了！”
林念刻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她话音刚落，门外一阵敲门声就急促的响起。
林念的手忽然收回来了，江屿也不笑了，两人面面相觑，莫名有些心虚的开了门。
“哎呦！小江啊，你在啊，吓死阿姨了，我以为你不在，你们厨房着火了呢，烟味都飘到楼下去了。”
“抱歉，阿姨，我们已经处理好了。”江屿难得的礼貌。
“那就好，不过这个点你在家还是挺难得的，我看你家里平时都不怎么有人，所以担心才过来看看，你在就行，没事的话那阿姨回去了。”
邻居阿姨刚说完，正准备离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江屿身旁的林念身上。
“呦，这哪里来的小姑娘啊。真漂亮。小江啊，你妹妹吗？”
江屿垂眸看了林念一眼，林念也恰好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江屿回过头来，声音很淡：“不是。”
林念也忙点点头配合。
“我懂了，懂了。阿姨也年轻过，那阿姨就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
邻居阿姨笑的很是八卦，啧啧感叹两声就转身走了。
原本还想着是什么亲戚关系，两个小年轻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心想这小江还挺有本事，年纪轻轻就能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带自己家来。
门被轻轻关上了，江屿垂眸看着林念鼻尖上的污渍，他低笑一声，抬起指尖帮她轻轻蹭掉了。
声音低沉又磁性，带着几分无奈的笑：“都脏成小花猫了，还说漂亮，这阿姨什么眼光啊。”
指尖的温凉透过她的皮肤传到血液里，林念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心跳的很快。
在江屿转过去的一瞬间，她鼓起勇气从背后抱住他。
“先别动，让我抱一会。”林念声音很轻，整张脸陷在他的脊背上，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还真抱上瘾了？”江屿垂眸侧过头来，无奈的笑了一声。
林念闷闷的嗯了一声：“是挺上瘾的。”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等烟味逐渐散去，林念也折腾饿了，本来想妥协点个外卖，结果江屿竟奇迹般的端出一碗面来。
“凑合凑合吃吧，即使点外卖也得过一会才能到，先垫垫肚子。”江屿淡声道。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林念眨眨眼，有些怔然看着桌子上的一大碗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