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电子合成音当真答道：“打脸系统。”
裴望拿着手机，临时搜索了一下什么叫“打脸系统”。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搜到的结果，摁熄了手机屏幕：“我不需要你，可以解绑吗？”
他脑海里响起了一阵错乱的嗡鸣声，电子合成音抬高了半分：“你确定吗？”
“只需要打脸配角，就能即刻获得系统积分，换取商场用品！”它蛊惑一般道：“你想要家财万贯吗？你想要声名远扬吗？你想要香车美女吗——”
裴望抬手抵住了太阳穴：“我不想。”
他再一次问道：“可以解绑吗？”
电子合成音道：“不可以。”它甚至情绪高昂地宣布道：“打脸第一步已开启！将养女江舒赶出江家！让所有人知道你才是江家唯一的继承人！当前任务进度：1/100！”
裴望又感到了头痛。
他指腹摁了两下手机的开关键，又顿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作为绑定人，我有操作面板吗？”
这还是裴望第一次流露出配合的态度，打脸系统几乎喜极而泣，屁颠屁颠地把管理面板投到了他的面前，殷勤道：“有的有的，当然是有的。”
然后它便眼睁睁地看着裴望抬了手，在管理面板上将系统音量拉到了零。
它听见裴望道：“很人性化的设计，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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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舒坐在沙发上，一边摆着自己刚做的美甲，一边分神听江妈妈第一百二十次地念叨：“小望为什么突然去洗手间啊？是不是我刚刚哪里说得不太好，让他不高兴了？”
江舒叹了口气：“妈妈，说不定有这么一种可能，他就是真的想去洗手间。”
江妈妈并不相信江舒的安慰，她还在重复同样的问题：“一定是我刚刚哪里让他不高兴了，是哪里呢？”
江舒神情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放空了一会儿大脑，然后思绪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裴望的那个打脸系统上去。
在听到那个系统声音之前，她都是打算和裴望和平相处的。虽然裴望的走失与她无关，但是她总觉得亏欠着裴望——她过着裴望本来应该过的日子，享受着本来是他该享有的关怀。
她不能改变些什么，但是她可以配合一下那个系统，扮演好恶毒女配，让裴望打脸得更简单一些。
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但是——
但是恶毒女配怎么做？
江舒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趁着江妈妈不注意，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搜索一下。
但是她刚打开浏览器，一个小说推送就自动弹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是B市名媛！是娱乐圈新贵！是首富女儿！没想到她竟是个假千金！真千金归来后，她的一切皆成笑柄！]
江舒：“！”
虽然广告词浮夸了一点，但是这本书看起来很有参考价值的样子。
江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本书，一目十行地阅读了起来，但是她还没看几章，就察觉到江妈妈身子突然斜倾了半分，像是在眺望什么。
显然是裴望回来了。
江舒熄了手机屏幕，抱着江妈妈的手臂，也跟着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裴望已经一路走了过来，他坐到了沙发上，歉意般对江妈妈道：“久等了。”
江妈妈疯狂摆手：“不久不久。”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裴望已经开了口：“可以去书房和您聊聊吗？”
江妈妈和江舒同时愣了一下。
这显然是有什么隐私的，重要的话想要单独谈。
江舒自觉地站了起来，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偏头对江妈妈笑道：“正巧我一直在蹲的综艺要开播了。妈，我先回我屋里啦。”
她转身往楼梯口走去，走了一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放缓了脚步。
她不是要扮演恶毒女配的吗？她现在这么配合地离开不好吧？
江舒踟蹰地想了一下，脑海里便过电般闪过了刚刚在小说里看见的剧情——
假千金故意在真千金身边摔倒，想要嫁祸真千金，说真千金推她，没想到真千金带的摄像头记录下了一切，假千金反遭打脸。
江家的客厅也是有摄像头的。
这简直是天时地利，江舒挣扎了好片刻，还是狠心转回了身，慢吞吞地走向了沙发处。
江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江舒编了个理由：“我东西落在沙发上了。”
她弯腰在坐垫与沙发交接的缝隙里抓了把空气，佯装拿好了东西。然后她侧过身，抬脚轻轻踢了一下裴望的鞋，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柔弱地摔在了地上。
裴望和江妈妈都愣了一下，江舒抓紧了时间，趁着他们俩愣神的功夫，表演了一下恶毒女配的核心——栽赃。
她抓着裴望的袖子，大声告状道：“妈妈！哥哥故意绊我！”
江舒这么说着，还故意挑衅地看了一眼裴望。
我装得这么明显，快来揭穿我呀！江家客厅是有监控的，快去取证呀！
裴望下意识地低了头。
他只看见江舒倒在地上，还来不及观察江舒的情况，就看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加载条，紧接着，一行加粗了的鲜红字迹就盖在了江舒身上。
【叮！恶毒女配故意摔倒陷害！请宿主尽快打脸！揭穿她的的真面目！】
那个被静音了的系统紧急升了级，把它要说的话投射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大概是升级得比较草率，系统还没有学会在发一条新消息前清空屏幕，所以不断刷出的新字迹直接盖在了旧字迹上。
鲜红的、完全看不清的字铺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裴望痛苦地移开了视线。
第3章 、协商
随着裴望视线的移开，那片鲜红的字迹也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暂时消失了。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暂时将系统抛在了脑后，蹲下身问江舒道：“有没有哪里痛？”
刚刚江舒摔倒的时候，红字就已经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察觉到自己鞋子被人踢了一下，然后江舒就摔在了他的面前。
他肯定不会故意去绊江舒，但是如果系统从中做了梗呢？
裴望愧疚道：“是我的错，怪我没有拉住你。”他摁了一下江舒的脚踝，低声问道：“有没有扭到？”
柔软而温热的指腹贴在了她的脚踝处，江舒险些从地上弹起来。
恶毒女配的修养阻止了她的动作，江舒僵硬地躺在地上，拿不准裴望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关怀她？是为了之后更好的打脸吗？
江舒迷茫了片刻，决定顺着裴望的意思，卖出更多的破绽来。
她卡在裴望再一次摁向她脚踝的时候，刻意惨叫道：“痛痛痛——”
裴望仓促地停下了动作，犹豫了一下，然后打横抱起了江舒，将她放在了沙发上，问江妈妈道：“家庭医生在哪？”
江妈妈也被江舒刚刚的惨叫吓着了，她跟着站了起来，语速极快地道：“在小区的医疗中心。”
江舒被他们俩的反应震住了。
她有点紧张地想，这是打脸的一环吗？把她带去看医生，然后谎言不攻自破？
但是这也太社死了吧。
江舒在直接承认自己是故意栽赃，还是被医生戳穿之间挣扎了片刻，还没有做好决定，江妈妈的电话就已经拨了出去。
“喂，是宋医生吗？能麻烦来十三栋一趟吗？我们家小朋友好像扭伤脚了。”
宋医生不知道在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江妈妈看了一眼江舒：“特别痛吗？”
江舒赶紧摇了摇头：“不痛。”
裴望的视线飞快地瞥了过来，然后更快地移开了。
江舒被他的视线提醒，想起了自己之前做作的惨叫，于是不得不含泪补充道：“摁的时候会比较痛。”
江妈妈原封不动地把话复述给了医生，又应了两声，然后挂断了电话，看向了江舒，安抚一般道：“宋医生马上就到。”
宋医生确实到的很快，他看起来颇为年长，拎着个医疗箱，温和礼貌地和江妈妈打了招呼：“您好。”
他看向了江舒：“是你受伤了吗，小姑娘？”
江舒点了头，硬着头皮指向了自己被裴望捏了的那只脚踝，沉痛道：“是这里。”
恶毒女配的被打脸时间还是要到来了。
宋医生点了点头，戴上了一次性的医用手套，蹲在了江舒面前，抬手摸了一圈她的脚踝，然后贴着一个捏了一下：“是这里？”
江舒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医生笑了，他摘了手套，口吻轻松地道：“没什么，小姑娘扭伤了一点韧带，冷敷二十分钟，然后静养几天就好。”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拎了自己的医药箱，和江妈妈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宋医生很快离开了别墅，江妈妈去找保姆弄冰袋了，江舒尴尬地坐在沙发上，指尖偷偷扣弄了两下沙发。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朴实无华的一个平地摔，竟然能扭伤自己的韧带。
她现在确实有伤，那裴望的打脸怎么办？
江舒扭头看了一圈屋子，想找到裴望，试看看能不能再听到他系统的声音。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上一次听到系统的声音后，她就再也没听见过，是有什么触发机制吗？
咦？裴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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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去送了那位宋医生出去。他跟着宋医生去到了院子里，趁机追问道：“真的不碍事吗？”
宋医生笑了，他慢悠悠道：“家里就一个宝贝小姑娘，紧张嘛，担心嘛，我理解。但是那个伤啊，它确实不碍事。”
他摆了摆手，示意裴望不用再送，自己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院门又自动合了起来，裴望没有立刻回去，反而立在了原地，敛起了眼眉。
他想和脑海里的那个“打脸系统”重新沟通一下。
刚刚那片鲜红的字迹实在是太过于触目惊心，以至于让之前的电子合成音都显得可以忍受起来。
系统面板里并没有屏蔽字迹的选项，裴望不得不临时关掉了静音：“你的合成音很可爱。”
他妥协道：“我还是更想听你的声音。”
但是系统并没有发出声响，它像是还在记恨裴望之前的举动一般，并不理会裴望递过来的橄榄枝。
裴望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系统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偏头看向了花园里开得正茂的月季：“如果你还是坚持用文字和我沟通，我也不是很介意。”
“只有江舒出现在我视野的时候，你才能让那些字迹显形。”他缓声地道：“而我不会认回江家，见不了江舒几面的。”
“不认回江家！”电子合成音震惊地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回江家？”
裴望平静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回？”
“认回江家，你就是江家风头无两的亲生大少爷，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江氏企业。”
裴望并不在意，他一边往别墅门口走去，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我有京华。”
京华公司是他在校时创立的，发展至如今已经有了颇为庞大的规模，已经是京市的新贵了。
电子合成音卡了一会儿，然后才断断续续地问道：“你难道不想和你亲生爸妈在一起吗？”
裴望摇头：“我有自己的母亲。”
他幼时走失，在孤儿院里呆了一年，然后就被养母裴颂玉领养，此后所有关于亲情的记忆，全都是来源于她。
系统急了：“但是你的亲生父母很想认回你啊。”
“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不认回我也没有关系。”他摇了摇头，平静地、温和地道：“但是我的养母只有我。”
电子合成音消沉了下去，它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出师之战会遭遇这么大的一个滑铁卢。
系统安静了好片刻，然后恹恹地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我可以语音跟你沟通。”
它看着裴望又调出了系统面板，将手指点在了音量键上，登时急了起来：“你做什么！”
裴望一点一点地将音量键拉到了一个极低的位置，然后他语带歉疚地道：“抱歉，但是你还是过于吵闹了。”
他推门走进了客厅里。
江舒还坐在沙发上，江妈妈手里拿着根长条的冰袋，正努力缠在江舒的脚上。
裴望走了过去，弯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调成了最小音量的电子合成音又自动跳了出来：“叮，请即刻揭发恶毒女配崴脚的伪装。”
江妈妈终于把冰袋固定在了江舒的脚踝上，她松了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摆手道：“不用不用。”
她看向了裴望，又立马愧疚了起来：“你来这么久，我还没有带你去看看咱们家长什么样呢。”
江妈妈看了一眼江舒，嘱咐道：“你先在这里坐二十分钟，我带小望去逛逛——”
裴望抬手阻止了江妈妈的动作，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江舒，竭力忽视掉脑海里又响起了的一声“叮”，温声道：“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逛了。”
他坦承布公地道：“我以后并不准备住在江家。”
江舒和江妈妈几乎是一起抬了头，愕然地看向了他。
江妈妈愣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问道：“是妈妈哪里没做好吗？”她两只手几乎拧在了一起：“你告诉妈妈，妈妈可以改。”
“我已经二十四了。”裴望微微弯了唇，对江妈妈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笑：“我有自己独立的爱好与事业，还有一位与我相伴十七年的母亲。”
他冲江妈妈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