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曼温柔地望着她。
“不用害怕。”他说。
莉莉丝浑身僵硬,感觉像一条蛇掉在了她身上。
厄曼收回手后,莉莉丝迅速地把双手握成拳头,压在屁股底下。厄曼看到后只笑了笑,他身旁的男人也朝莉莉丝看了一眼。
莉莉丝不得不打起精神,她挺直了背坐在椅子上,目视着前方,她不敢再抖。
厄曼和身旁男人继续着他们的谈话,莉莉丝听到了只言片语。
“增税这件事我们还需要讨论……议会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男人压低声音,语气恳切地说。
而厄曼却态度敷衍,他说:“菲利克斯,别说傻话了。”
男人的脸色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他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再没有说话,只紧皱眉头地坐在那里。
厄曼也不理会他,他抿着嘴,挑剔又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事物,莉莉丝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他和今日这个糟糕的天气以及凝重的场合如此搭配,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位死神。
葬礼开始了。
那个叫菲利克斯的男人走了上去,他发表了一通演讲,他称呼凡耶茨为老师,说他是自己最尊敬的人。
厄曼听到这儿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望着莉莉丝好像和她分享了什么秘密,莉莉丝如坐针毡,关于那晚的记忆不受控制的逐一涌上她的脑海里。
莉莉丝还记得凡耶茨最后的请求,虽然她极力想忘记。
凡耶茨请她去向他的妻子通知他的死讯,她不觉得自己做得到,她无法面对凡耶茨的妻子。
虽然如此,莉莉丝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场内巡梭,她期望找到一个哭泣或者悲痛的老妇人,但是没有。
葬礼上没有一个哭泣的人,他们有的看上去惊慌,有的则是漠然,还有的人甚至恐惧,好像躺在棺材里的人是自己一样,但是没有一个人在流泪,没有一个人在悲伤,他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悲伤需要一个悠闲的心灵,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
莉莉丝的眼神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扫过,厄曼明显已经神游天外了,菲利克斯的演讲实在是乏味而又冗长,厄曼叹口气,他觉得很煎熬。
“你感到愧疚吗?”厄曼突然开口。
莉莉丝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他,而厄曼的眼睛仍然盯着前头。
莉莉丝松口气,她说:“没有。”
“没有?”厄曼转过头来看着她,他盯着她的脸像是想找什么证据,他的眼神严肃且专注,但他什么都没找到,他惊讶地说:“你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莉莉丝佯装冷漠地说:“我没有理由流泪。”
“难以想象。”厄曼叹息道,“毕竟是你开的枪。”
莉莉丝控制住了自己,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把背挺得更直,她一丝一毫都不想碰到身边这个恶魔。
厄曼又说:“我只是以为你会难过,但你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也许这样也不错。”
莉莉丝继续忍耐着,她相信自己现在一开口就会射出毒箭。
而厄曼却滔滔不绝,显然这个葬礼让他倍感无聊。
“菲利克斯为什么这么多话要说?我都快要打哈欠了,也许我该请他来治疗我的失眠症。”
“好像突然变冷了?你冷吗?”
“如果凡耶茨现在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妙极了。”
他聒噪得像只乌鸦。
莉莉丝忍不住说:“你以前参加葬礼也是这样吗?”
厄曼很高兴她接话了,他回答:“不,以前我都是一个人。”他忽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感觉很新鲜。”厄曼说,他将周围环视了一遭,最后眼神又定在了莉莉丝身上。
她瘦得不起眼,还穿着这一身黑,再配上她那幅警惕的神情,就仿佛一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野猫。
厄曼道:“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莉莉丝不想听。
厄曼自言自语:“万物美妙,正因我们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
莉莉丝觉得这个词很不好,就像什么诅咒似的。
“参加葬礼时会让人更加体会到生命的美好,你觉得呢?”
莉莉丝干巴巴地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