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门的出租房，楼道的灯坏了。
魏妤拿出手机，开了手电筒，一束白色的光圈照亮灰扑扑的楼梯。到了四楼，李何砚的屋里突然传来中年男人的说话声。
“我知道你恨你爸，可他不是自杀了，都过去两年了，你还——”
“我他妈让你闭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咚的一声闷响，魏妤眼皮跳了下。
过了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开门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魏妤，神色不太自然地顿了顿，匆匆抬脚离开。
半敞开的门板后，李何砚站在床尾，低头拼命吸着烟。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儿，浑身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
魏妤下意识要离开，下一秒，李何砚似有所察觉般地抬眼看过来，他眼眸漆黑，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出声，胳膊突然一紧，被他拽进屋里。
李何砚扣住她的手，把她用力摁到墙上。背脊重重撞上身后的墙壁，肩胛骨一阵发麻，魏妤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李何砚垂眼瞧着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魏妤抬头，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你父亲自杀的事儿。”
李何砚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扯着唇笑了下：“你还真他妈的直接。”
魏妤动了动被他攥住的手腕：“能松手吗，你攥疼我了？”
闻言，李何砚松了手劲，魏妤抽回手，另一只手去揉刚才被他握住的地方。李何砚瞥一眼，她的手腕，他刚才握住的地方起了红印。
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空气一时十分静谧。
门外忽然响起了汪洋和程小乌的谈话声，李何砚靠着床尾，看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魏妤迎面碰上程小乌和汪洋，也没打招呼，汪洋愣了下，再回神时，魏妤已经开门进了屋里。
“哎，砚哥，魏妤怎么跑你屋——”汪洋话了说一半，瞅见丢在地板上一滩水迹，还有空了的泉水瓶子，没忍住问，“你和魏妤动手了？”
李何砚说：“我不打女人。”
汪洋：“那这一地的水怎么回事？”
李何砚避而不答：“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宋璐给我发信息，说下周请我们泡温泉。”汪洋说，“她不是给你发了信息，你怎么不回她消息，她还问我你是不是把她删了。”
程小乌拿着拖把那一摊水迹拖干，阴阳怪气说：“她谁呀，她发信息，李何砚就一定要回吗？”
汪洋：“那人请你泡温泉，你不去喽？”
程小乌气呼呼，一咬牙：“拿人的手短，我才不去。”
浴室里热气氤氲。
魏妤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扳过肩头，看向镜子，肩胛骨那块肌肤被碰了一块乌青，手指覆上去按了按，倒是不太疼。
魏妤拿过浴巾，擦干身体，套上睡裙。
宋璐又打来电话：“你和你们店长请假了没？”
魏妤手指拨了拨书本：“忘了。”
“这也能忘，赶紧问问啊，我后天回来，我们就直接出发。”
魏妤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别啊，我打算乘着这次和李何砚表白。”
第二天到店里，魏妤和店长提了要请两天假的事儿，店长倒也没过问具体事由，一口便答应下来。
说完请假的事，陆续有几个客人来点单。
魏妤拿过杯子贴标签，又放到料理台调奶茶。
郑潇潇抬手撞撞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你刚才找店长说什么呢，打算辞职不干了？”
魏妤：”不是，我打算请两天假。“
“干嘛去？”
“朋友有事。”
忙碌了会儿，又清闲了几分钟。
郑潇潇又来找她聊天：“还有半个月也就开学了，你开学还做吗？”
魏妤：“我就做到这个月底。”
郑潇潇嘀咕：“也是，你这个学期都大四了，应该也要写论文什么的吧。”
“应该是。”
郑潇潇从前面的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刷朋友圈，刷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人家暑假，穿比基尼坐游轮出海，拍拍美美的照片发朋友圈，只有我们苦兮兮窝在奶茶店干活。”
话刚说完，郑潇潇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了接听键：“谁说的，再给我打电话就去死来着。”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郑潇潇的语气又软化下来：“那你晚上来接我下班，四点就来，不热，我们店里有空调，热不到你。”
郑潇潇讲完电话，又去刷朋友圈。
魏妤说：“你男朋友？”
“是啊，宅男一个，天天窝家里打游戏。”郑潇潇像被开了个口子，叨叨抱怨，“脏衣服堆到洗衣机旁边的脸盆里也不懂扔进去，懒死了，要不是他那张脸还看得过去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魏妤莫名想起李何砚，他那张脸，应该不缺女人给他收拾这些。
郑潇潇抱怨了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哎，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郑潇潇瞪眼：“不会一直单身到现在吧？操，你们学校的男生也太没眼光了吧。”
“以前谈过一个。”
郑潇潇兴致勃勃：“怎么分的？”
魏妤看她一眼，笑说：“他妈妈不太喜欢我。”
郑潇潇无语：“就这因为这个原因？”
魏妤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那前男友别是个妈宝男吧。”郑潇潇又正经了神色，拍拍魏妤的肩膀，慎重其事，“祝你以后找到更好的。”
“来两杯原味奶茶。”
声音有点熟悉，魏妤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汪洋见到她，眼睛一亮：“哎呦，你在这兼职呢？”
魏妤走到操作台后，问：“中杯还是大杯？”
“中杯，算了。”汪洋又说，“还是两杯大杯吧。”
魏妤打出单子，贴到纸杯上，汪洋看着她：“宋璐请我们去泡温泉，你去吗？”
魏妤含糊其辞：“看情况。”
又有两个客人来点单，汪洋往旁边站了点，继续说：“你也来呗，一起玩，砚哥也会去。”
郑潇潇把做好的两杯奶茶递给汪洋，汪洋接过袋子：“走了。”
魏妤点头，郑潇潇见汪洋走远了，才说：“这人谁啊？”
魏妤倒是不清楚要怎么介绍汪洋，顿了两秒：“邻居。”
邻居的朋友，也算是邻居了。
郑潇潇说：“你请假两天是去泡温泉啊。”
魏妤：“还不知道去不去。”
“干嘛不去啊。”郑潇潇托腮，“虽然夏天泡温泉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也蛮好玩的啊，你们多少人去啊？”
魏妤算了下人数：“大概五六个。”
郑潇潇星星眼：“介意加我一个吗？”
魏妤：“我晚上问下。”
郑潇潇催促：“现在问呗。”
郑潇潇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魏妤头皮发麻，拿出手机宋璐发了条短信。很快就收到宋璐的回复：谁啊，你交男朋友了？
魏妤：店里的同事。
宋璐：女的？
魏妤：对。
宋璐：不会来和我抢李何砚吧？
魏妤有些无语：人有男朋友。
宋璐：开个玩笑，有男朋友啊，有男朋友好，让她来吧，她男朋友要是愿意来，也可以来。
魏妤和郑潇潇转述了宋璐的回答，自然省略了抢李何砚的那句话，郑潇潇笑盈盈：“谢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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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0
汪洋拎着两杯奶茶到李何砚的屋里。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李何砚正在敲键盘，闻言，头也没抬：“见到谁了？”
汪洋拎过一张椅子坐下：“魏妤，没想到她在西门的奶茶店兼职，那围裙一套，还蛮有奶茶小妹的范。”
李何砚眼神微动。
汪洋没察觉：“后天泡温泉，你真不去？”
“不去。”
汪洋拆了塑料管，捅破奶茶塑封，不死心：“一起去吧，你不去，我也没好意思去啊，那宋璐会邀请我们，还不是冲你来着。”
李何砚抬手捏了捏脖颈：“知道，你还答应？”
汪洋嚼着珍珠：“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玩玩。”
李何砚关了网站：“别让人掏钱。”
汪洋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远远投到垃圾桶里：“这道理我懂，咱又不是吃软饭的。”
李何砚放在旁边的手机这时亮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名字。李何砚看都没看上一眼，直接按了挂断键。
汪洋看了眼：“怎么不接啊，女人的电话？”
李何砚皱眉：“我二叔。”
“你二叔回来了？”
“前几天和他老婆来雁南城一趟。”
汪洋：“那你上回屋里一地的水，是他来找你了？”
李何砚淡淡地嗯一声。
临下班之前，郑潇潇的男朋友还没到，宋璐倒是先来店里找她了。等魏妤下班后，两人直接在西街的美食街解决了晚饭。
魏妤等着煲仔饭上来的功夫，问她：“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太无聊，这不是就直接回来。”宋璐双手托着下巴，左右看看了一圈，“而且李何砚还没说要不要去。”
魏妤不知道宋璐是怎么说的，出发的当天，李何砚还是来了，他穿着黑色的T恤，看着似乎没睡醒，除了他和汪洋，黄子还带上了他的女朋友。
魏妤有些意外程小乌没来，问了一句，汪洋说：“她在医院忙着呢。”
宋璐惊诧：“她还是医生啊?”
汪洋笑了：“你瞅她那样，像是医生吗？她学护士的，就这附近的卫校毕业，今年最后一年在医院实习。”
宋璐：“看不出来啊。”
汪洋：“她那样子是看不出来学护士的。”
七点的时候，郑潇潇才姗姗来迟。
魏妤随口问了句潇潇是怎么请假的，郑潇潇：“还能怎么说，就说我约了医生要打胎。”
魏妤：“......”
坐在她们身后的黄子的女友京京吹了一声口哨：“姐妹牛逼。”
郑潇潇回头：“小场面，小场面。”
魏妤从包里拿出耳机，郑潇潇兴冲冲地分走一只耳塞：“听什么啊，我也听听。”
没听两秒，郑潇潇便拔掉，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出来玩，还听英语短文？”
魏妤笑：“听着玩。”
郑潇潇无语望天：“服了，你们这些考研党。”
郑潇潇靠回座位，自个玩手机游戏去了。
车子开上上大道，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脸上，魏妤不适地闭了下眼睛，拉过遮光窗帘，视野里暗了下来。
郑潇潇靠着她肩头，闭眼睡着了。
车厢静谧，除了身后的黄子和他女友偶尔发出的打情骂俏声。
魏妤切了首英文歌，又调高了音量。
车子一到地方，李何砚和汪洋率先下车，到旁边去抽烟。
郑潇潇感叹了句：“别说，这个李何砚长得比我男朋友帅多了。”
魏妤也跟着扫了一眼，李何砚弓着背，手里夹着根烟，宋璐朝他走去，说了什么。李何砚挑了眉，把烟盒和打火机丢给了她。
魏妤收回视线，郑潇潇：“你那朋友是在追他吧？哎，这种男生女人缘好，真追到手了也麻烦。”
“麻烦什么？”
郑潇潇眨眨眼：“每天得防着别的女生跟他撩骚呗。”
魏妤想起那天出门，瞥见趴在李何砚肩头的那个身材性感的女生，他女人缘确实挺好的。
虽然说夏天是泡温泉的淡季，但周遭仍有不少游客来往，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的。
宋璐去大堂拿了钥匙，领着他们往一栋两层小楼，院门推开，里面就有个露天泳池，京京哇一声，掏出手机拍照：“我得拍给小乌看。”
汪洋说：“你别刺激她了，我们来玩，她还在医院干活，别回头生气，给我们拉黑了。”
“那我不发给给她了，拍下来我自个看看。”
黄子揽着京京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说：“你就发给她看，刺激她一下。”
进了客厅，各自挑了房间，郑潇潇和其他人也不太熟悉，便和魏妤住一间房。
魏妤去了洗手间出来，郑潇潇半坐半躺在床上：“刚才你的手机响了，好像你是妈打来的。”
魏妤嗯了声，拿了手机到阳台，回拨电话，等了几秒，电话才接通，周玉茹问：“魏妤，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去洗手间，没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