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见了,你都长高好多了,”等电梯的时候,夏枳打量了一下他,笑着说:“都比我高了。”
夏之星面不改色,淡然说:“嗯,是啊,我要不比你高,我这几年饭白吃了?”
“……”
夏枳扯了扯唇角,领着夏之星走过前面一间一间,最后停在了一间门前,转身抬起手指着他特地嘱托一句:“等会儿到了里面可别像刚刚那样说话啊,我怕老夏高血压直接进ICU。”
夏之星不以为然,直接推开了病房门:“那不正好,没人阻拦你进演艺圈了。”
“……”
夏枳还想说什么,夏之星已经推门而入,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夏枳低声骂了一句,跟在他后面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夏宥维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一见到来者时,一开始整张垮着的脸立刻扬起一丝笑容:“之星来了啊。”
夏之星神色散淡,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和水果篮都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夏宥维顺势看过去,刚想夸他转性了,就瞥见了从袋子里露出头脚的烟条上。
夏宥维眼皮一跳,抽了抽嘴角,压着心中的怒火,嗓音低沉:“我听说你八月份的时候就回国了?”
夏之星回的简单,“嗯”了一声后没有再多说任何话。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几秒,气氛直升零度,夏枳立马递上一杯水以此缓解尴尬:“来爸,喝口水。”
夏宥维接过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对着旁边的管家说:“还是生女儿好啊,这生儿子就跟养一白眼狼一样啊!”
管家看了一眼夏之星的神色,他垂着眸,若无事事地玩着手机,只好尴尬地笑笑,没多言。
夏宥维收不起唠叨的性子,一直啰嗦,夏枳也拦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之星收起手里息屏放到大衣口袋里,从沙发上站起身,抽出袋子里露出头的烟条,拆开包装拿了一盒出来,抽出两根烟,走近病床,管家想拦却为时已晚。
夏之星递了根没点的烟给病床上的夏宥维:“少说话,多抽点。”
“……”
夏宥维被气得说不出话,夏枳一边安抚着他的情绪,一边劝着夏之星赶紧出去,要不然她也拦不住他老父亲今天打断他一条腿。
见夏宥维没有要接的意向,夏之星耸了耸肩,收回了手:“行,那没什么事的话,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夏之星临走之际,听见了病床上挂着点滴的男人无比愤怒的喊了句:“你看看你看看!去外国留学四年回来都学了些什么!抽烟不说,还学会和长辈顶嘴了!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他低垂着眸,“啧”了一声,撂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病房,屋内再怎么喊叫打闹都与他无关,他说:
“我妈死的时候你不也是若无其事地在别人家抽着烟吗?”
……
夏之星刚出病房没多久就被夏枳追上来了。
夏枳穿着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声喊道:“夏之星,你给我站住!”
夏之星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不远处慢慢往自己这边走来的女人,问:“还有什么事吗?”
女人走到他面前停下,轻叹了口气,夏之星本以为她是要来找他算账的,结果传入耳内的却是一句:“我饿了,我想吃烧烤。”
夏之星本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走吧。”
病房内,夏宥维正嚷嚷着让管家将夏之星买来的东西全部扔掉,管家慢慢地收拾着桌上小少爷带来的东西,有凤梨、铁观音、水果篮、烟条等等。
都是夏宥维爱吃的。
管家一边收拾着,一遍扯着笑跟夏宥维唠叨:“夏总,小少爷只是嘴硬心软,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看他带来的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
管家慢悠悠、细心地切好凤梨,洗赶紧叉子放在盘子里给夏宥维递过来:“来,尝尝。”
夏宥维和夏之星一样,嘴硬心肠软,到嘴边的永远都不是什么好话。
他咬了口凤梨,还挺甜的。
“你说这孩子,他再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公司给他,”夏宥维轻叹一口气:“本以为出国四年能让他懂点事,谁知道,比以前还要叛逆了。”
管家语重心长道:“小少爷现在也才二十一岁,这种事急不得的啊,更何况季老爷子的过世,给他的打击不算小。”
“这一回来啊,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
-
北平秋天的夜晚比苏陵要冷得多,夏枳挑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夜宵店,在室内,装修简雅又干净,价格也要比一般的烧烤店更贵一些。
夏之星吃过飞机餐,所以不是很饿,点的东西都是夏枳爱吃的。
夏枳:“你回国了怎么没回北平?还一声不吭跑去苏陵教书。”
夏之星拉开易拉罐,插上吸管后往夏枳面前推了推,如实说:“教书是顺便,我在研究所工作。”
对于他的工作,夏枳没多问,吸了口可乐:“你在国外怎么样?都不跟我联系,”她想到什么问:“我听说爸给你买的那套房子你没住啊?”
夏之星应了一句,没说话,夏枳轻叹了口气说:“你也别老跟他置气了。”
听到这儿,夏之星嗤笑一声,轻描淡写道:“不跟他置气?凭什么?凭他婚内出轨,妈头七没过就把他那小情人带回家?”
夏枳没说话,夏之星继续说,语气有些嘲讽:“还是凭他在外公过世后一个月才告诉我?”
“夏枳,我不会原谅他的。”
周遭安静了一会儿,夏枳开口,有些妥协:“那小情人的不管不顾,算是对他的惩罚了。”
夏之星垂着眸,安安静静地剥着小龙虾。
半晌,他将满满一盘的龙虾肉推到夏枳面前,语气平淡到似乎事不关己,他说:“如果妈还活着,她也不会原谅他。”
毕竟不是所有的错都值得被原谅的。
……
夏之星没回主宅,他在北平有自己的的公寓,在一栋很普通的小区,是季芸之前来北漂,还没有嫁给夏宥维之前住的地方。
她在离世之前,将房产证改了夏之星和夏枳的名字,她担心夏宥维日后会不善待他们。
季芸头七过去的第二天,夏之星就动身就去了申海城,离开了那个让他厌恶的家。
几年过去,屋内所有的装潢都没有变,依旧是季芸最喜欢的原木风,除了留在申海城的天文望远镜,这算是季芸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了。
夏之星输了密码进屋,打开灯,整个屋子瞬间亮了起来,他先是修改完学生的研究报告,电脑登录微信的时候,目光瞥见了和冷暖的聊天框,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冷暖:【夏星星,你在忙吗?】
夏之星扬着眉,在键盘上胡乱戳了一顿发过去,然后右划将文档发给学生后又点进了和冷暖的聊天框,托着下巴等着对方的回复。
另一边,冷暖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半干不湿的头发坐在书桌前,桌上的手机“叮”了一声,冷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拾起手机打开,看到对方发过来的消息后唇角扬了扬。
夏之星:【没在忙,冷冰冰。】
冷暖轻笑一声,在聊天框内打了一串话发过去。
冷暖:【我刚刚做题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星星和月亮不会掉下来?】
夏之星认真回复:【月亮会沿着一定的轨道绕着地球运动,地球时时刻刻吸引着月亮,月亮也有一种脱离地球的力量。星星之间互相产生作用,绕着别的星球转动。】
冷暖:【那星星又为什么会发光?】
夏之星:【是原子在变化,变化的过程会发热,这种变化是不停的,只不过太阳离我们很近,星星离得太远太远,所以看上去就只是一个个小光点。】
夏之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天上的星星都在慢慢离我们远去,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们的光将再也无法传到地球。】
而远在地球上的我们,只是用望远镜,追随恒星纷飞的路径。
冷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文字我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很高级的样子。】
夏之星笑着:【天文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冷暖如实说:【还没开始准备呢。】
夏之星:【竞赛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有不会的直接问我就行。】
冷暖:【这样啊,那比赛那天你会来吗?】
夏之星想了想:【想让我来?】
冷暖微愣。
你把我的话说完了你让我说什么。
冷暖:【就参加个竞赛而已嘛,有什么想不想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希望他来的,尽管只是看一眼。
夏之星没有再回复她这句话,两人的聊天最后结束在一句【早点休息】上。
处理完研究报告的事,夏之星关掉电脑去洗了个澡。
夏之星离开北平市的这几年,夏枳一直都找了阿姨定期来打扫房间,所以入住及换洗衣物都是不用担心的。
洗完澡已经十一点半,夏之星擦着头发,看着微信上江如周刚发来的话,神色怔楞一下。
江如周:【你去北平了?】
夏之星:【有事?】
江如周:【没事,听张教授说你请了周一周二的假?】
夏之星:【嗯,有事?】
江如周:【你别跟我有事没事的,我有小道消息你听不听】
夏之星:【没兴趣。】
江如周忍着骂他的冲动,慢慢扣字:【跟冷暖有关的,听不听】
噔、噔、噔。
时钟一秒秒走着,屋内安静至极,没过半分钟,对方发过去。
夏之星:【说来听听。】
江如周“啧”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发过去一句:【刚刚谁说没兴趣的?】
夏之星:【我的确没兴趣。】
的确是对小道消息没兴趣,只是对冷暖有兴趣罢了。
江如周吊了他一会儿,过了几分钟才发消息过来。
江如周:【周二霜降,隔壁艺术学院要开音乐会】
夏之星扬了扬眉:【和我有关系?】
江如周:【听我说完啊,听说冷暖加了他们一个叫什么随便不随便的组合,她弹钢琴】
夏之星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回复,江如周又发来:【我还不知道她会弹钢琴呢,只是可惜咯,我们教授在北平,欣赏不到了】
夏之星回过神,盯着他发来的话,扯了扯唇,发过去一句:【早点睡。】
消息发送成功后他就将手机息屏,但没过多久锁屏又亮了起来。
江如周发来:【这么早睡觉,你肾虚?】
“……”
第17章 冷暖
虽然嘴上没什么好话,但夏之星周末还是往北平一院住院部跑了几趟。
苏陵艺术学院音乐会在周二晚上七点开始,夏之星定了上午回苏陵的航班,夏枳想送他去机场却被拒绝了。
两人并肩在医院的走廊走着,夏枳抬头看他:“真的不用我送吗?”
夏之星笑着:“姐,我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去机场的。”
夏枳没说什么,把他送上车后,又嘱托了几句:“常回来看看……”她抿唇,没再说下去,“再见。”
夏之星淡然跟她告别:“嗯,再见。”
他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车外的夏枳。
夏枳不解问:“怎么了?”
夏之星顿了顿,垂着眸开口,声音低沉:“把我买的烟条都收起来吧,或者扔了。”
夏枳闻言,先是愣了几秒,后又笑出了声,答应了他:“你呀你,行了路上小心,到苏陵给我发条短信。”
“嗯。”
离开之前,夏之星去了趟陵园。
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静静的来到一块墓前,将一束小雏菊放在墓碑前。
是季芸生前最喜欢的花。
他垂着眸站了很久很久,却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多久过去,夏之星微闭双眸,眉眼间平静默然,他的声音很淡,很沉:“妈,我走了。”
他抬着步,大步朝远方走去,只留下一束花,被风吹得欲晃。
一阵阵秋风吹过,落叶飘飘,随风而动。
……
音乐会当晚举行,冷暖上完下午的写作课后很快就去了艺术学院,还是上一次的那间训练室。
“对不起,我刚下课就赶来了,你们训练的怎么样了?”
冷暖推开门,几人已经在屋内等候多时。
安洛拨着弦,闻声抬眸打量了一下冷暖的穿着,风衣外套阔腿牛仔裤,实在是不符合今晚的风格。
她放下吉他,狐疑问:“你就打算穿这个上台吗?”
冷暖走到钢琴边坐下,指了指自己的包:“当然不是,衣服在包里呢。”
任超调了贝斯的键,随便弹了两下说:“我们再练几遍吧,”他转头看向一旁神色松散的顾伊伊,提醒一句:“你词记熟了吗?”
顾伊伊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显然是在回微信的消息,扣完字很快息屏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一脸认真:“我当然记熟了,倒是你,衣服准备好了吗?”
两人争论的时候,架子鼓被人轻锤两下,几人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往常安的方向望去。
他神色黯然的脸庞似水一般平静,眉宇舒展,一派悠然,语气着了调:“还练不练?”
“练练练!”
安洛立马背起吉他,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少爷改主意不参加了,这让她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一个鼓手来。
顾伊伊关了麦克风,“你们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