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卡尔没法接,他俩都心知肚明,於星夜她爸压根就没心思管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考试,更不会想起来要问她的成绩。
他叹了口气,“就不许我关心你一下吗?我这不是看你快放春假了,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於星夜一愣,还真是,过完下周,就是春假了。
今年的春假放得晚,排在了期中考试之后,按理来说,正该是没有课业压力,可以好好玩的时候。
她想了想,“暂时还没有安排好,这不还有一个星期才放假嘛,这个星期我再慢慢想就好啦。”
卡尔什么也没问出来,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要是想好了去哪玩,就跟我说,我帮你订好酒店机票,安排好行程,你只管开开心心玩就是了,知道吗?”
於星夜听着这话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平时轻易也不是个倔强的性子,这会却似乎较上劲了。
明明可以什么也不去想,答应了就是了,她却偏要多问一句:
“你帮我订,然后找我爸爸报销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卡尔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收起嬉皮笑脸,语重心长地试图讲道理。
“星夜,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乱跑,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好好出去玩开心点,不要让我为难,可以吗?”
说了一堆,其实重点无非就那四个字,叫她“不要乱跑”。
於星夜觉得很没意思,刚较上的一股劲瞬间溃散,干巴巴地回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她哪里能不知道卡尔的意思呢?
来美国之后的这两三年,她只在第一年的寒假“乱跑”了一回。
之后,每逢假期,卡尔就都要先来找她确认行程。
大概是那一回之后,她爸爸转头给卡尔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吧。
那一趟,她自作主张买了回国的机票,一声不吭地自己跑回了於家。
那一年的农历春节过得早,一月中下旬就过年,正好赶在圣诞假的尾巴上。
於星夜提前算好了日子,大不了新学期开学请上几天假,想着过完年再回来上学问题也不大。
她原本以为,那是最合适用来回国的一个假期。
却没想到赶上暴风雪。
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面无表情地播报这是五十年难遇的暴风雪级别。
她一个人拖着二十三公斤的行李箱,在奥黑尔机场的五号航站楼等了十六个小时才等到雪停。
站在航站楼的巨幅落地玻璃前看雪的时候,於星夜还有心情安慰自己,好歹她待在室内,下再大的雪也冻不着她。
瞌睡打到一半听见雪停的播报,以为终于可以飞了,却又被告知极端天气影响航班调度,还要继续延误。
甚至还有大量的航班直接被取消。
最后她临时改买了去日本成田中转的机票,一路上飞了快三十个小时,才终于落了地。
可当她一身寒气拖着箱子走进家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为她的突然出现感到惊喜。
还是她的爸爸,於云钦最先反应过来,冷冷地问她不好好上学,突然跑回来做什么。
当时於星夜只觉得,那场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的确没有落在她身上,但却好像偷偷冻了一大团在她胸口,被她一路无知无觉地夹带了回来。
那天夜里,时差没倒过来的於星夜根本睡不着,爬起来翻开行李箱,把给每一个家庭成员带的新年礼物都取出来摞好。
又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邮箱里准备发给导师的请假邮件从草稿箱删除,然后躺回去睁着眼睛等天亮。
后来,她发完礼物,在家硬着头皮憋到过了圣诞节,就又拖着空箱子马不停蹄飞回了美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回美国的这一程,她成功登上了直飞的航班。
而回程的路上,也只有圣诞节后残余的欢乐气氛,再没有冰雪了。
便是这样一趟教她无所适从的旅程,最终被定义为是“乱跑”。
於星夜嗤笑了一声,笑卡尔兢兢业业,笑於家人草木皆兵。
她又不是傻子,同样的傻事怎么可能再做第二遍。
刚嗤完电话又响。
先前徐嘉仪说卡尔是个讼棍,真的算是相当客观公正的评价了。
作为於云钦雇来打理他的海外资产的非诉律师,却比一般的诉讼律师还要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