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兜里之前被江舒塞了一把硬质糖果，但是现在摸过去时却是空扁的。
裴望登时摁住了衣兜口，他停顿了好片刻，才将指尖伸进了衣兜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裹着个透明塑料袋的黑色药丸来。
他将药丸攥在了手里，垂眉想了片刻，然后走回到了病房里。
裴颂玉还在睡，护工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大概是怕他突然回来，连手机都没敢拿。
裴望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歉意道：“我想单独和我母亲待一会儿，可以麻烦你出去一会儿吗？”
护工迅速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可以的可以的，不麻烦不麻烦。”
她像是地板烫脚一样，飞快地走到了门口，裴望又低声喊住了她：“请问水果刀在哪？”
护工指了个方向：“在第一层的抽屉里。”
她出了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陡然显然寂静，只有医疗设备运转的细弱声音，系统提醒道：“你可以把药丸拿去给你母亲用了。”
“然后再带她去做个检查。”电子合成音喜悦道：“然后你就会对商城物品心服口服啦。不是，你在做什么呢——”
裴望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水果刀。
这个药丸只有一天的效用，他是不可能拿给裴颂玉用的。
病症短暂消失又重现，这种给了希望又抽走造成的痛苦与绝望，甚至有可能远大于第一次确诊带来的。
检验药丸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没必要让裴颂玉再经历一次痛苦。
裴望垂下眉，将刀尖抵在自己手背的静脉上，平静地摁了下去。
鲜血很快流了出来，他在系统嘈杂的尖叫声里咽下了那颗药丸。
他的手背伤口处传来了细微的痒，伤口几乎神迹般结了痂，又飞速脱落，只留下了一点淌出的血渍。
裴望低了头，盯着完好如初的手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站起了身，拿着水果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
清水很快冲走了刀尖上的一点鲜血。
裴望将水果刀放回到了抽屉里，然后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沉默地看向了窗外。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是裴颂玉最喜欢的明媚夏日。
他并不想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但是他更希望裴颂玉可以迎来明年的夏日。
他显然经过了一些细末的挣扎，但是这点儿犹豫很快就被钉死在了系统药效下，裴望低声道：“什么样视作打脸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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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的送礼送得很艰难。
奶奶开门见到时是高兴的，然后瞧见了她手里的营养品，跟着就沉下了脸，作势要推她出去：“带东西就不要来看我。”
江舒在门口卖乖了半天，奶奶才放了她和东西进去，然后奶奶转身就去找了储钱罐来，费力地从里面数了一沓钱，强硬地往她手里塞。
江舒只能先拿着钱，坐着小马扎陪奶奶聊了一会儿，然后趁奶奶不注意，悄悄将钱压到了枕头底下。
老人没看见她的小动作，还在跟她讲小渔村的变迁：“捕鱼又苦又有风险，又经常陪不了娃，所以村里好多年轻人都不干这个，跑去隔壁市打工去了。”
“我家几个小孩都出去打工了。”她把昨天刚买的小零食塞给江舒：“你吃。”
老人叹气道：“虽然钱都打回来了不少，还在村里盖了新房。”
她摇头：“但是人不回来有什么用啊？房是空的，村也是空的。”
江舒没吱声，她陪着又聊了两句，然后跟老人告了别，坐上了车。
司机显然是和江爸爸江妈妈通过气，她到家时，他们俩都坐在客厅里。
大概是听见了她开门的声音，他们齐刷刷地扭了头，紧张地注视着她：“节目录制好玩吗？有什么感受吗？”
江舒：“？”
江舒迷惑地走进了屋里，不理解江爸爸江妈妈的突然关心：“需要我写一个录制感言给你们吗？”
江爸爸江妈妈没有作声，江舒换了鞋，在一片安静里反应了过来——
她是被江爸爸骗去录制节目的，他们俩这是在担心她生气。
江舒故意板起了脸：“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好意思问我？”
江妈妈和江爸爸互相看了两眼，然后她一把推开了江爸爸，走过来抱住了江舒的手臂，心虚道：“都是你爸爸出的馊主意。”
江爸爸被迫接下了这口锅：“我这不是看你和小望相处得不太和谐嘛，正好又有这么个条件……”
他也走了过来，关切道：“感觉怎么样呀？”
江舒觉得还挺好的。虽然导演看起来很抠搜，但是她并没有吃到节目的苦。
她拉着江爸爸江妈妈到了沙发上，挑了几个有意思的事情和他们讲，然后她犹豫了一下，把老人的事情讲给了他们，又小声问道：“那边能开发成度假村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在上午或者下午。
熬不住了，得休息了
第24章 、礼物
小渔村的条件其实很不错, 依山傍海，再配合蹦极和捕鱼等活动，稍加开发就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度假村。
成为度假村之后, 只要宣传得当, 小渔村的经济肯定会发展起来，就业机会也会增多，选择留下的村里人应该也会变多。
江舒眼巴巴地看着江爸爸。
“度假村？”江爸爸瞧了她一眼，然后靠到了沙发背上，他慢悠悠地笑了起来：“你猜你们节目录制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点？”
江爸爸得意道：“这个小渔村就是江|氏和政府合作的项目。”
他一开始投资《我们和好吧》，就是为了指定拍摄地点, 好给度假村做宣传。
江舒睁圆了眼睛，她很轻地“哇”了一声，惊讶道：“已经在开发了吗？”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那个蹦极是不是开发项目之一, 小渔村进去那边有一排新的房屋，不是村民住的屋子，而是民宿？”
江舒还想追问，江庭远就抬手摁住了她的额头, 有些心虚地应和道：“你猜得都对。”
他其实并没有注意过小渔村都开发了些什么, 这种小项目都是下面审核过再递上来的, 他基本上只负责签字。如果不是和政府合作, 他都不会多留心这种项目。
江舒不知道这一点，她眼睛晶亮地看江庭远：“那爸爸, 我能不能看看小渔村的策划书呀？”
江庭远有点惊讶：“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江舒一向对集团的事情不太感冒,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来要看项目的策划书。
江爸爸大为欣慰：“行啊, 那我明天去公司的时候你和我一起？”
江舒同意了这个提议, 她特意订了个闹钟, 然后起了个大早, 跟江爸爸一块儿去了□□的总部。
集团是独立的一幢大楼，江爸爸的办公室占了几乎一整层楼，只有在近电梯的地方分出了一间秘书室来。
他们到的时候，助理秘书们基本已经都在了。江爸爸冲其中一位招了招手：“把之前那份开发小渔村的策划案找出来，等一下送去我的办公室。”
那位秘书很紧张地站了起来：“好的。”
他目送着江爸爸和江舒进了总裁办公室，然后匆匆去了文件室，从里面找出了这份文件，拿去了办公室。
秘书敲开了门，很小心地把策划案放到了江庭远的办公桌上，试探性问道：“江总，是方案出了问题吗？”
小渔村开发的事情一直是下面部门在跟进，就算是出了问题，也是下面往上报。
现在下面没有动静，反而是江总这边直接来要了策划案，这得是项目出了多大纰漏——
“你要的文件。”江庭远拿过了那份策划书，递给了一旁的江舒。
他稍低了头，又问道：“舒舒要喝东西吗？”
江舒摆了摆手，她抱着策划案坐到了临窗的沙发上，翻了一页又想起来，抬了头对江庭远笑：“谢谢爸爸。”
这是个由当地政府牵头的民生性项目，盈利点大部分都让给了当地人。
江舒抱着策划案，往前倾了点身子，有些好奇地问道：“爸爸，那这个项目集团赚什么呀？”
江庭远笑了起来：“赚个名声。”
不仅仅是赚公众的名声，更重要的是赚在政府里的名声。
江庭远没多提这件事，他看了一眼江舒：“舒舒想弄度假村，是想帮帮那个老奶奶吗？”
江舒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她支吾了一下：“也不是——”
江爸爸偏过头，背着秘书，冲她挤了一下眼睛：“爸爸懂了”
他直觉这是个让江舒接手一点公司事务的好时机，想了想，又问道：“公司还有自己的基金会，年年都在做公益的，你要去看看吗？”
江舒踟蹰了一下，然后她捏着那份策划书，往前探了探脑袋：“真的吗？”
“爸爸骗你做什么。”江庭远冲秘书招了手：“你带舒舒去基金会那边逛逛。”
基金会在大楼的十八层，秘书带着她坐了电梯，然后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基金会的构成。然后他走到了一个电子展板前，向江舒介绍道：“公司的基金会是十八年前成立的。”
“这些年基金会捐款了不少公益项目，”他调出了相册，将历年捐款的照片展示给江舒看：“除了捐款之外，公司还有两个一直在坚持的长期项目。”
他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翻出了下一张照片合辑：“一个是‘青苗计划’，主要是通过建学校，保障饮食，以及一对一帮扶，来振兴乡村教育。”
合辑上是一些学校、餐饭的照片，还拍摄了一些三好学生的奖状。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合辑里还有被帮扶的学生照片，不过江总看见之后，就让我们撤掉了那些照片，改成了奖状。”
秘书翻向了下一页：“另一个是‘火苗计划’，旨在帮助走失儿童重归家庭。我们收集了走失儿童的信息，经过他们父母的同意后，将信息放在了我们的商品上。”
照片上是一个纸袋，上面印了一个小男孩的半身照，半身照下是一行小字，不过因为缩略图的缘故，看不清楚。
“这是我们产品的照片。”秘书简单介绍了一下，正准备翻向下一页，江舒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江舒小声道：“这个照片可以放大吗？”
秘书有点疑惑，不过他并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手指在展板上点了两下，将大图调了出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才六七岁的男孩，还带着点未褪去的婴儿肥。他侧着身，大概是被人叫了名字，头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懵懂地看着镜头。
江舒视线往下移了一点，落在了那一片描述上。
[江望，男，走失时七岁，走失时间为零三年六月，如有线索，请联系——]
像是有什么东西沉沉地落了下来，江舒很轻地呼了口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想休息一下。”
她走到了一旁的会客沙发上，接过了秘书递过来的温开水。
裴望从走失到被裴妈妈领养，中间有一年是在孤儿院的。
江家的产品在全国各地都可以见到，但是直到裴妈妈领养了他，都没有人联系江爸爸——
裴望是在国外的孤儿院吗？
江舒狐疑地皱起了眉。
走失怎么会走到国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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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坐在江家的沙发上。
江妈妈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摆在膝上，正襟危坐得像个小学生：“小望，你是来看爸爸妈妈的吗？”
裴望是突然拜访的，那会儿她正在和朋友商量着下午一起去美容院，然后敲门声突然响起，她从监控里看见了裴望的身影，惊得匆忙毁约，然后才开了门迎了裴望进来。
保姆端了水果和点心上来，江妈妈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懊恼道：“早知道你今天要来，就不让你爸爸去公司了。”
裴望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的。”
他将身侧的礼品袋递了过去：“上次来看你们忘了带礼物了，过来补送一下。”
江妈妈把手往背后藏了一点，不太乐意：“你来这是回家，回家为什么要带礼物？”
裴望没有应答，他低头拆掉了包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银质的盒子来。
盒身上刻了很细密的花纹，盒盖是一个立体的凤凰。裴望打开了盖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翡翠手镯。
裴望往前倾了点身子，将镯子放到了江妈妈的手边，然后他仰了头，桃花眼弯起，带出一点笑意来：“为了哄妈妈多爱我一点。”
江妈妈登时心花怒放，她将镯子戴在了手上，歪头打量了好片刻，然后伸出来给裴望展示：“真好看。”
手镯确实很好看，它绿色剔透，色泽明媚，几乎翠艳欲滴。
宋施玉认得这个玉料，江庭远闲聊时和她讲过，前不久有个玻璃种帝王绿的原石在拍卖会上拍了天价，就是这个质地。
“还有爸爸和江舒的。”
裴望将另外两个礼品盒也拿了过来，他视线极轻地往楼上掠了一眼：“舒舒不在吗？”
江妈妈摇头，有些可惜：“舒舒今天和她爸一块去公司了。”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期待地看向了裴望：“小望要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吗？”
江妈妈在某些方面和江舒真的很像，裴望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愧疚，他垂了头答应道：“好。”
江妈妈极快地拿出了手机：“我现在就催他们回来。”
裴望没有拒绝。
他私心里还是想在今天见江舒一面，裴颂玉的情况经不起拖，他甚至担心她撑不到他攒够积分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