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整体还算愉快,除了期间徐靳寒接到徐司媛的电话之后,池鸢瞥见陈南征脸上一闪即逝的哀莫神情,她没说话,低下头当作没看见。
后来的时间里,池鸢也能从身边两个人的谈话中拼凑出一点事实的真相。
大约是陈南征跟家里提出接触婚约之后,那位顾小姐不甘心,死活非要嫁给他,顾家人没办法开始对陈家施压,陈南征的父亲以此事威胁,断掉了陈南征除工资以外的一切经济来源。
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能做到这一步,池鸢竟还有些佩服他。
那顿饭,三个人就像达成某种默契似的,谁都没提徐司媛的事。
后面几天,池鸢开始在家整理旅游要用的东西,早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她千挑万选最终定下的地点在E市,正好上次徐司媛给了她两张温泉会馆的票,还有小于之前推荐给她的,存在相册里的各种E市著名景点和特色小吃的推文。
E市临海,气温常年持续在25摄氏度左右,穿夏装正好,不冷不热。
池鸢这趟去只拎了个小箱子和常用的背包,方便出行。
看她在家里忙得团团转,陈元进来送水果的时候又叮嘱一遍:“在外面手机和钱包都要放好,别马马虎虎的。还有啊,酒店一定要定两个房间,跟靳寒分开睡,听见没有?”
“听见了妈...”池鸢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懒懒地应,“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我多说几遍你才能长记性啊。”陈元还是不放心,“妈妈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你现在还小,万一安全措施没做好,到时候后悔一辈子。”
“......”池鸢默了默,“您就不能盼我点好?”
陈元说完也觉得不太妥,又转移话题,念念叨叨说起别的。
池鸢实在听得烦了,加紧时间收拾好东西,就去对面找徐靳寒。
她本来想问他的行李收拾好没,谁知门打开,站在后面的却是陈南征。
“怎么最近老能看见你?”池鸢扒开他,进到玄关换鞋,“徐靳寒呢?”
陈南征跟进来,仿佛这里是自己家一样,“阳台浇花呢。”
池鸢莫名对他的态度有点反感,奇奇怪怪地看他一眼,“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休假了。”陈南征往沙发上一躺,笑得像个妖孽,“带薪休假,羡慕吧?”
“有什么可羡慕的,跟谁没休过假似的。”池鸢不理他,去阳台上找徐靳寒。
阳台两侧的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品类的花草,郁郁葱葱长势喜人,跟个小花圃一样。
徐靳寒拎着喷壶给每个花盆里浇水,池鸢时不时帮他递个铲子和剪刀什么的,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
午后的阳光洒在这一片小小的角落,徐靳寒偶尔朝她看过来,逆着光,线条明晰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池鸢和他对视几秒,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更像是受到某种蛊惑——
她忽然很想亲他。
可!是!池鸢在下一秒制止住自己的这个念头,她瞥了眼沙发上的那个“电灯泡”,瞬间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陈南征见她站起来,随即收回目光,佯装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我说。”池鸢真是想不通了,“你就没有住的地方吗?干嘛老赖在别人家里?”
“我妨碍你们了?别管我,就当我不存在。”陈南征说。
“......”池鸢简直跟他无法沟通,“你觉得这可能吗?”
陈南征:“别生气,反正你们就要去旅游了,到时候看不见我说不定你还会想我。”
池鸢:“...你看我像有病的样子?”
“......”陈南征被噎到,过几秒又笑着说,“你不知道,我这也是为老徐着想,你说他刚失业,万一想不——”
“陈南征。”池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徐靳寒突然出声打断。
然而她已经清晰地捕捉到那个字眼,脑海陡然一片空白。
陈南征似乎才意识到这点,瞧池鸢的神色,自觉坐起来,轻咳两声掩盖刚才的失误,“烟好像抽完了,我下去买一包,你们聊。”
门被关上,室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池鸢还维持刚才的样子,仿若未从陈南征的话里回过神来。
徐靳寒无声地叹气,拉她到沙发旁坐下,声音近乎温柔:“看看我好不好?”
池鸢动了动,闻言总算有所回应:“他说的是真的?”
徐靳寒知道瞒不过去,索性说了实话:“不全是。”
“什么叫不全是。”池鸢急得眼眶都红了,是在为他不值,“是不是因为谢祈,他真的去局里投诉你了?我去找他问清楚。”
“池鸢。”徐靳寒把人拉回来,“我没有失业,只是暂时停职而已。”
池鸢抬头看他,迫切地问:“那有说什么时候能够复职吗?”
“还没有通知下来。”徐靳寒握着她的手没松,安抚道,“不过,能这样找个时间休息休息也不错,你不是总说我陪你的时间太短?现在,我的时间都归你了。”
池鸢听着他无足轻重的语气,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她看得见他为这份事业付出的努力,知道他的信念理想以及一腔热血,这种从热爱的岗位上被强行剥离的痛,她感同身受,可她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池鸢为此觉得挫败。
直到情绪渐退,池鸢在徐靳寒的说服下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低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后,她一下子抱住他,“我好没用,明明最该难受的人是你,现在还得让你反过来安慰我。”
徐靳寒收紧臂弯,“安慰你,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池鸢靠在他肩膀上问,“要不我去求你们上级,或者拉个横幅去门口喊冤?你说吧,只要是能帮你的,我都可以去做。”
徐靳寒胸口涌现一股暖意,轻轻摸她的头,“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回去换身衣服洗把脸...”
“嗯?”池鸢没听完就从他怀里退出来,眉头皱成一团,“你嫌我丑啊。”
“不嫌你。”徐靳寒看一眼时间,提醒她,“只是再不出发,我们可能要误机了。”
“!”池鸢立马坐直,她差点把这事忘了,然而当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想到他如今的现状,犹豫道,“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徐靳寒:“为什么不去?”
“你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去玩啊。”池鸢揪着沙发上的毛球,模样恹恹的。
“真不去?”徐靳寒看她几秒。
池鸢头低得更深,过了会跟下定决心般,重重点两下头。
“那行,我现在把票退了。”徐靳寒拿过手机,思索后说,“不过,过几天我要是复职的话,就再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能陪你...”
话没说完,池鸢就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呢,你想去吗?”
徐靳寒眼尾稍扬,凑过来吻她的唇,说了句能让池鸢当场缴械投降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你来^_^
第49章 黏人精
为着徐靳寒这句话, 池鸢不再犹豫,抓紧时间回家冲了个澡换身衣服。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陈南征在底下抽烟,为弥补刚才的失言, 他提出要送他们去机场。
进机场前,徐靳寒把车钥匙扔给他,让他顺便把车开回去,陈南征欣然接受,懒散靠在车前盖上叮嘱他们一路平安,就好像那车是他的一样。
池鸢看都懒得看他,跟不认识这个人似的闷头扎进机场大厅。
从京市到E市的飞行时长大概3个小时50分钟, 因为是头一次跟徐靳寒一起出门, 原本枯燥乏味的航程池鸢都觉得格外开心和惬意, 这种状态主要体现在聊天和拍照上。
徐靳寒虽然面对镜头的时候从来不笑, 但肢体上倒十分配合。
直到池鸢拍得差不多, 安静下来选照片的时候,他便合上杂志, 开始闭目养神。
池鸢把修好的照片凑成一个九宫格发到朋友圈, 没多久就收到了几十条点赞,她一一回复后切出界面, 发现“胡吃海喝小分队”的群里因为她发的照片又活跃起来。
殷武:[可以啊鸢爷, 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殷宋宋:[我说你前几天怎么拉着我去买了几套泳装呢。]
殷宋宋:[唉,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人出去玩有人还苦哈哈地学校搬砖...]
周雄伟:[鸢爷回来给我们带点特产啊,听说E市的椰子特别大!]
殷武:[@大熊 我看你胆子挺大,居然敢让徐哥给你扛椰子。]
......
这样跟他们聊天, 就好像又回到了在一起玩闹的高中时光。
池鸢想, 要是徐司媛也在就好了。
在群里聊了一会, 由于出来得急,手机很快只剩下百分之七的电量,池鸢连忙去包里找充电宝,她记得充电宝就放在背包的夹层里,结果拿的时候不小心把小包里的其他物品顺带扯了出来。
不知名的纸片和小玩意儿哗啦啦掉了一地。
池鸢“啧”一声,收起小桌板弯腰去捡。
等凑过去看见那纸片里夹着的几片安全套,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脸瞬间烧起来,“.....”
不待想明白这东西的来源,池鸢马上用纸将它们包好,全都一股脑收进书包里放回原位,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她悄悄瞥了眼身边的人,一颗心这才稍稍回落。
还好,他没有看见。
池鸢实在想不明白这东西是谁放进去的,只感觉跟做贼似的,心跳始终平复不下来。
直到飞机就要降落,徐靳寒才仿佛睡了一觉后醒来,看她耳朵红得不行,屈指扫了下那圆润的耳垂,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是不是暖气开太足了,热么?”
池鸢瞬间跟触电一样,捂着耳朵弹开,“...我不不不热。”
徐靳寒没多想,拧开矿泉水瓶盖,递过去,“那喝点水?”
“......”她沉默着点点头,刻意避开他的指尖,小心翼翼接过水瓶喝了两口。
像只生怕被猎人盯上的兔子。
这种状态持续到下飞机之后才好些,坐上去酒店的大巴后,在路程中能感受到独属于E市的风土人情与无际海边的碧树蓝天,池鸢的心情也随之明朗不少。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姑娘,她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碧蓝广袤的大海。
在车上的时候池鸢就已经等不及了,入住酒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行李赶紧拉着徐靳寒去海边。
脚踩在松软温暖的沙石上,指尖穿过迎面扑来的海风,看湛蓝海水的浪花层叠涌现,毫无杂质的天幕就好像透明一般,能穿越过去看见星轨触碰银河。
池鸢没学过游泳不敢下水,只能在沿海边踩一踩浪花,感受一下。
徐靳寒牵着她,偶尔会在浪花来临之前将人拉近,也会在潮水退却之时,陪她一起追赶流逝的海岸线。
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好碰见一场新人求婚,池鸢拉着徐靳寒去凑热闹。
日落时分,鲜花与烛火从中,男生单膝跪地手捧戒指,说了一段格外朴实却令人感动的誓词,带着白色头纱的女生掉下泪来,在亲人朋友的目光中,伸手给予同等的承诺。
恰到好处的氛围渲染,应和着在场其他人的欢呼雀跃,最后男生把女生抱进怀里时的欣喜若狂,看得池鸢也忍不住背着徐靳寒偷偷抹了把眼睛。
回酒店那一路,她仍然沉浸在刚才那幅神圣而美好的画面中,好评滔滔不绝:“这种海边的求婚也太浪漫了吧,玫瑰、海风还有白色的纱帘,好梦幻...”
徐靳寒看过来,眼底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喜欢这种?”
“喜欢啊,女生都喜欢这种的。”池鸢提起来眼里满是艳羡,思绪顺着飘远,“不过你以后要是跟我求婚,我肯定要比这个还浪漫一百倍的,不然我才不答应嫁给你。”
“叮咚——”
话音落,电梯正好传来楼层到达的提示音。
池鸢随着那声音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你清醒一点谁要跟你求婚啊!!还浪漫一百倍!你的脸呢???
门从两侧打开,池鸢都不敢看徐靳寒的表情,一番狂躁的内心戏之后,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出电梯,徐靳寒跟着出来,视线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转了转,对那话做出回应:“知道了。”
池鸢倏然一顿,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话到底是真是假,就被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惹得更加尴尬了,她脚步加快,目不斜视,“你知道什么,不许知道!”
快到门口的时候,徐靳寒似乎终于忍不了她的回避和逃离,伸手将人拽回来。
两个人距离一下子变得更近,池鸢不得不抬头看着他,细腻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眼中有光闪烁:“...干嘛。”
徐靳寒有些无奈,压低嗓音问:“只是说求婚就害羞成这样,那以后结婚怎么办?”
低缓磁性地声音勾着池鸢的呼吸,牵引住她的心跳。
她整个人震了一下,神情带着明显的错愕:“什...什么结婚,你...想过跟我结婚?”
“嗯。”徐靳寒果断承认,“想过很多次。”
那瞬间,池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来,心跳快到就要失去控制,她努力压抑住奔涌而上的情绪,问:“可...可是你不觉得太早了吗?”
徐靳寒勾起唇角,视线和语气都格外温柔:“不早,我已经等了很多年。”
后来,池鸢才明白他说的很多年是什么意思。
那年少时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惊鸿一瞥,而是岁月沉淀后,朝暮之间汇聚而成的深沉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