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多少钱?”凯茜问。
莉莉丝笑道:“不要担心,足够给你买双鞋。”
“总会花完的。”凯茜提醒她。
莉莉丝道:“那是我的事。”
虽然说得如此满不在乎,但莉莉丝心里却很明白凯茜的意思。钱总会花完的,到时候她要怎么办?她不敢上街,因此不能重操旧业,而且现在……她真不知道能去偷谁的钱。
“你今天下手的是谁?”莉莉丝突然问,她有些好奇,她不相信如今城里还有多少有钱人,她更相信现在人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莉莉丝突然不安起来。
凯茜一脸莫名其妙,她回答:“一个倒霉蛋。”
莉莉丝问:“你偷了什么?”
凯茜犹豫了片刻,终于回答,“只是一块表。”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莉莉丝看了一眼,那表上面的金色已经斑驳了。
“这就是一块破烂,根本不值钱。”凯茜皱着眉头瞪着这块表。
“现在值钱的东西不多。”莉莉丝说着伸出手,凯茜将表递给她,她接过来看了会儿又将它还给了凯茜。
“也许下次你可以只直接去弄点吃的。”她说。
回应她的是凯茜的一个白眼,她嘲讽道:“你说得倒简单,如果不是攥着钱,任何商店都不会让我进门。”
莉莉丝没说话,但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永远讨厌这个女孩儿。
当晚莉莉丝上街去买鞋,出门前她特意将自己伪装了一番,但到了街上后却发现外头情形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的提着抢神色警惕到处跑动的兰尼耶士兵,也没有被抓住不断盘问的路人。大家仍旧行色匆匆,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事,而兰尼耶士兵当然耶还在,但也没有遍地都是,那些士兵们神色冷漠,眼神没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莉莉丝相信根本没有人在找她。
也许厄曼早就把她抛到脑后了。
这样似乎更合理,毕竟他只是一个疯子。
莉莉丝愣愣地想着,她抱着鞋子站在风雪中,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厄曼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残忍,毫无仁慈之心,他带着复仇和痛恨的烈焰来到这里,决心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这样的人会懂得什么是爱吗?不,他当然不懂,他的爱不过就是另一种灾难。
莉莉丝抱着鞋,一路跑回了孤儿院,厄曼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翻转,他的绿眼睛幽幽闪烁,就像坟墓里的鬼火一般,始终跟随着她。
另一边,奇奥刚从外头回来。他来不及清理身上的雪粒便上了二楼,来到书房门口时,他停下来前敲了敲门。
“请进。”
奇奥深呼了口气,推门进去。厄曼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奇奥对他敬了个礼,厄曼却毫无反应。奇奥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忍不住猜测对面人的真实情绪。焦躁?还是恼怒?是在为他的无能生气,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逃跑。
“一滴水流进海里也会留下痕迹,她能去哪里?难道她真是老鼠,能钻进地下。”厄曼开玩笑般地说道。
奇奥听不出来他是在发问,还是在自言自语。奇奥宁愿这是句自言自语,因为他回答不出来任何问题,他现在满心恼火。最近他带着人在城里穿街走巷,奔波不停,只是为了寻找那个女人阴暗的踪迹,这叫他痛恨不已。他现在可以说他痛恨莉莉丝,比任何人都恨。
厄曼忽然叹了口气,奇奥回过神,但厄曼没有看他。他坐在椅子上,上身往前倾,胸膛靠在桌子上,双手握在一起,这是一种准备倾吐的姿势。奇奥恨紧张。可下一刻,厄曼却又了脸色,他的眉毛向下压着,就像两片乌云坠落在两畔深不可测的绿湖中,风雨欲来,无法压抑。
“也许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厄曼说,“也可能,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反而更好,奇奥不安地想,避开了厄曼的眼睛。
“也许那次在剧院我就该把她杀掉。”厄曼若有所思地说,他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想象自己开了那一枪。他为什么不开枪呢?如果他开了枪,一切会和现在不一样吗?
如果她从此失去踪迹,他也许会追寻她一辈子,因为他曾有机会确定他们的结局。
厄曼想起莉莉丝受伤时哄骗手段,她特意压低放缓的声音,她若有似无的触碰,这些他而言虽然拙劣,可依然甘美,那时他突然理解了酒鬼为什么宁愿把自己溺死在酒里也不愿意清醒,那是他们实现美梦,逃避痛苦的唯一手段。
厄曼告诉自己,他从未想过要得到她的真心,可她连骗他都不愿意尽力。她一定很恨他,比过去更恨。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无论如何,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不对,我想她还活着。”厄曼又说,“她舍不得死。”他挺直了背,双手松开,屈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奇奥轻轻地抽了一口气,他有些痛苦,仿佛进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也没有光的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