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和唐闯订婚前分手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几乎传遍了整个西沪。
按理说这件事情完全能让任何一个女人抬不起头来，虞烟倒好，还敢在他面前出现。
虞烟不喜欢和人发生这样幼稚的口角，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得特别生气，眉眼淡漠：“不管你的事。”
柯浩淼欲开口继续冷嘲热讽，身后冷不丁响来道冷淡的声音。
“柯少脾气这么暴躁？”
不知道那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柯浩淼回头看去，只觉得背脊发凉。
“你……唐闯？你偷听我说话？”
唐闯单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烟，碾灭后走了过来：“没偷听，我一直都在这儿。”
他稍微偏了下头，示意自己刚才在通道的另外一边睡觉，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柯浩淼想到自己父亲交代自己的那些话，一时间不敢和唐闯硬碰硬，但气势也不输：“那你怎么不吭声？偷偷摸摸地想干什么？”
“刚才要是吭声了，怎么能知道柯少还敢说出这些话来？”唐闯单眼微眯，“我有没有和你家老爷子说过，不准再来找虞家麻烦？”
“……那，那又怎么样！唐闯你和我爸说了，不代表我同意了！你真以为你在国外待了几个月回来，真摇身一变成西沪老大了？我们柯家就算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你……”
“柯少，你家老爷子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和你们家谈的条件是什么？”唐闯打断他。
柯浩淼一顿，结结巴巴的：“……我管，管你是什么……”
“是你的一条腿。”唐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容却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眼神黑渗渗的，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唐闯真的和他以前认识的不一样了。
他其实听他爸说过唐闯，每次都让他不要惹唐闯，不要轻易得罪他……他开始还不信，觉得他爸大惊小怪，现在终于有点相信了。
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人，绝对不是当初那个被他随心所欲欺负的唐闯。
柯浩淼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拔腿就想往后面跑，可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唐闯的表情忽然就阴沉了下来，上前拽着柯浩淼的后衣领就提起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65章
柯浩淼压根就没能逃掉, 唐闯下手很重，摔得他好不容易恢复的手臂又咔嚓一声骨折了。
疼得他满地抱着手臂打滚，额头冒冷汗：“唐闯！你敢来真的，我爸我们柯家都饶不了你！你就等死吧！我让我爸……”
唐闯抬脚就往他肚子上踹, 柯浩淼立马吐了口酸水出来, 又立马被拽着起来结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他的牙都被打掉了，满嘴的血和疼让他崩溃大喊：“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唐闯浅色的瞳孔里满是冰冷之色，听了他的话突然踹开他：“可以啊，你站起来。”
柯浩淼爬着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刚才唐闯那一脚踹得他浑身骨头都快碎了，只能灰溜溜的从地上被人扶起来。
刚才他被揍的时候, 全程没有人敢上来帮他。
之前那些和他关系密切, 经常一起玩乐的朋友都只是在旁边看着。
他气得要死，把身边的人往前面推：“给我抓住他！弄死他！”
唐闯就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敢有动作。
他唇角带笑, 回头看了眼神色无异的虞烟，问：“烟烟姐，抱歉又让你被打扰了，刚才他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我……”虞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闯扬着唇笑, 眼底却慢慢溢出了几分病态的异样情绪：“烟烟姐, 一直都是我高攀不起你, 当初也是你甩的我啊，所以也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他说着逼近几分，内心的阴暗都快溢了出来：“我真的知道错了, 再这样和我闹脾气, 要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人, 我真的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虞烟现在不想和他谈这些东西，觉得他的精神已经开始有些不正常了，很需要冷静。
她想要分开唐闯和柯浩淼，谁知一边的柯浩淼突然冲过来，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刀挥过来，嘴里大吼：“虞烟！都是以为你！你给我去死……”
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因为唐闯的动作戛然而止。
唐闯死死扯住了他的头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再次抬脚狠厉地踩在柯浩淼的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颤。
他真的把柯浩淼的一条腿卸了!
可唐闯根本不准备就这样收手，又掐着他的脖子抡着拳头对着他的脸狠狠砸了好几下，眼神沉得令人头皮发麻：“真碰了她，你们全家一个都逃不了。”
他继续说：“之前听说还是你让人带着虞烟去飙车？我看你是活腻了，要不要我也带你飚飚？”
“我……我……”柯浩淼全身都在不停抽搐，腿上被硬生生打断的骨头让他几乎都快疼死过去。
之前摔下悬崖的记忆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听到唐闯这样说，柯浩淼瞬间恐惧地挣扎起来：“滚……我不要……”
可唐闯还在一拳一拳砸，下手极重，边打边笑，眼里的疯几乎都快控制不住。
虞博承从赛车场匆匆忙忙赶来，冲上去就拖着他：“唐闯！你疯了吗！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可他一下就被唐闯推开，差点摔在地上。
旁边立马又有车队的人上来拉架。
唐闯完全没管任何人，他眼眶猩红，朝虞烟笑，笑得有些狰狞，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脖子上的青筋突了出来：“烟烟姐，没有人再打扰我们，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了吗？”
虞烟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恐惧和呆愣。
唐闯手上全部都是血，他像是没看到似的把地上的小刀捡了起来，刀尖上也沾满了血迹，他握着刀柄在柯浩淼脸颊上拍了拍，“别说话，我还没得到虞烟的原谅，再敢闹事，另外一条腿也别想要了。”
柯浩淼全身都在抖，唐闯每个动作都像是真的想杀了他，那把拍在他脸上的刀也锋利到划破了他的皮肤。
他身上的血一滴滴掉在地上，面目全非的样子场面看起来一度令人心惊胆战。
车队的人还在拦唐闯，唐闯最后警告了一番，扔了刀站起来，车队的人立马散开。
见他直接往虞烟前面走，虞博承冲上来挡着他：“唐闯，你疯了！这是我姐！你想干什么！”
“我没疯，精神很正常。”唐闯抬抬手，“让开，我和烟烟姐说两句话。”
虞博承这次是真的怕他发疯，死活不让他再靠近一步。
唐闯现在的样子，浑身是血，眼神还不正常，一拳下来完全能把虞博承都揍进医院。
“我说了，让开。”他没什么耐心地再重复了一遍。
虞博承；“你……”他咬着牙不退让，但发抖的嘴唇出卖了他。
虞烟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手掌，说：“小承你先去休息，我和他谈谈。”
虞博承傻眼：“不行啊姐，你看他都跟条疯狗似的！等会把你咬了怎么办！”
虞烟握着他的手往旁边推了一下，“你们都走。”
“可是……”
唐闯抬眼扫了一圈，旁边看热闹的拉架的都立马识趣地离开。
虞博承见虞烟态度坚决，一步三回头，又跑回来把半死不活的柯浩淼扛走。
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通道里头顶的灯也彻底暗了下去，虞烟甚至都能听到唐闯靠近时的呼吸声，她忍不住一抖，还没后退就被唐闯拽住了。
高大带有压迫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低头轻轻在她颤抖不停的眼角亲了一口，浓重的血腥味很强烈，虞烟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一个人。
她终于露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恐惧表情。
“唐闯……”虞烟感觉被他亲吻的眼皮都带着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碰都不敢碰，“你放过我吧。”
她在唐闯面前三番两次地卑微低语，明明是受欺骗的一方，却不得不低下头让唐闯放过自己。
本不愿意牵扯进西沪的一切，却还是被搅了进来。
她希望唐闯能放过自己，也放过虞家。
原来之前她见识的只是西沪的冰山一角，刚才唐闯让她真正看到了这片繁华假象下真正的糜烂。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却也改变不了，被霸凌者反而成了霸凌者的命运。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是这样的，她宁愿一辈子也不会再和这群人有接触。
唐闯听了，缓缓露了个笑，在昏暗的光下却让人寒毛直竖，“什么？烟烟姐，你能再说一遍吗？”
虞烟闭了闭眼，声音不稳：“我说，我原谅你的，所以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你都能原谅我，我就不能这样和你算了。”
“我们的人生和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虞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喜欢的是简简单单，平静美好的生活，虽然我觉得现在已经不太可能了，但人生在世内心总要有点期盼，向往明亮的阳光。”
她深深知道未来漫漫长路，会遇到很多变数，可还是想保持一颗清澈的心。
“我知道你和柯家做了交易，也帮了我们很多，已经足够了……唐闯，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不值得你这样拼命，以前的事情也都忘了吧。”
唐闯眼底蔓延出可怖的血色，“忘了？”
虞烟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话。
“世界上所有人都忘了，我都不可能忘了你。”
虞烟张了张嘴，觉得心脏又开始抽痛：“可是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不存在的感情，何必强求？当初是你把这一切都全部毁掉的！”
唐闯立马慌了，握着她的手不停解释：“烟烟姐，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毁掉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珍惜和你这一起的时间，但我只是想帮我爸妈报仇，当年，是陈显资让人开车撞死了他们。”
他七岁独自从火场爬出来，后来被范景山收养，从学习赛车的那刻起，他就是为了报仇。
他和同龄人一样有追求，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他都没办法视线，只能看着冰冷的赛车，满脑子盘算复仇的阴暗，和见不得光的奢望。
拿奖和比赛对他来说，只是接近的一种手段。
“……你父母是被陈显资……”虞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显资是什么人。
陈显资和柯家关系匪浅，是柯家老柯总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开始并不认识，还是从虞博承口中才知道的。
陈显资是十几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赛车手，虞博承当时还是个小朋友，每天都要去现场看他的比赛，虞烟没去过，但能经常听到他的名字。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再次被提起，连虞烟都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只迷迷糊糊的记得陈显资因为一场比赛被判犯规，最后丢掉了总冠军。
她当时不怎么关注赛车，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我父亲当时是F1比赛的裁判。”唐闯简单地说了一句。
继而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目光冰冷：“到死我都不会相信他误判了当年那场比赛。”
虞烟没有说话，感觉他在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无比真实。
可灯光很弱，虞烟看不清楚他在阴影遮挡下的神色，“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误判，在赛场上一旦出现这种事情，会被所有人谴责攻击。”
“后来有一天我生日，在家吃完蛋糕后准备去游乐园，路上车就被撞了，肇事者点了把火，把现场烧了个干净，只有我被父亲打破车窗送了出来才没被烧死。”
虞烟心头一震，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只觉得无比压抑沉重。
车祸后的人还活着，但却是被活活烧死的。
唐闯也不逼着虞烟做出回应，顺势靠在墙边，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还在跑圈的赛车上：“我也想好好开赛车，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可我没做到，没资格说喜欢赛车。”
令人心痛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辗转。
虞烟第一次看到这样失落的他，低着头像是没有任何生气的行尸走肉，以前问他往事，他时常避重就轻说的都是开心快乐的事情，让人觉得他总是无忧无虑的，这次却是直接把过往伤口划开，毫无保留的。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没用的，西沪是他们的保护圈，在这里除了比他们位置高、权利大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微微偏头看向虞烟，“如果真的有用，你也不会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了。”
虞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现在还能还你父亲清白吗？”
“当然能。”
“那你……”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迟到没多年，人都化成灰了，还在意这些名声？”
虞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难受，“不管怎么样，陈显资还是应该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他没办法被法律管制。”唐闯很认真地说，“过去那么多年，我没有证据了。”
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没那么大的能力去那样混乱的现场保留证据，而且陈显资既然选择下手，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很多事情是单纯地用法律没办法解决的。
有时候还包含了太多的私人感情和来不及抓住的痕迹。
虞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痛苦更是难以言喻：“总要去试一试，如果法律都不可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