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配送小哥还叉腰扶额挤在门边,等着她点头才好动手。
她也就暂且胡乱点了头,看着地毯上被先前那张床压出来的四方印记,又再次被严丝合缝地重新覆盖。
送走两个配送小哥,於星夜从购物袋里翻出新买的床单床罩,又犯了难。
“怎么感觉买重了呢,这俩不都是一个东西吗......”
她自顾自蹲在沙发跟前,扯着拆出来的说明书碎碎念叨。
凌空传来一声哼笑,“要不你还是,拿进去研究吧?比着床型可能好懂一点。”
满是将她的纠结为难都尽收眼底的无奈。
於星夜被打断,抬头去看,瑞德倚着墙站在沙发那头,背后是开放式厨房的吧台。
明明是倚靠着墙体分出重心的站姿,却丝毫不显松懈懒散,腰腹仍是挺立的。
吧台上方的吊灯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卡尔按照他自己的审美提前准备的。
浮夸锋利的Art Deco风格水晶灯,星型的每一根棱边都削尖了,锋芒毕露地扎进四周的空气里。
当时於星夜还很瞧不上这灯,振振有词地嫌弃了很久,“多看一眼都会让我的眼球多一道割伤!”
卡尔也不甘示弱地当场回敬,“呵,你知道现代近视手术的原理就是将变得肥厚而不能灵活自如收缩的晶状体割去一层吗?——依我看,你的品味是不能指望了,倒不如多看看这灯,祈祷它能治治你的眼睛吧。”
於星夜当时何止不以为然,简直气得跳脚,最后还是卡尔抽出单据一巴掌拍在料理台上,不讲道理地用价格压制,才勉强歇了於星夜要把那盏灯换下来扔掉的心思。
可是这会逆着光抬头仰视,水晶宝石的切割工艺依旧刺眼。
但在灯下那人肩脊崩出的流畅线条和冷峻逼人的下颌线的衬托下,竟也只沦为华而不实的一团虚光。
她迎着交错的锋利线条站起身,却忘了久蹲不能起身太快。
血液极速回流让她的大脑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仿佛真被晃花了眼,摇摇欲坠的天地里,忽然就什么也看不见,只剩手腕间附着上一层温热触感。
雪花被那热度融去,触感变得真实起来,不光温热,还带着坚实的力量支撑。
腕骨被熨烫服帖,阳光的力度被抵消,仿佛不是夏天要来了,而是她自己甘愿率先被镀铬。
低头去寻那热度与力度的共同来源,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堪堪包裹住遒劲修长的骨节。
乍一看,从颜色到形状皆冷感。
好像高举双手的嫌犯,敞露胸膛自证无辜。
可始作俑者总会留下细微破绽。
突起的筋骨是他发力的证据,指端和关节泛起的浅淡粉晕则仿佛热度熏敷的遗留痕迹。
见她站稳了,嫌犯也就机敏地从那截细瘦伶仃的腕骨上撤退,转而捡起被拆乱的布面。
那姿态不紧不慢,进退有节,仿佛若未被质疑,便可佯装一切只是错觉;若不幸被举证,则全然是出于好心。
最后还是瑞德三两下给她铺好了。
於星夜想找点参与感,“一人一边?我看他们都是这么扯着铺的?”
“不需要,你说的那种方式,只适合臂展相差无几的两个人。”
“.......”
於星夜无话可说,只好默默把自己的小短手收在背后,好像那样就不用面对残酷而直观的差距。
不得不承认,优越的体型的确不止在运动场上才有压倒性优势,生活场景中的观赏性也同样十足。
她干脆把梳妆台前的椅子抽出来,调转过来趴着椅背坐下观赏,却又被瑞德老师点名。
“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看着。”
方才熨烫过她腕间方寸皮肤的手指此刻掐陷在粉蓝色织面。
於星夜不算喜欢尝鲜的人,或者说,本质上还是懒得费脑筋,试过合适的配色就不再轻易考虑尝试其他新的,依旧选了跟之前相同的床品色调。
只是现在再看着那颜色,却只觉得陌生。
像是因为商场灯光导致的色差,又像是盯着一个字看久了,神经活度降低,反而认不出了。
那人的手的确就像熨斗,凌乱无序的布料在他手下一层层变得服帖成型。
“这种有边有松紧的,就是床罩,先套在床垫上,就再受力也不会乱跑了。”
“这个,就是普通的床单,铺在上面一层,懂了?”