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股温热的感觉落在了她的额头,只听一道低沉又醇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他说:“冷暖,未来的一切都会变,但我们不会了。”
……
两人就这动作持续了很久,半晌,冷暖慢慢松开抱着他的动作,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耳朵都异常的红。
冷暖试着让自己站直,抬起头,和他四目相视,没有了刚才的醉眸微醺,目光灼热又真诚,唇瓣一张一合,每一个字都落到了夏之星的心上。
女生的声音软糯又坚定,和刚刚的断断续续全然不同:“夏之星,你勇敢善良,你也值得被爱,从过去到未来,你看,除了我,还有很多的人都喜欢你。”
直到听到这句话,夏之星一直以来的猜想才被验证。
冷暖的确是看到了他留在德国的那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夏之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嗓子有些疼,回应她的只有湿润的眼眶,一瞬间,只感觉眼前的人模糊成虚影。
他垂下眸,扯了扯唇,微扬起一丝弧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只白净又小巧的手从他的脸颊划过,替他擦去了双颊的泪痕。
夏之星下意识抬眸,撞上了小姑娘纯澈的目光。
她个子不高,要踮着脚才能抚到他的脸颊,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响起:“别哭。”
你的热泪盈眶要留给天文。
那双凤眸紧锁着她,没有了平日里的妖媚,此刻却温柔似桃花,夏之星的唇角扬了一个度,温柔的声线似有颗粒感:“感动的,只是没想到我们姑娘这么喜欢我。”
夏之星帮她理着歪掉的外套帽子,声音低沉又温柔:“我只要我们阿冰一个人的喜欢,就够了。”
冷暖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跟他说,但话还未出口,翻肠倒胃的难受又涌上心头,她一瞬间感觉大事不妙,就这样吐了夏之星一身。
“……”
两人都怔怔的盯着夏之星的衣服前侧看,冷暖刚想道歉,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
她什么都没说,立马转身往卫生间跑去。
夏之星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良久,拉开拉链将外套脱下,从包里拿出纸巾将地上清理干净后,抬步就这冷暖刚刚的路线走去。
其实呕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冷暖除了难受就是难受,她感觉肠和胆汁都快被她吐出来了。
吐完后感觉明显好点了,从包里拿出纸擦了嘴。
从厕所出来,冷暖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夏之星,她很快朝他走去。
夏之星听见动静,抬眸,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刚刚买的。”
“谢谢,”冷暖接过,“抱歉。”
“没事,”他看了眼表上的时间:“贺不辞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喝醉了,也在这边,我去接他一下,”
想到什么,他问:“行不?”
“当然可以呀,”冷暖眨眨眼,有些疑惑:“不过你为什么要问我呀?”
夏之星眉梢扬了一下,扬唇:“我看别的男朋友做什么事都会先征求女朋友意见的。”
“……”
冷暖牵起他的手:“但是我们是我们。”
“嗯,我们是我们。”
……
接到贺不辞是在二楼东南的一个包间,夏之星叫冷暖在门口等着就行。
他进去的时候,冷暖下意识往里面望了一圈。包间里面只有几个人,都是男生,看起来并不是像她今天的同学聚会。
两人很快出来。
闻着扑鼻而来的一股酒味,和需要人架着走的贺不辞,冷暖下意识问:“他这是得喝了多少。”
“比你多,”他说,“不止一点。”
“……”
冷暖手插着兜跟他并肩走着。
“这要是喝的比我少的话,那他酒量也太差了。”
夏之星把他架到后座后坐回到驾驶座。他拿过车上泡着蜂蜜水的保温杯递给冷暖。
冷暖眨了眨眼,又看了眼后座喝的烂醉如泥的贺不辞,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应该先给他喝吗?”
冷暖没接,夏之星就塞到她手里,踩了引擎,漫不经心地说:“就他现在这样,给他也不一定喝,说不定还吐我一车。”
“……”
虽然但是,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车子启动,离开停车场驶向宽广的马路。冷暖偏头看着车窗外,月明如昼,一片通明。
申海城的晚上总是灯火通明又纸醉金迷。
“我先送你回去。”夏之星说。
冷暖“啊”了一声,回过头,轻声说:“但是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现在?”
“嗯。”
夏之星无奈地笑了一声:“现在就算了吧,太晚了。”
“噢。”
听出了她有些失落的语气,夏之星侧眼瞥了她一眼后很快收回目光,无奈问:“这么不想回家?”
“倒也不是,”冷暖侧了个身,托着下巴看他,“就是有些舍不得和我男朋友分开。”
华灯初上,他目视着前方,脱去了冲锋衣外套后是一件黑色针织毛衣,喉结凸出,喉结正中央的那颗黑痣格外明显,侧脸的线条流畅又有些锋利。
不知道为什么,冷暖就是忽然觉得,他好像比一年前重见的时候要更成熟了,但眉眼间却一如当年。
夏之星明显愣了一下,没忍住轻笑一声,侧眸看着她,像是玩笑般说:“冷暖,挺会撒娇的嘛。”
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冷暖很快别开视线。
“回家吧,免得阮阿姨担心。”
冷暖应了声,车内没再有说话声。
这家KTV到冷暖家要不了多久,十五分钟就到了。
冷暖和夏之星道了别,刚想下车就被夏之星叫住了,她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侧头看他:“怎么了?”
车内开了灯,那双凤眸正紧锁着她,深邃不见底,却又满眼盛着温柔,周围安静至极,只有后座的呼吸声。
他开口,声音低沉有颗粒感,单只叫了她的名字:“冷暖。”
冷暖讷讷道:“啊?”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没事,早点休息。”
冷暖抿唇:“嗯,那我先走啦,路上小心,晚安。”
“嗯,晚安。”
等小姑娘走后,夏之星抬眸望着后视镜里的人,轻叹了口气,转了转方向盘。
“行了,别睡了,你不进娱乐圈都屈才了。”
贺不辞微掀眼皮,但头还是有些晕,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拧了瓶矿泉水灌了两口。
“我真喝多了。”
夏之星随意搪塞两句:“喝得多吐的也多。”
贺不辞现在的感觉要比刚才好,精神也起了点。他阖上眼帘,想到什么问:“你怎么在那儿?”
“姑娘同学聚会,我去接她。”
“行,那准备一下请我吃饭吧。”
夏之星眉梢微挑,嗤笑一句:“你这灯泡还好意思叫我请你吃饭?”
“……”
贺不辞也不打算跟他争论,越说脑瓜越疼,索性安静安静。
“你回家不?”
贺不辞张了张嘴,轻描淡写的:“不回。”
“那去哪儿?”
“去你家吧。”
夏之星透过后视镜看他,皱眉说:“你这样和家里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
闻言,贺不辞“啧”了一声,撩起眼皮自嘲一句:“小夏教授,这大过年的我回去干嘛?看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夏之星扯了扯唇角,没再说话。
到家,夏之星先是给他煮了醒酒汤,后把客房收拾了出来。他打着哈欠,给他抱了床被子:“有什么需要再说,我困了要先睡了。”
贺不辞道了谢,但依旧嘴不饶人:“你都要睡了我有需要还怎么说?”
夏之星撇了他一眼:“你这嘴毒的毛病治治吧。”
“实话实说,还有,你不和我差不多?”
夏之星眼眸微转,往房间走去:“行了,我睡了,要吃什么自己弄。”
紧接着,是房门反锁的声音。
贺不辞盯着前方发了会呆,抬步往厨房走去。
他本想找点什么东西吃,但冰箱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冰箱的养味草莓牛奶和28街荔枝白桃牛奶。
贺不辞愣了一下,随便翻了翻,除了牛奶就只有矿泉水,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甚至是蔬菜。
他“啧”了一声:“又买这么多牛奶干嘛。”
贺不辞随手拿了一瓶,关上冰箱门,习惯性看了一眼保质期,保质期是五个月。
“生产日期是……2021年1月28日。”
确认了没过期,贺不辞也就放心拿了瓶喝。
想到当初来夏之星家借住过一段时间,打开冰箱第一眼就是满冰箱过了期的牛奶。
还是他一瓶一瓶帮他清理掉的。
谁知道他又全补回来了,索性这回没过期。
贺不辞随便拿了瓶草莓牛奶后关上冰箱门,“咔塔”一声,客厅的光源散去。
第54章 冷暖
好像自从工作之后,休息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冷暖还没怎么在家里待够时间就马上要复工了。
他们是初八的时候回苏陵的。
离开之前,两人又去了一趟宠物医院,这回倒是没有看见MIKI的身影了。
冷暖有些疑惑,她抬头看向夏之星:“夏星星,MIKI在外婆家里吗?”
“它去导盲犬培训基地了。”
夏之星的语气平淡,像只是在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样。
冷暖有些惊讶,正想问他为什么时,夏之星主动和她解释:“贺不辞和我说,他那边有个委托人,家里老人是盲人,出行不太方便,就想着在这边挑一只狗狗给老人家当导盲犬,”
说着说着,他的眸色淡了几分:“最后看了一圈,好像只有MIKI最合适,问过它的意愿之后,它选择了去培训基地。”
他这么一说,冷暖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冷暖抿了抿唇:“没关系的夏星星,MIKI只是选择了它自己的使命。”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使命。
动物也亦然。
……
回到苏陵,冷暖就明白了从这天开始她又要开始无休止的工作,当然,最为紧张的还是去年年末的考研分数。
初试成绩是妇女节当天出的,复试于三月底举行,冷暖最后以高分被申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学录取。
夏之星和宋遇晚都替她感到高兴,出成绩的第一个周六,正好是清明节假期,几人找了一家火锅店庆祝。
当然也有江如周。
他也成功上岸,考上了北平师范大学天文学院。
“恭喜我们暖暖!以后就是准研究生啦!”
宋遇晚拿起装着可乐的玻璃杯,和冷暖碰了一杯,说着说着,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哽声道:“只是现在都四月份了,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你就要回申海城了,暖暖,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就见不了面了。”
冷暖安慰着她,笑着:“不会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们不会因为距离的远近而让彼此的关系变淡的。
趁着宋遇晚鬼哭狼嚎的期间,江如周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夏之星,轻声问:“夏之星,那你下半年也会回申海城吗?”
夏之星没说话,只是轻应一声,抿了口水。
“恭喜。”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江如周总觉得有些遗憾,好像大学四年就这么悄然而过了,自己下半年也要只身前往北平了。
冷暖和夏之星也要回申海城。
好像,他们都要各赴东西了。
江如周胳膊肘撑在桌上,手肘弯着,下巴抵在手背上,另一只握着玻璃杯的手举起,扬唇一笑,有些意味不明,清冽的嗓音响起:“如果一定要各赴东西,那就祝我们前途无量,终会顶峰相见,”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夏之星,眸子一眯,笑道:“到时候,我们平起平坐。”
夏之星不落俗套,举起杯子,语气有些嚣张:“希望你,早日追上我。”
可是江如周知道,这是夏之星最真诚的祝福。
江如周今年二十一岁,而遇见夏之星那年,他也是二十一岁。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达到他的高度。
江如周总是说自己是天才,是天文学术界不可或缺的,但殊不知,真正为天文而生的人,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江如周第一次知道夏之星,是十二岁的时候,在新闻上。
十四岁天才少年参加国际天文奥林匹克竞赛、国际天文学及天体物理学竞赛、亚太天文学竞赛,荣获第一。
十八岁考上研究生;十九岁发现一颗小行星;二十岁博士毕业,申请的第一项专利成功发表。自此,他成了天文学术界的一颗明星。
年轻有为的夏之星,成了很多人的梦想。
当然,江如周也是其一。
就像夏之星在天文学院上的最后一堂课所说:
——“我们都要在自己的领域熠熠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江如周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宋遇晚推荐给他看的书里的一句话,是史铁生的散文。
——我慢慢相信,每一个活过的人,都能给后人的路途上添些光亮,也许是一颗巨星,也许是一把火炬,也许只是一只含泪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